第2章 支持你開分廠

許經理和唐進還挺熱絡，他們來到二樓，整個兩百多平方米的傢具展廳被清理出一個空場地，一圈的沙發座椅，還有四張沙發前面放著茶几。

靠窗的一邊有一張桌子是放音響控制設備的。

唐進忍不住笑了：真的是回來了，那個年代，娛樂活動就是如此，能有這麼一套裝備，這個廠的業餘活動水平已然相當不低了！

我是回來賺大錢的，現在看來，就是那個女人的戒指把自己帶到了90年代，那麼，該怎麼賺錢？

許經理遞給唐進一根煙，兩個人一左一右就往樓上去了，一到二樓，一對坐在沙發上的男女回頭過來看了他一眼，那男的馬上笑起來：「哦，小唐來了，小蔣，咱們先去吃飯，今天我要好好和小唐較量一下！」

較量？

唐進略加思索，馬上就回憶清楚。

這個男人，應該就是廠長老查。

他對這個人的記憶非常深刻，他是江南市的明星企業家，一個規模如此之小的傢具廠，不超過200人的集體企業，在他手裡蒸蒸日上，他第一個開始推動車間承包經營，第一個嘗試突破計劃配額而直接向市場要訂貨量，第一個派出了人員外出學習借鑒新產品，他當上這個廠長還沒超過4年，現在的年產值已經超過了500萬。

要知道，在一個人均月收入還沒超過100元的時代，這是一個什麼概念的數字？

當時，一套9件的新傢具，大多數只賣1500元，而華宮卻第一個突破2000元，關鍵是供不應求。

唐進需要確認一下，今天他看到的這個傢具廠，還是不是他當年待過的樣子。

「查廠長，蔣書記！」

那位蔣書記笑道：「小唐，不是說你今天會和小趙一起過來布置現場嗎？你可失約啦，小趙她們已經弄好了半個鐘頭，走吧，現在咱們先去吃飯。」

查廠長起身，豪爽地一招手，幾個人先下樓去旁邊的餐廳就餐，酒足飯飽了，這才回到二樓，這時候，音樂已經響起，燈光已經調暗，中間也不知什麼時候裝了個魔鬼燈，開始打轉，場地里全都是五顏六色的光點，韓寶儀的《你瀟洒我漂亮》，這無疑是當時最火的舞曲了。

人陸陸續續來了不少，聽說團總支還專門邀請了幾個局裡其他單位的文藝積極分子參加，現場已經坐了20來個人了，看到唐進他們幾個人過來，就有一個女孩子走到調音台附近，拿起一支話筒介紹說：舞會馬上就開始了，下面先介紹一下今天的活動情況，今天請來了最近輕工業局歌唱比賽的前六名獲獎者，他們會在等一下獻歌，如果大家有興趣唱歌，三樓我們包場，不需要門票，只要說是華宮傢具廠的，就可以免票進場，但是如果要點歌，還是需要自己付費。

查廠長拍了拍唐進的肩膀，說：「走，他們先跳舞，我找你有點事情談。」

一個又一個同事來了，舞池中開始活躍，幽暗的光線下，他們的舞姿談不上曼妙，至少也有些挺拔從容的挪步。

查廠長對蔣書記笑了笑：「你一起過來吧，小唐不是你最欣賞的大學生嗎？」

蔣書記婉約一笑，她不是個美人兒，卻有著高雅的氣質，起身對身邊那個女孩子、也就是團總支的小趙說了句什麼，便跟著我們去了許經理的辦公室，關上了門。

查廠長大大咧咧地坐下，指著唐進說道：「小唐，你今天失約了，我們不是講好的嗎？你要幫我再過一遍那首歌的，《再回首》，我下個月就要參加市裡的企業家比賽了，你可要絕對幫我哦！」

唐進尷尬地訕笑一下，說這是一定的。

「好，等一下他們跳舞，我們去樓上唱歌去，我已經訂好包廂了，咱們就在樓上唱歌。」

唐進知道，樓上那叫「金都夜總會」，有一個挺大的舞池，還有一個面積不小的卡拉OK歌廳，在90年代那就是本市最高級的兩大夜總會之一。一張門票就要58元，每點一首歌唱，還要另外付5元。

說了幾句閑話，蔣書記對查廠長看了一眼，唐進知道這是要進入正題了。

「小唐，你來工廠已經兩年多了，我們對你很欣賞，開發新品、搞傢具展活動，你居功至偉，問題是自從搞了分廠之後，你被分在老宗的分廠，我聽說去年你也只拿到3000塊錢獎金，加上每個月給你200塊錢工資，你一年下來也就五千來塊錢，馬上你就要談朋友結婚，這些都要花錢，而且我跟你講過很多次了，接下來的社會，誰有錢誰說了算，他們都不信，蔣書記在這一點上最支持我，你呢，也該考慮一下你未來的發展了，你說呢？」

唐進一聽，頓時來了精神，那枚戒指，不就是送他回到90年代來做富豪的嗎？

且聽他下文。

「小唐，我和蔣書記決定要支持你開一個分廠，你自己來做這個分廠的廠長，你怎麼看？」

唐進腦子裡嗡了一聲。

記起來了，好多年前，的確有這麼一個場景，這一切都是發生過的，難道，那真的是一枚帶有魔力的戒指？

真的送他回到了過去，來彌補他過去錯失的一切商機嗎？

查廠長看到了來自唐進臉上積極的反應，知道他這一番話打動了面前的年輕人，他繼續慷慨發表見解：「你看，我們都盤算過了，你——」

蔣書記笑道：「什麼叫盤算過？我們是幫小唐籌劃過了，你不要瞎說八道。」

「對對對，我們幫你籌劃過了，你想，如果你自己負責一個分廠，所有的工作你都歷練過，從進材料、設計傢具、製作樣品展覽、現場宣傳銷售、工廠里定製加工、送貨，你這些工作全部做過好幾遍了，你還獨立承接過五金大廈4、5樓的辦公傢具，我記得那合同應該也有20來萬吧，你們老宗說過，你那一次價格談得不錯，每張辦公桌600元，成本只有200多，利潤是相當不錯的，所以我們很看好你，你如果能每年產生100萬的銷售，自己養活十幾個工人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你自己呢，一年至少可以有超過十萬元的收入吧！」

唐進腦子裡又是嗡了一聲。

「謝謝查廠長，謝謝蔣書記，我當然願意啦！只是——」

蔣書記嘻嘻一笑：「小唐啊，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不就是沒有足夠的流動資金嗎？我和廠長商量過了，給你10萬的無息貸款，應該可以轉起來了！」

唐進知道，在他們眼中，自己是一個大學才畢業兩年的年輕人，可是他們卻不知道，現在的唐進，是一個有著50多歲思維的老江湖了，眼前這兩位也不過是才過40和30來歲的「弟弟妹妹」而已。

天底下真的會有這麼好的事情嗎？他們或許還有後手。

唐進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當前的模樣如何，他卻知道，自己這時候應該怎麼做。

語氣激動，態度積極：「查廠長，蔣書記，你們、你們這麼信任我，我一定不會辜負你們的期望，如果你們把一個分廠交給我，我一定讓它成為一個模範分廠！」

所有的辭彙都是符合當代標準的：模範、辜負，都是準確的表述。

「很好，小唐啊，不信任你，我們也不敢這麼做，畢竟是10萬資金，一旦投下去虧損了，我們是要承擔責任的，小唐，如果你接了這個分廠，你打算怎麼做？」

唐進侃侃而談，顯得胸有成竹，他告訴兩個廠領導：自己首先要算個賬，每年要做多少產值，才能保證第一年就把這10萬流動資金給賺出來還給廠里，按照現在的產品市場價，平毛利率都有40%，這些都已經去掉了工資、設備損耗以及需要給總廠的提成了，接下來——

「提成？這是什麼意思？」

唐進猛然一想：或許這個年代還沒有提成的概念。他趕緊解釋說：也就是約定要上繳給總廠的利潤分成，比如說分廠每年的產值中藥拿出多少比例來上繳給總廠，10%、或者是12%，諸如此類的。

「哦，對的，你說的就是上繳部分，不過小唐啊，你或許不太清楚，我和蔣書記商量的是，總廠其實不要你的提成，我們另外還有要求。」

好了，一切都開始了，真正的內涵，這才剛剛開始！

唐進腦子飛快地運轉，他試圖回憶起很多年前他和查廠長談得內容，但他依稀記得當時他是拒絕了這一次機會的，所以，接下來對方會說什麼，他一概不知。

給錢支持他承包一個車間，卻不要上繳利潤，他們這是要達到什麼目的呢？

天底下哪會有這樣的好事？

唐進決定以進為退，先聽對方的條件，再出招。

反正，今天這事兒，他是一定要答應下來的，改變自己過去的命運，這是第一步！

他突然有點感謝老朱茶室的那個女人，如果不是她，自己又怎麼可能回到1992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