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宮宴設在一處寬敞明亮的殿內,裡頭燃了暖爐,倒是不覺得冷。
楚沉進去後走到五皇子旁邊的席位坐下,不一會兒工夫幾位皇子和幾位后妃也紛紛到了。
此前楚沉已經根據原主的記憶,梳理過皇宮中眾人的地位和特徵,今日見到真人,他便忍不住多觀察了幾眼。朝中的六位皇子中,最出色的自然是三皇子楚驍,他二十六七歲的年紀,外表出眾且氣度不凡,坐在眾皇子之首,十分有儲君的架勢。
至於其他幾位皇子,大皇子體弱,二皇子母妃早死,所以都沒什麼存在感。
四皇子和五皇子都是貴妃所出,一個看起來很精明,一個則傻的冒泡……
后妃中今日列席的,只有皇后、貴妃、容妃以及宮裡唯一的男妃——寧妃。寧妃是大皇子的生父,也是大楚皇宮唯一的男妃,據說他當年生產之時十分兇險,導致大皇子一直體弱多病。
楚沉一眼望去,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貴妃儼然成了全場的焦點,反觀皇后雖打扮地低調,卻難掩貴氣,容妃和寧妃則一個溫婉優雅,一個沉靜淡然。
「呦,這不是昨晚剛掉到湖裡的六殿下嗎?」貴妃帶著笑意瞥了楚沉一臉,捏著嗓子道:「六殿下為了和南風館的小倌兒玩鬧,性命都差點丟了,倒也是舍本兒。」
他此言一出,眾人的目光頓時聚焦到了楚沉的身上。
楚沉渾不在意的笑了笑,開口道:「倒也多謝五哥帶著我,這種地方我不太熟。」
貴妃聞言白了他一眼,不再做聲。
這老六平日里最是軟塌塌的好欺負,今日也不知怎麼變得這麼伶牙俐齒。
「陛下駕到。」首領太監一聲不輕不重的喊聲自殿外傳來,眾人紛紛起身行禮。
楚沉偷偷看了一眼皇帝,見對方約莫五十來歲的樣子,看起來雍容華貴,頗有帝王之氣。
「今兒是家宴,都不必拘禮。」皇帝說著伸手扶起皇后,兩人走到了主位坐下。
貴妃在皇後身后翻了個白眼,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今日難得幾位皇子都在,陛下也因為前線的捷報十分欣喜,倒是個值得高興的日子。」皇后開口道。皇帝聞言一臉笑意和皇后對視了一眼,看上去兩人頗為恩愛。
貴妃聞言開口道:「前線捷報的事情臣妾都未曾聽說,皇后消息倒是靈通。」
貴妃這話半是找茬半是撒嬌的,皇帝聞言不以為意,開口道:「是朕同皇后說的。」
「滄綏國在西北吃了敗仗,大楚的兒郎們揚我國威,想來無論是西北還是北疆,覬覦我大楚的狼子們也該收收野心了。」太子開口道。
皇帝聞言頻頻點頭,提了杯酒道:「那這第一杯酒,就敬大楚兒郎。」
眾人紛紛應和,一杯酒下肚,席間的氛圍頓時輕鬆了不少。
「這個滄綏國和堯國向來狼狽為奸,這麼多年來一直對咱們大楚虎視眈眈,這回長了教訓了,估計堯國也得被震懾一番。」五皇子小聲朝楚沉道。
楚沉敷衍地點了點頭,沒有吱聲。依著今日的形勢來看,滄綏國戰敗的消息不止是皇后,連太子也早就知道。怪不得昨夜太子說讓他不用擔心和親的事情,提出和親的是堯國,堯國與滄綏同氣連枝,滄綏吃了敗仗,就等於堯國吃了敗仗。
看來和親一事暫時應該難以成真了……
除非後續的戰事出現什麼意外。
「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如此說來堯國要求和親一事,定然也是無望了吧?」貴妃開口道。
她此言一出,皇帝眼底的笑意頓時淡了幾分,席間眾人也神色各異。
原本大家正討論大捷一事,偏偏她哪壺不開提哪壺。要知道堯國要求和親一事,對大楚來說是極大的羞辱,皇帝面上不能與對方翻臉,可私下定然對堯國恨得咬牙切齒,不然也不會那麼沒風度的安排堯國質子在宮宴上表演。
「堯國不過蠻夷之地,六年前連質子都送給了咱們大楚,哪來的臉面朝咱們提和親一事?」太子忙開口道。
貴妃那話問出口的時候,便覺察到了皇帝的情緒。
太子此言一出,她恍然大悟,忙道:「太子說的極是。」
「咱們大楚國富民強,豈用和親這種懦弱之舉?不管是滄綏還是堯國,咱們只管一鼓作氣,殺的他們片甲不留!」五皇子一聽和親一事作罷,不由「慷慨激昂」的開口道。
皇帝的臉上原本因為太子那番話,已經好轉了些,如今一聽五皇子開口,瞬間又沉了下去。偏偏五皇子毫不知情,端著酒杯大有連喝三杯的架勢。
楚沉瞥見對席坐著的容妃,見對方神色黯然,心中不由有些感慨。五皇子言之鑿鑿說著大楚國富民強,不需要和親這種懦弱之舉,可他卻忘了七年前,國朝唯一的寧安公主,便是被皇帝親自派人送去了滄綏和親。
年僅十七歲的公主被當做籌碼送走,換來了大楚七年的太平。
七年後兩國再次開戰,也不知公主今時處境如何。
五皇子當著皇帝的面說了這話,無疑等於打了皇帝的臉,直言七年前的皇帝是一位懦弱怯戰的國君。眼看皇帝面色鐵青,已經有了要發飆的架勢,偏偏五皇子依舊沒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
這時,楚沉突然開口道:「父皇,可以開席了嗎?酒已經喝了幾杯,兒臣有些餓了。」
皇帝聞言一怔,看向楚沉,便見他一襲淡青色的長袍,遠遠坐在眾皇子之後,顯得與其他幾位皇子格格不入。尤其他今日束了發冠,冠上別著一支和長袍顏色相近的玉簪,那顏色將本就長相姣好的楚沉,稱得愈發俊美。
尤其他那雙眼睛,看著皇帝的時候顯得清澈又無辜。
皇帝看著他的樣子,神情略一恍惚,不由想起了七年前被送走的寧安公主。
公主也是容妃所生,是楚沉一母所出的姐姐,姐弟倆的長相都與容妃頗為神似。
尤其此刻的楚沉,二十歲的年紀,與當年十七歲的公主年紀差不多。皇帝看著眼前的楚沉,便像是看到了自己唯一的女兒一般,心中的懊惱和羞憤,頓時轉化成了愧疚和思念。
「皇兒餓了……那便開席吧。」皇帝說這話的時候,一臉慈愛的看著楚沉。
楚沉也不多看他,只老老實實坐在那裡吃東西,皇帝一看他那副與世無爭的樣子,心裡越發感慨,不由對自己這個從未受過自己待見的兒子,產生了一絲憐愛之情。
「朕聽說,你昨晚掉到了長寧湖裡?」皇帝開口朝楚沉問道。
楚沉嘴裡還塞著東西,聞言忙咽了下去,險些嗆到。
皇帝忙吩咐道:「去給六皇子弄一碗甜湯來。」
宮人聞言忙依言而去,席間眾人都神色各異,沒想到這個從前最不起眼的楚沉,今日竟誤打誤撞討到了皇帝的歡心。
只有楚沉自己知道,他今日此舉倒並非無心,而是有意。
他揣度了當時皇帝的心情,然後利用自己那個素未謀面的姐姐,在皇帝這裡賭了一把。
不為別的,太子此前讓他哄皇帝高興,必然有其用意。
所以眼下既然有機會,他自然不會放過,而且他出風頭,還可以膈應貴妃,何樂而不為呢?
「回父皇,昨晚兒臣喝了酒有些大意,不小心落了水,不過已經無礙了。」楚沉規規矩矩的答道,他說罷還瞥了一眼貴妃和五皇子,貴妃不以為然,五皇子則嚇得不由一哆嗦。
皇帝點了點頭道:「皇兒離朕太遠了,說話朕都聽不清,來人,將六殿下的桌子搬到朕的旁邊來。」
眾人:……
這就有點誇張了,連太子都沒這個待遇啊。
「父皇若是想聽兒臣說話,用完了膳兒臣晚些出宮便是。只是這……兒臣聽聞禮部安排了歌舞助興,兒臣坐在這裡看得清楚一些。」楚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眾人都沒想到楚沉竟然會拒絕,不由十分驚訝。
楚沉心裡卻跟明鏡似的,坐在皇帝身邊吃飯對他沒有任何好處,還會給太子造成尷尬,惹來不必要的目光。他找借口拒絕,非但不會得罪皇帝,反倒會讓皇帝有些悵然若失,這就是傳說中的「欲擒故縱」。
男人這種動物,想要的一次都給了,興趣便會減弱。
只有吊著點胃口,對方才能念念不忘……
「好,皇兒想看歌舞助興,朕便讓他們先安排。」皇帝說罷給了旁邊的侍從一個眼神,對方會意立馬吩咐了下去,不一會兒工夫禮部的樂官進了殿,朝皇帝和眾人行了禮,而後朗聲道:「堯國質子值此上元佳節,特為陛下和各位殿下、娘娘們獻曲一首。」
「好!」皇帝嘴角帶了幾分笑意道:「堯國質子有心了。」
眾皇子和后妃們紛紛點頭,一時卻也不敢表現的太過,今日皇帝太過喜怒無常,眾人都有些怕了。
楚沉倒是對這位質子頗為好奇,想看看這傳聞中奇醜無比的質子,到底長成什麼樣?他迎著殿門看去,便見春日午時尚帶著寒意的陽光里裹著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那人乍一看像是從光里走出來的一般。
那人走到殿門口便停住了腳步,由於逆著光的緣故,他的容貌從殿內看去有些模糊,顯得他整個人都有些不真實。
「怎麼不進來?」皇帝開口問道。
「回陛下。」便聞殿外那人不卑不亢的道:「上元佳節,陛下闔家團圓。唯恐擾了諸位清凈,便在殿外獻曲一首。」
質子的聲音略有些低沉,絲毫沒有少年人的嘹亮感。
楚沉忍不住暗自感嘆,這孩子定然是受了不少委屈,十八歲便如此老成,真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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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沉:小可憐,快來哥哥懷裡
小可憐:要給哥哥吹……那個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