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任弘今天中午被夢境驚醒,夢境裡面除了司幾斷還是司幾斷。不論是毀容前還是毀容后,司幾斷佔據了任弘活躍的每一個腦細胞。
任弘在這短短的不到一個小時里看到了滿臉傷疤的司幾斷隔著貨車買水,看到司幾斷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兩個母親,看到司幾斷一個人孤零零的跪在荒草墳間。只是任弘這個懦夫,始終沒有往前一步,心臟好像都被撕裂。
「阿若,能稍微減輕一下這種感覺嗎?」任弘坐起來,扶著床沿,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
[抱歉,宿主,不能。這位許願者求而不得,不斷錯過,自我責備,自我怨恨的執念太強,我們已經將影響降到了最低,不能更低了。等宿主更適應這個身體之後情況會漸漸減輕。]
「嗯,我知道了。」任弘將腦海中的司幾斷放到心底。
剛坐起來,一個小廝便過來敲門,「大公子,明日是試劍日,您該沐浴焚香了。」
任弘走下床,拉開了房門,一眾人涌了進來。幾個婢女圍著任弘,手中拿著樹枝,樹枝蘸取碗中的水,灑向任弘。
幾人停手之後,一個熟悉流程的僕婦對任弘說:「大公子,福氣已入軀體,您該沐浴了。」
任弘點點頭,從模糊的記憶中扒出來了沐浴之後還要穿非常繁複的服裝。
然後任弘還沒想起來服裝的樣子就看到了,一個充滿花瓣的浴桶,這是新娘出嫁嗎?
「少爺,鳳翎花浴保佑您可以得到鳳翎寶劍。」幾人知道任弘洗澡不喜服侍,說完幾句話就紛紛退下。
之後,任弘又被手腳伶俐的小廝折騰著穿上了冗多的衣服。
「衣服如此繁雜,伺候的人手可還夠?」
「大公子,您忘了,只有您和小公子才需要這樣穿。人手自然是夠的。」
任弘真的不知道這一點,他一閉上眼就是司幾斷。
之後被人帶到了陽光底下,幾個少女拿著胭脂一樣的東西。
「這……」
「大公子莫動,點紅要不好看了。」
朱雀山莊的人比外界要隨和很多,下人跟主家更多的是親近之意。一位僕婦說道:「大公子還是跟五年前一樣俊俏。」
「那兒呢,比五年前還要俊俏。」
「大公子是不是變白了。」
……
「大公子不要回屋,記得在屋外半個時辰之後再進屋啊。」那個熟悉流程的僕婦對任弘叮囑道。
任弘對著一群下人矜持但略帶生無可戀的點了點頭。一群人魚貫而出。
還未在院子里坐上片刻,任弘就看到了司幾斷和李啟平。
李啟平哈哈大笑,「子揚兄真是面冠如玉,宛如觀音坐下童子,竟還在額頭點了紅。」
司幾斷看到任弘沒想笑,但是覺得任兄這樣子一打扮還挺好看的,風姿比他娘親還要跟勝一籌。
這時之前的婢女給任弘送來了香柱。
「放到屋裡吧。」任弘走過去說道,然後又小聲問,「剛才點紅的紅泥還在嗎?」
婢女從袖口中拿了出來。
「多謝,先借我一用。」任弘把紅泥揣在手裡,讓婢女下去了。
院子中,任弘站著,李啟平和司幾斷都坐著。任弘走過去,擋住司幾斷的視線,一個不小心手打到了李啟平的額頭。
「李兄,抱歉,沒看到。」
李啟平覺得不疼,也就沒在意,「無事,小心些。」
然後又把手中的紅泥悄悄塞到了司幾斷的手中,給他擠眼。
司幾斷愕然的把手中的東西藏好,又慢慢的塞到了袖口裡,就看到任弘起身,露出了李啟平的臉。
差點把另一隻手中的茶水灑出來,司幾斷憋得難受,咳了幾聲。
「司兄,可是近日身體不好?」李啟平自覺關心的問道。
「還好,還好。」司幾斷又表情糾結的看了李啟平幾眼。但司幾斷確實沒有和外人接觸過,這會兒差點兒崩了一貫冷若冰霜的臉,顯露出了身體不適的臉色。
「幾斷可能是昨日沒有睡好,以後好好休息。你們可要繼續在山中走走?我半個時辰都要在陽光下面,正好盡一盡地主之誼。」任弘對著李啟平說道。
「甚好,有勞」李啟平覺得有人領路還是不錯的。
「李兄,今日午熱,不若先回去,等過些時辰涼爽了在看也不遲。」
任弘在李啟平看不到的地方將食指放於唇上,沖著司幾斷直笑。司幾斷被任弘的美色打敗,任弘是他見過最好看的人,無論是氣質還是外貌。他兩邊都於心不忍,於是委婉對李啟平開口。
「你我習武之人,區區熱浪不值一提。走吧。」
任弘一面興緻勃勃的給兩人介紹朱雀山莊,一面將人帶到朱雀山莊人更多的地方。
所有人看到這三位都先給李啟平笑著問好。
李啟平從腰間抽出扇子,刷的一下打開,輕輕扇了幾下風,矜持的點頭回禮。看,他青鋒岳的公子多受歡迎。
司幾斷最先受不了了,良心有點痛。
「李兄,任兄,昨日我未休息好,容我先離去。」
李啟平還沉浸在自己的俊朗風神中,未詳細看司幾斷的臉色,「去吧,休息好明日去看試劍日。」
「幾斷多保重身體,我讓下人準備些安神的食物。」任弘眼神柔和的看向司幾斷。
司幾斷捏了捏腰間的軟劍,向兩位告辭后離去。他背後的那把玄鐵長劍還放在客居,身為客人,不適合一直背著那個東西。
任弘的陽光浴已經過了半個時辰,於是半帶笑意的說道:「李兄好好玩,我這時間要到了,還得去焚香,我便也先失陪。這位是莫先生,李兄有什麼事情盡可詢問。」
「明日典禮重要,任兄便去。」
李啟平自己一個人在朱雀山莊晃蕩,身後的莫先生頭低著,一言不發,李啟平覺得無趣,便打發到一邊。
莫先生是朱雀山莊處理俗務的管家之一,被打發之後,整個人跟羊癲瘋一樣笑了起來。他從來都不知道大公子還有這麼逗趣的一面。
李啟平終於回到住所。不明所以的小廝問道:「李公子跟大公子打架受傷了嗎?小的這便去尋兩個熱雞蛋來。」
「打架?什麼打架?」
「您的額頭上……」
李啟平跑到鏡前,手一摸,一片紅顏料,「任——弘——!」沒兄弟可做了。
司幾斷回到住所之後,把任弘留在手心的紅泥拿了出來。十七年來,除了母親和山上的一些小動物,他沒有遇到過任何東西。他沒有朋友,只有母親。
看著任弘和李啟平的相處,司幾斷有些羨慕。他把紅泥打開,用手指沾了沾,看看房間無人,輕輕的點在額頭上,笑了起來。司幾斷也許是一個有朋友的人。
第二日清晨醒來時,把額頭的紅色洗去。司幾斷依舊是那個冷漠、背負血海深仇的司幾斷。
院里的枯葉都被劍氣打成了碎片。之後,司幾斷便和李啟平來到鳳翎峰下。
二十歲的任弘站在一群十五歲的少年身後顯得有些突兀。
但山莊的人則覺得自己家的大公子幾日不見更好看了,大公子不合規矩地多參加幾次也不錯。至於試劍,反正都快兩百年了沒有一個人拔出來,他們已經淡定了,基本上所有任家血脈的嫡支旁支就是走個過場。
原故事中,任弘沒有參加第二次試劍,也沒有邀請李啟平和司幾斷,漸漸和兩人漸行漸遠。弟弟任毅也沒有拔出來這把劍,若不是最後暗中陪著司幾斷成為了波斯商人,山莊莊主之位定是任弘的。
任毅很喜歡自己的哥哥,放棄了自己喜歡的賺錢和美食,一心一意的學習武功支持哥哥尋找自己愛的人。直到最後都在山莊中默默祝福哥哥。
任毅現在就站在任弘的前面。任弘是最後一位。兩兄弟穿著同樣制式的服飾,吭哧吭哧地爬山。鳳翎峰上不可以使用輕功。
「哥,好累~」路程還沒到一半,任毅已經跟他哥撒了五次嬌。
任弘看了看天空,又拎起這小子的衣領,提著走了幾步,「最後一次,撒嬌也沒用。」
任毅撇撇嘴,只好慢吞吞的向上走。他能撒嬌,是因為朱雀山莊到處都是能夠讓他撒嬌的人。
終於輪到任毅拔劍,他走上前,將內力注入劍中,稍微拔了兩下,「啊,沒拔動。長老,我可以下來了嗎?」
在旁邊主持儀式的兩個長老一個瞪大眼,一個皺皺眉,將任毅轟了下去。
司幾斷和李啟平遠遠的站在門外,習武的人視力不錯,站在門外也能看清楚他們是如何拔劍的。
司幾斷目光灼灼的盯著前方的鳳翎寶劍,李啟平也是如此。
但他們現在只可以看到一個灰突突的劍鞘,豎直立在一個巨大平滑的石頭上。劍旁邊沒有支撐,也不知道是什麼原理。李啟平知道這就是江湖兵器榜上排名前十的武器,只不過已經暗淡了快兩百年,眾人幾乎都要把它忘記。
任弘先向兩位長老拜了一拜,走上前去。
雙手握劍,一道比陽光亮了無數坎的偏橙紅色的光亮了起來。
劍緩緩被拔起。
任道遠和霍長思,還有幾位長老都大吃一驚,萬萬沒有想到,任弘竟然真的將劍拔了出來。
這時任弘腦中也傳來一道不屬於小系統阿若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