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被人保護
冷風習習,深藍色的光漸漸浮出天際,沒有晚霞,只有漸漸沒入的黑暗。
穆芊凝早已換上礦服,卻是在出發之前被男人抓了個正著。是以,那套原本準備給蘇鳶的礦服硬生生穿在了廉墨塵身上。
此刻,他們正一人拿著一把鏟子,在礦地上採礦。
四周是木架子搭起的火盆,同他們一起採礦的,還有一位年邁的老者。
老者要攢錢供孫子上學堂,是以,天都黑了,他還在採礦。
採礦這一活向來都是多勞多得,白天晚上只要你有空,就能來。而且林員外給的酬勞又豐厚,老者在這裡幹活,也甚是起勁。
不一會兒,採的礦石比他們倆還多。
他甚至還嘲笑他們倆不行,年紀輕輕的,干起活來還不如他一個老頭子。
黑暗中的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一笑也就過去了。
他們此次是扮作逃難的夫妻,還在臉上抹了點灰,然後才避開眼線,混進來的。
現在他們兩個就跟小灰貓似的,髒兮兮的。
不過誰也不嫌棄誰,反而覺得如此一番經歷倒是別有一番趣味。
夜已深,周遭格外靜謐,只有耳邊時不時傳來蟲叫偶爾打破沉寂。燭火在風中搖曳,在地上映出三個人影。
老者看時候差不多了,便回家照顧孫子去了。
原地的兩人也要在此刻行動了。
麓山礦場分為兩處,他們所在的一處是在東邊,也就是沒有發生爆炸的一處,而西邊則是發生爆炸的一處,自然也是停了工。
現在西邊全然由殷琅管轄。據說此次爆炸死了兩名礦工,傷了六名礦工,林員外撥下厚厚一打撫恤金,那些家屬便也不再為難他了。就是不知道這殷琅還要霸佔礦地到什麼時候。
想佔山為王?一定有鬼!
東邊的礦地沒有什麼人看守,那個看守的人現在也已經睡死過去。
如此良機,他們怎能錯失!
二人貓腰來到西面礦地,躲在一處半高的大石后,遠遠便瞧見一個不甚高大的人影正在指揮底下的人幹活。
他們推著推車從地道內出來,推車上蓋了黑布,看不出裡面是何物。看著推車人的吃力程度,只知是極重的重物。
兩雙黢黑的眼睛盯著遠處,那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扭頭過來,他們立即蹲下,卻不知那人有沒有發現他們。
殷琅究竟要幹什麼?
那推車上究竟是何物?
心跳聲此起彼伏,但穆芊凝無論如何都想不出那個答案,但她覺得自己一定能想得出來,於是拚命去想。
頭痛欲裂,她也要想。
不知什麼時候,忽覺掌心熾熱,是廉墨塵的大掌握著她的小手,在掌心寫下一個字,「走」!
沒等她反應過來,廉墨塵便已經將她拉走,遠離了這是非之地。
路上,她覺得廉墨塵定是知道答案了,所以才會迫不及待拉她走。她開口問他,可他卻隻字不提。
等回到燕王府書房,廉墨塵這才關起門來同她說話。
「王妃今日莽撞了些,本不該自作主張去那兒的!」他眼裡有冷意,就連稱呼都換了。
「王爺是不是看到了什麼,那推車上究竟是什麼,王爺可否告訴妾身?」穆芊凝似是沒聽出他語氣內的冷然,還是不依不饒地問著方才的問題,眼裡滿是迫切。
廉墨塵深吸一口氣,搭上她的肩膀,「凝兒,你為何總要去管這些事?就這樣呆著本王身邊不好嗎?」目光里滿是懇切。
穆芊凝愣了一下,卻還是問著方才的問題,「那推車上是兵器對不對?」她想到殷琅後期會謀反,必定需要武器。
廉墨塵眉睫微微一顫,不再是方才那番懇切的眼神。他轉身,負手背對著穆芊凝,半晌,才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難道憑藉著王妃的一己之力便能阻止這一切嗎?」
聲調倏而拔高,好久好久都沒有聽到面前的男人這樣吼她了,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究竟該不該做這些事。
廉墨塵話里的意思她並非沒有聽出來,他不想讓她涉險,不想讓她捲入紛爭,更不想看她受傷。可她對於他,也是同樣的想法。
曾幾何時看他受傷,看他倒在血泊之中,看他一點一點在自己的見證下失了呼吸。她不敢相信,也不敢去想,他真的就這樣離開了自己。
如今經歷了這麼多,到頭來還是很害怕失去。
她望著他的背影,突然不想再去想那些令人煩惱的事情,或許她真的應該躺在他的懷抱里,享受著被人保護的感覺。
廉墨塵見身後久久沒有動靜,像是生怕她出了什麼事似的,急急回頭,卻突然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緊接著似哭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王爺,」她的聲音略微發顫,「凝兒好累,凝兒不是故意要去管那些事的,其實凝兒也可以不用去理會,只是凝兒害怕,害怕失去王爺……」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害怕」這兩個字,她也只會在他面前提起。
她是真的害怕,真的累。
像是在無盡的黑暗裡尋找光明;像是明知觸不到黑夜的星星,卻還是極力去觸碰。
但就算是沒有可能的可能,她也還是要去做。因為老天給了她希望,就像是湖面上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她拚命抓緊它,雖然她在水裡撲騰了這麼久,還沒有上岸,可她不會放棄。
無盡的黑夜終將迎來黎明破曉。
或許還差一點吧,就差一點,她和懷裡的這個男人,便能像現在這樣緊緊相擁在一起。
可她似乎真的累了,就差這麼一點,再堅持一下,可就是這樣的想法,卻在男人無盡溫柔熾熱的懷抱里一點一點化為烏有。
腦袋被溫柔地撫摸著,眼淚被輕輕拭去,額間落下一個溫柔的吻,接著溫聲細語便在耳邊響起,「再過些天,等天晴了,我們就去靜山寺上香,如何?」
長長的睫毛有些濕潤,依稀之間有些看不清男人的臉,只覺模糊,卻還是咧嘴沖他笑,然後點點頭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