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柳臨溪做了一夜對「李堰」大不敬的夢,早晨起來才覺出來后怕。
昨夜李堰被他如此這般「舉手之勞」的時候,曾不止一次警告過他,要殺了他。當時柳臨溪哪裡顧得上殺不殺的,如今清醒了卻不得不開始胡思亂想。
他到底是捉摸不透李堰的性子,所以無法判斷昨晚那種情形,李堰會如何定他的罪。他昨晚的行徑,往小了說是不敬君王,往大了說那可就是褻/瀆了,就算殺頭也不為過。
不行,他必須得主動去找李堰請罪。
說不定李堰看在他態度誠懇,能責罰的輕一些。
柳臨溪不及多想,洗漱一番換了衣裳便去了李堰的寢宮。
這會兒蘇恆正守在寢宮外頭,他一看到柳臨溪忙上前行禮道:「奴才該死,昨晚盡顧著照顧陛下,倒是把柳將軍受傷一事給忘了,將軍可讓太醫看過了?」
「無妨,我已經自己包紮過了,沒有大礙。」柳臨溪朝蘇恆道。
「您這臉都沒有血色了,還說沒事兒呢?」蘇恆忙道:「我這就著人去太醫院……」
「不必了。」柳臨溪忙阻止道,他昨晚沒睡好,再加上夢裡「操勞」過度,這才導致面色有些蒼白,若是真找了太醫來搭脈,號出他體虛陽虧,那可就麻煩了。
「陛下沒事兒了吧?」柳臨溪問蘇恆。
「身子已經無恙了,這會兒正傳了陸副統領問話呢。」蘇恆道:「這不林小侯爺已經在門口等了半宿了,陛下一直說不見,就讓他這麼杵著呢。」
柳臨溪這才注意到寢殿門外不遠處立著一個青年,正是小侯爺林景澤。
「林小侯爺?」柳臨溪這會兒有點想起了,陸俞錚昨晚就提過他。蘇恆一說柳臨溪才知道,昨晚在戲樓進去起鬨的人當中就有這個林小侯爺,似乎當日去柳府提親的人也有他?
「這小侯爺從前和陛下一起讀過幾年書,和陛下交情頗深。」蘇恆朝柳臨溪道:「但他愛玩兒,性子活泛沒個正形常惹陛下不高興。這不因為提親的事怕陛下責罰,自打將軍您進宮后,他就不怎麼敢來了。」
柳臨溪一怔,這林景澤和李堰竟然還有這種交情?
不過眼下他可沒工夫打探林景澤和李堰的事兒,他得去請罪。
「蘇公公,這路副統領進去多久了?」柳臨溪問道。
「剛進去沒一會兒。」蘇恆道:「柳將軍若是要見陛下,老奴這就進去通報。」
柳臨溪忙道:「還是等路副統領出來我再進去吧。」
蘇恆聞言點了點頭,這時有內侍端著早膳過來,蘇恆忙跟著送膳的人進了寢殿。
李堰這會兒已經恢復如初,全然不復昨夜的狼狽。
只是他脖頸間略有些紅痕,應該是昨晚柳臨溪制住他的時候不慎勒傷了。
「那廝全都交代了,他下藥之時並不知那屋子裡的人是誰,只知道是寫了個那個話本的先生。」陸俞錚道:「這幫紈絝平日里玩兒的就挺花,這種捉弄人的把戲並非第一次,早前水月樓的話本先生和隔街戲樓里的戲子,都遭遇過這種捉弄。」
李堰面帶冷意,問道:「他當真不認識柳將軍?」
「是,那廝說,他原本進去只是想湊個熱鬧,但一看柳將軍……生的俊朗,便忍不住想戲弄一番,這才悄悄在酒里下了葯。」陸俞錚道。
這時蘇恆進來,走到李堰面前附耳想說什麼。
李堰不待他開口便不耐煩的道:「讓他在外頭候著,再敢來催就跪到宮門口去。」
蘇恆一怔,有些沒反應過來。但李堰面色不善,他也不敢多言,忙交代送膳的人將早膳擺好,這才候在一旁。
「交給大理寺依律處置吧。」李堰道:「不必提柳將軍……和朕。」
「是。」陸俞錚領命而去。
李堰看起來沒什麼胃口,但還是草草吃了幾口東西。今日休沐也不需要上朝,他心情煩躁的很,自然也沒心思批摺子,索性找了幾本雜書倚在榻上胡亂翻著。
「昨晚……柳將軍走的時候,可有說什麼?」李堰問道。
「柳將軍昨晚走的時候吩咐了老奴好生照看陛下。」蘇恆道。
「別的什麼都沒說?」李堰又問。
「是。」蘇恆道。
李堰沉吟片刻,面上看不出喜怒。蘇恆試探地問道:「柳將軍昨夜還受了傷,今日早膳都沒用便來寢宮外頭候著了……」
「他來了?」李堰將書一扔,翻身坐起來。
「是……」蘇恆一見李堰這架勢才反應過來,方才他進來通報的時候,李堰多半誤以為他要替林小侯爺求情,這才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倒是害得柳臨溪在外頭候了這麼久。
好在李堰並未責問,只開口道:「讓他進來。」
蘇恆鬆了口氣,忙領命而出。
柳臨溪在寢宮外頭等了好一會兒,越等心裡越忐忑,蘇恆把他叫進去的時候,他手心裡都出冷汗了。
殿內,李堰立在窗邊,背對著門口。
柳臨溪進去后,走到李堰身後撩起袍角單膝跪地道:「臣該死。」
李堰並未回頭看他,聲音淡淡地問道:「柳將軍倒是說說,你為何該死?」
「臣……不該……唐突了陛下。」柳臨溪開口道。
李堰沉吟片刻,又問:「那依柳將軍之見,朕該如何處置你才好呢?」
柳臨溪聞言一怔,開口道:「臣……臣雖唐突,對陛下卻從未有褻/瀆之心,只是事急從權這才……這才擅作主張……」
柳臨溪話說到一半,便感覺身體一輕,隨即被李堰拎著衣襟提起來,反身壓到了窗沿上。那窗子半開著,柳臨溪一半身體幾乎要探出窗外,堪堪被李堰攥住衣襟維持著平衡。
兩人離得極近,柳臨溪雙/腿/間頂著李堰的膝蓋,一動也不敢動。
「柳將軍昨夜力氣不是挺大的么,怎麼今日不跟朕動手了?」李堰身體略向前傾,說話時的氣息盡數噴到了柳臨溪的頸間。柳臨溪稍向後靠便要跌下窗沿,只能側過頭避開李堰的目光。
「陛下……恕罪。」柳臨溪道。
「恕罪?」李堰伏在他耳邊放低了聲音道:「那就要看柳將軍的誠意了。」
誠意?柳臨溪這會兒心煩意亂,整個人幾乎無法思考。
李堰找他要誠意,他能給什麼誠意?
「請陛下明示……」柳臨溪道。
李堰聞言膝蓋朝前輕輕一頂,便見柳臨溪臉刷得一下紅了。
柳臨溪:「!!!」
完蛋了,李堰這是氣不過昨晚被自己唐突,今日要還回來?
不過柳臨溪轉念一想,不就是「舉手之勞」嘛,大家都是男人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既然李堰氣不過覺得自己受了委屈,若是還回來能讓他消消氣不再追究,好像也沒什麼損失。
念及此,柳臨溪將心一橫,主動往李堰膝蓋上蹭了蹭,開口道:「陛下若是想……唐突臣,臣也不介意。」
李堰:「……」
怎麼跟朕想的不一樣??
李堰手上的力道一松,柳臨溪失去平衡險些摔下去,掙扎之際衣襟鬆動露出了肩上的咬痕,兩排齒印已經結了血痂,但看上去仍有些觸目。
李堰略一皺眉問道:「還疼嗎?」
柳臨溪好不容易穩住平衡,隨口答了句:「疼。」
這話若是從征戰多年的「疾風將軍」嘴裡說出來多半會顯得不合時宜,但柳臨溪此刻低眉順目,面帶潮紅,脫口而出的這句「疼」非但不突兀反倒自有一股風情。
「知道疼下次就長點記性。」李堰視線從那傷口上挪開,轉身走到案前的抽屜里拿了一隻盒子打開,裡頭卻是治療外傷的藥膏:「一日三次,自己塗。」
李堰將藥膏扔給柳臨溪,柳臨溪伸手接住,面上帶著幾分茫然問道:「陛下這是不追究臣了?」
「怎麼?柳將軍莫不是真打算讓朕為你盡『舉手之勞』吧?」李堰問道。
柳臨溪心道,只要你不翻舊賬不記仇,我反正是怎麼配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