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財主 霸道

敞開的窗子吹來清晨涼爽的風，沒有城市裡的污染，仰目望去能看見遠遠地青山，鬱鬱蔥蔥。.WenXueMi.CoM不過在那最高峰處，卻有一個不知道是屬於移動還是屬於聯通的通訊塔坐落著，昭示著人類的偉大，昭示著沒有任何自然的領域不將被萬物的靈長所征服。

這是一個不再有凈土的世界！

坐在寬大的老闆桌後面，張紹儀喝著開水，揉著太陽**。原本定在早上九點召開的領導班子會議，因為三位班子成員半夜就去了醫院打針解酒毒，推遲到了下午。

昨天的歡迎宴上，不算寬敞的食堂里擺了四桌，鄉政府的全體幹部以及鄉直單位來參加見面會的領導們歡聚一堂，觥籌交錯。先是給每桌的同志敬了酒，待到女同胞、不參合斗酒卻來混飯的「低調」的同志們散去之後，才進入了持久戰。

鄉下人比較「實在」，居然只準備了2兩一個的杯子，看著「矜持」的張紹儀小口小口的咪著，以為他的酒量還是剛工作時候模樣的人開始挑釁起來。梁遠振向大家使了個眼色便先站起來要敬「班長」一杯，這是不能拒絕的，於是二兩米酒下肚。接著人大主席黃勝勇又要敬了一杯，不過這時候張紹儀發話了：「誰來敬酒我都喝，但是別想那麼多人來搞我一個，我喝多少你們也要喝多少，從主席開始，我之前喝了幾杯，來敬酒的人就要先喝幾杯。」

書記說了這話鄉長和人大主席不好反對，否則就是明擺著要欺負人了，更為關鍵的是受害的不是他們，事不關己自然也就高高掛起。其他副職領導卻是一臉痛苦卻不敢說出來，酒是必須敬的，卻又必須按照座次序列來，排名最後的人大副主席硬是自己先喝十杯才和張紹儀碰了一杯，喝完之後捂著嘴巴就就往廁所跑。佔了便宜沒喝「急酒」張紹儀卻是仍然穩坐釣魚台，不過是加快了夾菜的頻率，看得眾人一臉驚詫。

這樣的政策顯然對這些酒量以公斤計算的鄉幹部們也起到了威懾作用，只敢「書記隨意，我幹了」表示下對新到任領導的尊敬和歡迎，卻是徹底不敢再拿酒來欺負「小張書記」。

張紹儀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人大主席黃勝勇走了進來。這是一個在南岸鄉工作了一輩子的人，年近五十，從村支書做起，現在已經當了快兩屆人大主席，笑起來越眯越小的眼睛里藏著旁人無法看透的智慧，樸素的衣著更是掩蓋了他身為南岸鄉「首富」的事實——幾千畝速生桉領著退耕還林的補貼，再加上加油站、采沙場、工程施工隊等等，在這裡幾乎所有能賺錢的行當都有他的股份。

以前張紹儀在南岸鄉上班的時候總會從家裡給他帶一些土特產，再由他熱情的邀請到家裡喝兩杯，算是相處的比較和諧的領導。

張紹儀趕緊從桌子後面起來，將黃勝勇迎坐到沙發上，並拿出準備了的龍井，用茶具泡上，大有好好談一談的意思。黃勝勇面上客氣著推辭，卻很受用能得到這份尊敬，眼睛習慣性的眯成一條縫。

「書記，你昨天的表態真的是振奮人心啊，洪水退了兩個月了，縣裡面除了給點棉被帳篷就一直沒有個具體說法。這下好了，你能回來當書記是南安鄉人民的福氣。」從恭維開始展開話題是一門談話的藝術。其實誰都知道縣裡的「說法」壓著不過是為了讓張紹儀來上任的時候「說」出來。

「既然由我來當這書記，我就義不容辭。上邊是給了不少政策，下午班子會和大家透下低，但是有些政策還沒有完全落實，還要去跑一跑。而且如何將這些政策完完全全落實到群眾身上也是關鍵，我看呢，由鄉長主外，去落實那些政策。你則主內，主持家裡的重建工作，你看有什麼寶貴的意見和建議沒有。」張紹儀說著自己的想法。任何人都有愛好，對症下藥就能百戰不殆，對這樣一個土財主，把這既能賺錢又能賺威望的事情交給他是最合適不過，也算是**裸的籠絡。而梁遠振這種處於上升期的人，不會太在意那點小利益，擴充人脈才是他心中所想，所以張紹儀打算帶著他去外面跑一跑，也方便以後為張紹儀減輕點負擔。

「沒意見，書記的安排，哪個敢有意見。」這樣的好事黃勝勇當然滿口答應，並開起了玩笑來。資歷代表著話語權，資歷便是依仗。誰來當書記、鄉長，他黃勝勇作為南岸鄉的官場不倒翁都不需要摧眉折跪，只需要靜坐門中等候需求支持的人上門求教、求援。

「聽說縣人大想要你過去，不知道主席你是什麼想法。」玩笑了幾句，張紹儀又扯回了正題。

「說實話，老都老了，在哪都一樣，不過明年就大換屆了，我已經做了兩屆主席，所以。。。。。。」黃勝勇喝了口茶才慢慢說道。他說的已經很明白，不當領導了他還呆著鄉下幹個屁啊。

「在鄉鎮工作一輩子了，也該回縣裡面享享福了。不過呢，我希望你乾脆做到換屆再走，也就是過完年的事了，我剛來，千頭萬緒，沒有你這樣的「老師傅」引路，我怕我一個人搞不定啊。」張紹儀挽留著，有他在至少內部的一些問題能夠壓一段時間，等自己熟悉了情況，再慢慢處理。

看著自顧喝著茶不語的黃勝勇，張紹儀繼續道：「昨天和郝部長化了點緣，明年縣裡重點支持我們建兩個新農村的示範點，組委是新來的，還不熟悉，分管新農村的副書記又馬上掛職期滿，這塊也還需要你來掌舵。人大那邊我負責，讓他們把位子給你留著。」

話說到這份上，利益給到這份上，再不答應就是不識抬舉了。不過黃勝勇心裡也明白，「拿了錢就要辦事」，張紹儀是將內部穩定這一塊全丟給他了，不過這不也正是他的人生價值所在？

兩人繼續談著鄉里的事情，卻是鄉派出所所長曾文傑過來彙報工作了，想來自己的老鄉公安局副局長秦志和已經給他打了電話，拿槍的人總是牛逼哄哄，對不管他人事不管他經費的鄉鎮領導並不會很買賬。之後計生服務所的主人譚元鋒等人也不請自來，於是一個上午張紹儀就拿著準備好的茶和煙招待著這些「面聖」的「臣子」們，公事更兼閑話，到晌午米西米西。

鄉長、主席兩個主要人物都已經提前做了溝通，下午的第一次領導班子會議毫無波瀾。副職們彙報了各自分管的工作，便齊望著坐在長桌盡頭黨旗下一臉嚴肅的張紹儀，等待他的訓話。

「我只講兩點：一是計生工作。十月份就將要迎來年度的檢查，現在的中心工作是災后重建，主要領導關心少了，分管領導就要更加上心。計生工作是一票否決的，要是南岸鄉被一票否決了全鄉幹部的獎金自然想都不用想，但是分管領導先要引咎辭職。」張紹儀彷佛習慣了喜歡上了霸道，說出的話來鮮血琳琳。

他沒有理會眾人異樣的目光而是繼續說道：「二是災后重建工作，這是我們今後一直到春節期間所有工作的重中之重，鄉長主外，主席主內，分管民政、穩定、農業、城建的各位領導具體負責好自己分管的業務。在這裡跟大家透個底，已經有120萬的資金和物資得到落實，其他的還要靠我們去爭取，今後這段時間我和鄉長就主要負責這個事情。」

「對救災資金和物資的分發我補充講一句，就是一分錢都不能進我們任何一個幹部的口袋，大是大非面前，大家要有清醒的認識，也要和下面的人以及村幹部講清楚。誰包的村出問題我追究誰的責任。具體怎麼約束是你們的事。」

「其他工作大家各司其職，有事隨時向我和鄉長彙報。不要愁眉苦臉，受了災工作肯定會很繁重，等過了年讓鄉長出錢，帶你們到外面轉一轉，十天半個月那種。鄉長，沒問題吧。」張紹儀威逼之後又給了大家一個甜棗。

坐在旁邊的鄉長梁遠振無奈的笑了笑，這種事誰敢有意見。

散了會，派出所的曾文傑已經帶著他的民警、協警過來，準備打一場籃球交流感情。不像三年前當配角負責給領導喂球，今天張紹儀擁有「自由開火權」，打得酣暢淋漓，之後又一起來到派出所的食堂，喝上幾杯冰冰的啤酒。也許這才是生活的滋味，雖然整個南岸鄉都在背後議論著他的過去和現在，但那只是議論而已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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