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怒火 冷笑
早晨七點,從牛岩縣城去往南岸鄉的柏油路上,秋天的涼氣和江水的寒氣交合,愈加浸人。
副駕,依舊是副駕,不過奧迪A6換成了桑塔納3000。鄉鎮的車少,按照排序,主要領導們一分也就沒其他領導幹部什麼事了。但是現在的幹部又都習慣於「走讀」,很少「住校」,於是順時順路的時候便要擠上主要領導的座駕,享受一下公車待遇。所以習慣性的最大的領導就坐在副駕上,不必去後排承受那不難承受之「擠」,哪怕書記偶爾乘坐鄉長的專車也是由書記坐在副駕上,那是「老闆座」。
張紹儀面無表情的閉著眼睛假寐思考,開車的司機小陳下意識將車速放慢,儘力將車開得平穩一些。做了老大,自然就有老大的待遇。鄉里最好的車用著,唯一的司機跟著。小陳五年前部隊轉業進了南岸鄉政府,屬於工人編製,前後伺候了4任書記。小小的鄉鎮書記可不比縣領導,能夠自由選擇司機,有得用就不錯了。人跟人是不能比的,領導跟領導更不能比。
就任南岸鄉黨委書記已經一個多月,張紹儀也漸漸找到了「一言九鼎」的感覺。打扮得老成樸素一點,走村入戶,慰問調研,握著感動得淚流滿面的受災群眾的手,噓寒問暖,悉心安慰;穿得體面光鮮一點,縱橫於各個衙門,握著笑臉相迎的局長、主任的手,滿口感謝,再觥籌交錯,並斬獲頗豐。
自認為就任以來工作的成效是顯著的,南安鄉的災后重建工作的進度是喜人的,於是這段時間裡似乎證明了自身價值的「小張書記」的心情也是愉悅的。
但是昨天下午鄉長梁遠振的一個電話讓他知道自己高興得太早了,讓他知道自己他自以為是了,讓他知道有人根本沒把他當回事!
昨天上午,張紹儀在縣裡有會,下午也就沒回去,但是就這一個下午,鄉里居然就鬧翻了天,更可狠隨後縣委常委、紀委書記覃子明的電話跟著打了進來。這對他這自以為已經初步掌控了南岸鄉局面的「書記」來說是狠狠的諷刺,不,是在臉上狠狠的摑了一巴掌。
此時張紹儀的心情又豈是一個怒字了得。他成了一個笑話,他的「霸道」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說吧。怎麼回事。」辦公室里,張紹儀坐在老闆桌後面,壓著怒火,對著隔桌而坐的鄉長梁遠振冷冷問道,對面那張肥頭大耳一臉福相、一臉謙卑的臉在這一刻是那麼面目可憎。
「三灣村有群眾反映村支書黃勝財丈母娘家不是水毀房居然也得到了重建補貼,並反映該村的重建補貼沒有按照鄉里的標準下發,而是由村委自己新定了標準,多少不一,據我了解其他村也有這樣的情況,這樣的事情居然沒先向我彙報。我估計書記你事先也不知道吧。」梁遠振的表情憤然。「所以我就找了黃主席詢問情況,還沒等我說完,你居然先指責我剋扣了重建工作經費他才會出此下策的,所有的錢我都是按照鄉里的補貼標準足額下撥的,工作經費的事情書記我是跟你彙報過的,我們向上面討了那麼多錢物怎麼可能沒有付出,我卻沒必要,也不能向他解釋是吧。」
「你覺得是誰捅到縣紀委去的?」張紹儀的逼視著梁遠振。相比之下自己家裡的爭權奪利不算什麼,但是家裡的事情他這家長都沒表態就往上捅卻是堅決不能接受。這叫藐視本官。
「縣紀委?書記,這事我真不知道,你現在說了我才知道有這麼回事。」梁遠振臉色一變,趕緊辯解。「中午時候我們也只是在辦公室里爭吵了幾句,當時覺得也不是多大的事,想著等你回來再向你彙報就行了,下午十幾個群眾圍到鄉政府來鬧了,我意識到事態的嚴重,馬上就給你打電話了。」
張紹儀仍然盯著梁遠振,過了好一會兒卻發現梁遠振雖然有點緊張卻沒有慌亂。其實張紹儀知道是他的可能性比較小,雖然他是縣紀委出來的人,但是依然很不滿他對這件事的處理方式,更別說結果,沒再說什麼,便結束了談話。
「說下看,怎麼回事。」依然是剛才的場景,不過坐在對面的人換成了人大主席黃勝勇,張紹儀的聲音也沒有那麼冰冷。
「書記,你知道現在下面做事都要配套工作經費的,這次任務那麼重,鄉長那裡卻沒有任何說法,下面提出要靈活一點,每個村也就是兩三千塊錢的事,我也就默許了,要不然下面人哪個有積極性做工作?確實有個別村是過分了一點,我已經在處理了。」黃勝勇說的很坦然,沒有任何負擔。
「經費的事情就這樣吧,像上面要的錢全部專款專用,公關用的卻要自己出,鄉長那邊也困難。」張紹儀解釋了一句又問道:「類似黃勝財這樣的事有幾起?」
看名字就知道黃勝財和黃勝勇的關係,何況張紹儀確實也知道他倆的堂兄弟關係。
黃勝勇臉色有點尷尬:「黃勝財那個事我事先真的不知道,現在知道類似的有三起。還在進一步調查。我一定讓他們都退回來。不過也有點麻煩,原本倒房戶230戶的數字就有點水分,現在已經給了些補貼用於危房改造了,這個度就有點難界定了,給誰不給誰都有意見。」
「這個事情原來怎麼不說?」想問卻又沒問,張紹儀自己何嘗不知道答案,問了不過是徒增尷尬。要怪還是怪自己工作經驗,當領導的經驗還太少。
「有人把事情告到縣紀委了,你要是處理不好就只有請紀委的人下來。」張紹儀的聲音依然很平淡,心裡卻怨恨這個土財主,太自作主張了,提前溝通一下也就沒有這些麻煩的事情了。
「他***,沒事找事。書記你放心,兩天內我一定把事情理順了。」黃勝勇聽到縣紀委就鬱悶起來,不過他幾十年來得罪的人太多,張紹儀不知道是誰,他更不知道。
「那些群眾怎麼會集中到鄉政府來鬧的,你也要了解下。」張紹儀更願意相信一個把弱點擺到明處的人,何況年紀大的人會貪小便宜卻不會冒大風險,所以他願意藉助黃勝勇數十年的資歷和積威。而對於梁遠振他卻是出自本能的不願意接近,至於原因他也說不清楚。難道處於這兩個「天敵」職位的人必然會這樣?
分別和這兩人談過話之後,張紹儀召集全體幹部重申了一遍紀律,這次他沒有惡狠狠,而是語氣平緩的說出了「縣紀委」三個字。接著黃勝勇把各村黨總支書記、村民委主任一起叫到鄉政府會議室大罵了一頓,該退的也都退了出來。張紹儀也給紀委書記覃子明打了電話彙報了鄉里的處理情況。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放佛到此也就結束了。
滿以為事情真的結束了的張紹儀兩天後的早晨剛走進辦公室就突然接到縣紀委副書記、監察局局長劉萍萍的電話,說人大主席黃勝勇涉嫌職務犯罪,並可能涉及命案,紀委決定對其實行雙規。
張紹儀木然的保持著接聽電話的姿勢,手機里傳來嘟嘟的聲音,愣了好久,才然後突然狠狠的將手機摔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旁邊的鄉長辦公室里聽到偌大動靜的梁遠振先是嚇了一跳,眼睛一轉后嘴角卻牽動起來,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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