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單于查到歌謠的出處是樹名村,就在本省,只是在地處比較偏遠的山村,開車過去需要好幾個小時。
到了出發那天早上,天上的太陽依然毫不留情,絢麗的日光兜頭罩臉把人能曬融化,考慮到樹名村的地址,遲暮特意換了輛騷包的G800,踩著油門一路風馳電掣卻也要乖乖等紅燈,折騰了一番才接到胡自狸,路上還非常好心的買了海鮮粥。
車子停在高檔小區外,胡自狸老遠就看到這輛稀有鈦金灰塗裝的G800,單向隱私的玻璃讓人看不到駕駛位上遲暮的樣子,但是胡自狸能想象得出遲暮那一臉輕鬆又自得的表情。
把行李放好,上車拉好門,遲暮把粥拎給他:「拿去,吃點東西。」
「我吃過了。」胡自狸並不接,他把口罩和墨鏡取下來,給自己栓好安全帶后就閉著眼睛,一副打算睡覺不理人的架勢。
昨天殺青宴,他不可避免的喝了不少酒,這會兒一大清早的起床,低血糖加上日頭太烈,導致他頭腦還是有些昏沉。雖然洗了澡,但還是尚不清醒,現在只想睡覺。
遲暮嘖嘖兩聲,邊開車邊吐槽:「你別是故意今天讓我一個人開車,所以昨天才喝那麼多酒的吧。」
「被你發現了,真是聰明呢。」胡自狸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遲暮看他一眼:「今天哥哥心情好,開車就開車,不就是幾個小時。」
胡自狸聲音淡淡:「那辛苦你了。」
這番客氣的話一點都沒有客氣的味道。
遲暮開車向來非常隨意,如果沒有急轉彎的話,他總是閑適的靠在椅背上,單手握著方向盤,油門踩的飛快,在高速路上可謂是洗刷了這輛鋼鐵巨獸在城市中的憋屈。
車廂中放著音樂,遲暮中途在高速服務區停車去買了點東西,回來的時候胡自狸剛好醒過來。
他自然而然的把手中的冰淇淋遞給他:「吃。」
早上他們走的有些晚,現在快12點,已經是吃午飯的時候,但遲暮沒有什麼胃口,胡自狸更是沒有。
然而他還是拆開包裝袋,包裝破開的刺啦一聲中,夾雜著胡自狸有些沙啞的聲音:「有沒有文件?」
遲暮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胡自狸這樣的嗓音,一時有些走神,等回過神,就見胡自狸皺眉看著自己:「問你話呢。」
語氣和眼神中的嫌棄濃的化不開。
遲暮嘖了一聲,心想他真是鬼迷心竅了,沒事兒回憶往事幹什麼。
身邊這個人值得他回憶嗎?
不值得!
想到自己剛才傻逼兮兮的回憶,語氣都冷了不少:「後座,自己拿。」
車子已經再次開上高速出發,胡自狸鬆開安全帶,把冰淇淋咬在嘴裡,傾身去夠後座的文件夾。
得虧他身高手長,拿的倒還算輕鬆,只是翻開看資料的時候就不輕鬆了。
他打開文件夾,咽下口中的冰淇淋,無語至極:「就只有一個村莊的資料?」
「你那裡不還有一隻繡花鞋嗎?」遲暮不置可否。
胡自狸:「……」
樹名村是那個女人所在的村子,因為村子十分重男輕女,所以在附近城鎮鄉村都十分出名,也是出了名的不喜和外村人接觸。
最近村子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接二連三的有人蹊蹺死亡,村長向外村定了好幾十口的棺材,每天都在往裡送,搞得周圍村莊都有些人心惶惶。
胡自狸合上文件夾,心中有了大概:「死亡的人和她有關吧。」
「這不明擺著嗎?」遲暮回答了這麼一句話,就不說話了,胡自狸也不再問。
事實上,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遇上這種事情了,滿打滿算起來起碼有九年,再次遇上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胡自狸居然久違的覺得有些新鮮。
只是十五歲以前遇上的多少都是些妖物求助,倒是沒有想到時隔九年,居然一下就來個冤魂這麼刺激的事。
胡自狸揉揉眉心,看了會兒窗外的風景,聽著車廂裡面的音樂,忍不住又開始睡覺,只是心頭詭譎翻湧的疑雲遍布在心頭,讓他睡的一點都不舒適。
昏昏沉沉間,他聽見窗外劈里啪啦的雨點打在車廂上,胡自狸睜開眼看向窗外,天空黑壓一片,彷彿一隻吞天巨獸,要將這片大地的人全都吞噬殆盡。
車子停在條破爛小道上,旁邊是一家亮著昏黃燈光的雜貨店,胡自狸沒有看到駕駛位上的遲暮,轉了轉頭,倒是看見他正悠閑的站在雜貨店簡陋的煙品、零食、飲料統一售賣的展示櫃前,和那小姑娘不知道在聊什麼。
遲暮下車買了包煙,還有兩把傘,用自己這一張帥臉去攻克小姑娘的警惕防線,狀似不經意的問起周邊村子的狀況。
「我是來這邊取景拍照的,啊對對,攝影師,車上那個人呢是我的助理,我聽說前面樹名村裡有一座非常古老的寺廟,算是當地的文化遺產,但是沒什麼人打理,所以想去拍拍照,小姑娘你知道這附近哪裡可以留宿嗎?」
十幾歲的小姑娘到底不會掩飾自己的神色,一聽到樹名村這三個字,臉色都有些不好了。
她猶猶豫豫,小聲的說道:「我覺得你們最近還是別去樹名村了吧,不好。」
「為什麼不好?」遲暮裝作一副懵懂的樣子,哦了一聲說道,「如果你是說樹名村不喜歡外人進去的話,那倒沒關係,我們就拍拍照,應該沒事吧?」
「當然有事!」小姑娘有些急躁,「樹名村最近不太平,我爺爺說他們村子一直在死人,所以都不讓我和小花一起玩了!」
小花是隔壁樹名村的人,也是她的好朋友。
遲暮若有所思的問她:「為什麼不太平?」
小姑娘左右看看,隱忍了會兒,還是神神秘秘的小聲對他說道:「我聽爺爺說,那些死的人好像都是嚇死的,說是有邪祟在作怪呢,所以……所以你們還是不要去了!」
嚇死的?
遲暮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那個女人。
他掏出錢包結賬,摸摸下巴,笑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不過我們這些攝影師都是有怪癖的,所以這次來了要是不把它拍下來,肯定會抓心撓肝的難受,所以你能告訴我哪裡有可以留宿的地方嗎?」
見勸人無果,小姑娘急得面紅耳赤的,但還是告訴他們地址,末了看著遲暮離開的背影還不忘跺腳氣道:「外鄉人就是外鄉人,怎麼就是不聽勸呢!我爺爺可是說了,那個村要是進去,被邪祟纏住就出不來了!」
她聲音很小,但是一點也不妨礙隔她老遠的遲暮聽見他說的話。
現在是下午三點,天空下著瓢潑大雨,將這條破敗的馬路沖的到處都是泥漿,胡自狸看著窗外被風吹的搖擺的大樹,在翻湧的黑雲之下,它們彷彿一群群張牙舞爪的野獸,彷彿下一刻就會斷掉手臂,搖搖欲墜朝他們砸下來。
砰的關門聲拉回胡自狸的思緒,遲暮攜卷著車窗外的雨腥氣進到車裡,胡自狸抽了幾張紙嫌棄的扔到他身上:「問到什麼了?」
「說是邪祟作怪,死的人都是被嚇死的。」遲暮擦了擦身上淋到的水珠,語調微揚,「那小姑娘可擔心我了,一直讓我別去樹名村呢,怕我進去了就出不來。」
胡自狸輕嗤一聲:「開車吧你,人家只是象徵性勸導。」
「你懂什麼,本人帥氣難掩,這種小姑娘最是喜歡我這種成熟男子漢,所以肯定早已芳心暗許才會這麼擔心我。」
胡自狸並不想接話:「……」
鋼鐵巨獸在越見黑暗的天空中破開層層雨幕,勢如破竹的一路到達小姑娘說的實際上隔了老遠的附近旅館。
滴著水的羽扇斜斜拎在手上,胡自狸不讓雨水沾上自己一分一毫,微微側著頭打量這家破舊且毫無人氣的旅館。
旁邊遲暮在給錢,又不厭其煩地解釋了一遍兩人偽造的身份,老闆收錢的時候看了兩人好幾眼,目光在胡自狸身上轉了好幾圈:「我覺得你有點眼熟……」
遲暮單手撐在桌子上,擋住老闆的視線,轉著車鑰匙笑道:「我這助理是這樣的,長得像那個自戀又難搞的大明星胡自狸,所以走到哪兒都會被人要簽名,老闆難道你也想要來一張?」
胡自狸涼涼的看了眼遲暮,那冷颼颼的視線就算是背對著他,遲暮都能感覺到。
「啊呀,是這樣啊,難怪呢。」老闆聽到遲暮的話,頓時沒有了猶疑,「簽名那就不用了,你們的房間在二樓203。」
這種小地方沒有房卡,只有鑰匙,上面纏了一圈地醫用膠布,用圓珠筆寫著203三個阿拉伯數字。
遲暮兩人往樓上走,直到走到門前,胡自狸才冷冷開口:「你居然要我和你住一間房?」
「剛才沒聽見嗎?老闆說房間只剩這一間了,你以為我想和你睡一間嗎?」
「說的好像我想和你睡一起一樣。」胡自狸剛才注意力一直在打量這個賓館的環境,倒是沒聽見遲暮和老闆的交流。
遲暮開了一天車,累得不行,大咧咧往床上一躺,絲毫沒有霸道總裁對任何小旅館地不適應,漫不經心又充滿調侃的說道:「又不是沒睡過,大不了就是再睡一次,這次沒有喝酒,保證連擦槍都不會,完全不用擔心。」
向來淡然的臉色被這句話激的泛起微薄的紅暈,胡自狸瞥他一眼:「你閉嘴。」
閉嘴就閉嘴,遲暮乾脆不說話了,只是雙眼裡面的得意完全掩飾不住。
胡自狸在原地緩了好一會兒,消化完剛才遲暮的話后,走到床邊踢踢他的腳:「喂。」
「說。」遲暮單手搭在眼睛上擋住刺眼的光線。
胡自狸看了眼這間連窗戶都沒有的房間,和這一張幾乎佔據了整個空間三分之二的床,沉思道:「這個賓館有點古怪。」
遲暮睜開眼睛,在床上翻了個身,側躺撐著腦袋去看他:「哪裡古怪了。」
「這裡地處偏遠的村莊,說賓館已經滿了,根本不可能。」胡自狸站在房間里,冷靜分析,「我剛才數過,這層樓房間有15個。」
如果按照老闆說的都滿了的話,那麼這層樓起碼都有15個人以上。
可是這麼遠又偏僻的地方,會有那麼多人嗎?又怎麼可能會有?
遲暮神秘道:「說不定住的根本就不是人呢。」
胡自狸錯愕:「什麼?」
「沒有窗、小到幾乎沒有落腳只能睡覺的房間,門一關上,屋外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進了棺材裡面呢。」遲暮的笑非常意味深長。
他可沒有胡說。
剛才進到房間,他的第一感覺就像是進到了棺材裡面,等胡自狸把門一關上后,那種感覺更強烈了。
逼仄的空間里,四面塗滿白漆的厚重牆壁,宛如一個小箱子把人關在其中,突然安靜下來,彷彿兩人的呼吸聲都聽得見。
見胡自狸站在門邊不動,遲暮饒有興緻的看向他:「怕了?」
胡自狸冷冷看著他,像是在看傻子:「你是不是還沒有睡醒?」
「沒關係,怕就大膽說出來,這不是遲暮哥哥還在這裡嗎?」遲暮拍拍床,弔兒郎當的,「來,時間還早,躺著休息休息。」
胡自狸真的想一腳踩在遲暮那張臉上:「我比你大。」
「就大那麼點日子,又不是沒有聽你喊過我哥哥,當時你———」
胡自狸聽不下去了,抄起枕頭就堵在遲暮的臉上,他耳尖隱隱泛紅,嘴裡卻惡狠狠的警告他:「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