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立②
他不退反進,猛然伸手臂圈住她腰往上一拎,將她扛在肩頭。
「放開我。」福靈掙扎了一下,不動了。
他情急之下用的右臂,扛著她的也是右肩,傷口剛剛癒合,她怕自己亂動會傷著他。
他將她抗進碧紗櫥,扔在了床上。
福靈被他一扔,臉朝下趴在床上,氣得半晌沒有動彈。
他站在床邊,冷聲說道:「已三更了,要去城隍廟,明日再去。」
福靈冷笑道:「你以為拖到明日,我就不會去了?」
「去與不去都是一樣。」他的聲音更冷,「即便是我父親,也攔不住我,我只是不想因為此事驚擾到他而已。」
福靈心中一驚,搬出忠烈公都不行的話,沒有什麼能攔得住他了。
他扯過一床被子,沒頭沒腦給她蓋了,沉聲道:「睡吧,我去洗漱。」
他的腳步聲篤篤向外,福靈霍然坐起,沖著他的背影喊道:「既然沒人攔得住你,你儘管造反去,等到你登基為帝,將我與皇上太后關在一處,囚禁也好流放也罷,就算是殺頭,我也不怕。」
他腳下頓住,她接著說道:「我是金家的女兒,生死都為著金家,我寧願死了,也不要做你的皇后。」
他轉身看著她:「你如今是金家嫁出去的女兒,是我蕭明庚的妻子,女子出嫁從夫……」
「我並不願意做你的妻子,是你逼我的。」福靈打斷他,「你既然早就想好要造反,為何要娶一位姓金的妻子?如果你非要娶皇族的郡主,為何不奉旨娶了福康?她就算眾叛親離,也要搶著做你的皇后,你為何要將她換成我?」
他抿唇不語。
「蕭明庚,一邊是我的娘家,一邊是你,我左右為難,你可知道?」福靈哭了起來。
他靠近幾步,福靈指著他喊道:「你不要過來,既然你已打定主意,從此以後,我與你勢不兩立。」
他腳下僵住,不置信看著她,福靈抹一下眼淚:「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在我與皇帝之間,你要向著皇帝,是嗎?」他定定看著她,聲音有些發澀。
「是。」福靈昂然看著他,大聲說道。
他緊握一下拳頭,旋身向外,風一般離去。
房門哐當一聲響,福靈的身子跟著一顫,緊咬了唇撲倒在床上,無聲落淚。
因今夜裡與他的談話涉及機密,她將所有人都打發了出去,跟前無人侍奉,燭光漸漸變暗。
不知從何時起,有他在身邊,她已不再怕黑,不用亮燈也能睡著。
他去了哪裡?去了軍營嗎?
皇伯父,是我無能,我說不動他。
若是別的,我撒撒嬌,掉幾滴眼淚,他都會答應。
可他對我再好,怎會因為我放棄他的大計。
一夜時夢時醒,昏昏沉沉,不覺天色亮起。
晴香坐在外間小凳上,低頭縫著一隻布襪,昨夜裡大將軍走後不久,她就進來了,她知道郡主與大將軍起了很大的衝突,沒有郡主吩咐,她不敢進去,只在外面安靜守著。
房門突然被大力推開,雨香闖了進來,大聲喊道:「郡主,不好了,出事了……」
福靈一動不動躺著,這府里無論出什麼事,與我有什麼相干。
忙晴香嘬一下冒著血珠的食指,瞪一眼雨香道:「瞧你,冒冒失失的,誰出事了?」
「大將軍。」雨香嚷道,「大將軍出事了。」
福靈悚然而驚,爬起來就往外跑,扶著碧紗櫥的門框,慌張看著雨香,抖著唇問道:「他,他出什麼事了?」
「大將軍昨夜裡睡在書房,過去的時候很晚,小樹不知道,今日早起小樹過去洒掃,發現大將軍睡在榻上,旁邊,還有一個人,」雨香氣憤喊了起來,「是胡玉茹,胡玉茹光溜溜的,跟大將軍睡一個被窩。」
福靈鬆一口氣,「他沒事就好。」隨即又瞠大了眼,「你說什麼?誰跟他睡了?」
她進了書房的時候,二夫人已經來了,愁容滿面呆坐著,愣愣看著胡玉茹。
胡玉茹倒不像雨香所說光溜溜的,她只著裡衣,散著頭髮,低著頭靠著牆角,縮著身子坐在榻上。
看到福靈進來,二夫人鬆一口氣,起身過來小聲說道:「怎麼辦?」
福靈看一眼猶在沉睡的大將軍,又看向胡玉茹,在她對面坐了,輕聲說道:「怎麼回事?」
胡玉茹抬起頭,她面色平靜,聲音和緩,娓娓說道:「昨夜裡我睡不著,就出來閑逛,逛到上房院門外,院門吱呀一聲響,明庚哥出來了,我叫了他一聲,他沒聽見,徑直往書房而來,我看他怒氣沖沖的,就跟來書房詢問,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他情緒惡劣,我溫柔撫慰,就那麼自然而然發生了。」
福靈又是氣又是恨,一時說不出話來。
二夫人在旁道:「玉茹,你姑娘家家的,說的都是些什麼話?」
「經過昨夜,我已經不是姑娘了,我是明庚哥的女人了。」她帶著幾分得意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一聲長嘆,看向福靈。
福靈吸氣又吸氣,唇角勾出一抹笑意:「我知道此事了,等大將軍醒來,我會跟他商量如何處置,你先回去吧。」
說著話吩咐人進來為她穿衣,胡玉茹往裡縮了縮,不卑不亢說道:「不是我不遵郡主號令,實在是情勢逼人,我總得等明庚哥醒了,看到我被他……看到我這副樣子,知道我跟他同床共枕過,他準備如何處置我,總得給我句話,我才能放心回去。」
福靈不怒反笑:「等他醒來是嗎?好,那就等著。」
二夫人道:「大將軍常年行軍打仗,應該警醒才對,我們這麼多人,先是小樹進來,然後我進來,郡主又進來,說了這麼多話,也鬧出不小動靜,怎麼還不見醒來,跟睡死了似的。」
一句話提醒了福靈,她咬牙平復著起伏不定的心緒,喚一聲雨香道:「去請徐夫人和程夫人來。」
「請她們做什麼?」胡玉茹狐疑看著她,聲音有些尖利。
福靈笑笑:「玉茹姑娘既成了大將軍的人,大家一起來做個見證,對你只有好處。」
胡玉茹沒再說話,身子朝大將軍靠了靠,期盼看著他,似乎在盼著他儘快醒來,好保護自己。
不大的功夫,徐夫人和程夫人到了。
二人一前一後進門,徐夫人不動聲色看了看房中情形,對福靈搖了搖頭。
福靈心中一沉。
程夫人大驚小怪哎呀一聲,笑著對胡玉茹豎起大拇指道:「玉茹姑娘好手段,認識這麼多年了,還是頭一回見識。」
「什麼手段不手段的。」胡玉茹激憤得大聲說道,「我與明庚哥只是兩情相悅,情不自禁罷了。」
程夫人探頭看一眼沉睡的大將軍,笑著問道:「大將軍怎麼沉睡不醒?莫不是玉茹姑娘喂他吃了什麼葯?」
胡玉茹說個我字,程夫人笑道:「玉茹姑娘昨夜裡沖著男歡女愛來的,要給大將軍吃藥,也該是春/葯,不該是蒙汗藥。」
胡玉茹臉色一邊,福靈看向程夫人:「他吃了蒙汗藥嗎?」
「看著像。」程夫人道。
「怎麼能醒?」福靈咬牙問道。
程夫人道:「睡成這樣,估計還得等一會兒。」
「潑冷水能醒嗎?」福靈問道。
「能是能。」程夫人撓頭道,「是不是對大將軍太不尊重了些?」
徐夫人奇怪看福靈一眼,大將軍昨夜睡在書房,這會兒郡主又恨不得用冷水將他潑醒,看來二人又鬧了彆扭,才讓胡玉茹有了可乘之機。
福靈明白她的意思,避開她的目光,一咬牙站了起來。
衝到大將軍身旁,一手捏鼻子一手捂嘴,用力再用力,直到大將軍身子突然一動。
程夫人忙道:「郡主快放手。」
福靈以為程夫人怕她把大將軍捂死,下一瞬才明白程夫人的意思。
他緊閉著雙眼,彷彿猶在沉睡,卻閃電般抬起雙臂,猛然攫住她手腕,往兩旁一錯一分,然後大力往外一摔,福靈啊得一聲驚叫,眼看就要被他狠狠摜在地上。
程夫人飛身躍起,接住了福靈。
隨著福靈一聲驚叫,大將軍瞬間清醒,睜開眼看向周圍,不由愣住。
程夫人扶著福靈站著,二夫人與徐夫人坐著,胡玉茹縮在床角,五個人五雙眼睛,齊刷刷看著他。
他霍然坐起,二夫人與徐夫人忙忙背過臉去,程夫人哎呀一聲,抬手遮住了眼,胡玉茹直勾勾看了過來,福靈兩眼冒火,瞪視著他。
看到各人反應,他忙忙低頭一瞧,驚覺身無寸縷,瞬間慌張之後,飛快扯過被子將自己嚴嚴實實裹住。
一聲輕咳打破尷尬,沉聲問程夫人:「郡主沒事吧?」
「沒事。」程夫人忙道,「我接住了,沒摔著。」
「多謝。」他說道。
福靈心裡哼了一聲,要謝也是我謝,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他又看向徐夫人:「怎麼回事?」
「我剛進來。」徐夫人道,「不太清楚詳細情形,翠蓮,你跟大將軍說說。」
二夫人忙道:「小樹一大早打發人進去找我,我過來的時候,就這樣了。」
福靈沖著大將軍一聲嗤笑:「玉茹姑娘的衣裳,是二夫人給穿上的吧?」
二夫人點點頭,小聲說道:「我讓她先穿上衣裳,她不肯,我摁住她硬給她穿上的,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大將軍低下頭,片刻沉默之後,抬眸看向福靈。
福靈咬著牙,清冷的目光直直逼視著他,好像在問,蕭明庚,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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