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立③
「福靈。」他看著她,聲音有些嘶啞,「昨夜裡,我頭疼得厲害,進書房后吃了一顆阿芙蓉。」
福靈心中一縮,他曾對她說過,他的頭疼只有在心緒激蕩、鬱結難解的時候才會發作,昨夜裡自己是不是逼他太狠?
她的目光柔和了些,好像在說,還有呢?
他接著說道:「我每回吃過葯就會睡著,你都知道的。」
福靈點點頭,他篤定說道:「我沒有碰過玉茹。」
福靈默然,他定定看著她,澀然道:「你信我嗎?」
「我信。」兩個字脫口而出,福靈兩腿一軟,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
他如釋重負,扭臉看向胡玉茹。
胡玉茹淚流滿面,無聲涕泣,萬分哀怨看著他。
他目光冷峻:「玉茹,你可有話說?」
「明庚哥……」胡玉茹哽咽著說道,「我都這副模樣了,你竟然不認?」
「若是與你有了什麼,我會認。」大將軍聲音發了沉,「玉茹,你為何要撒謊?」
「我沒有撒謊……」胡玉茹哭道,「我昨夜裡進來后,你是昏昏沉沉得躺著,我喊了你一聲,你突然拉住我將我圈在懷裡,然後,然後就……」
「我每回吃了葯都會睡得人事不省。」大將軍道,「要不要我這會兒再吃一顆給你看?」
「睡著了就不會做什麼嗎?」胡玉茹額頭青筋爆了出來,「好啊,你這會兒就吃下去,讓她們在旁邊看著,看看你會對我做什麼。」
「不必。」福靈冷聲道,「找兩位穩婆來驗看你的身子就是。」
胡玉茹眼眸一縮,福靈又道:「穩婆信不過,還有婦科聖手湯成,讓他瞧瞧玉茹姑娘到底有沒有失貞。」
「好啊。」胡玉茹冷笑道,「你不就想折辱我嗎?讓他們來就是。」
「你想好了嗎?」大將軍冷眼看著她,「你果真要自取其辱,斷送我對你的兄妹情份?」
胡玉茹的手抖了起來:「兄妹情份?誰要你的兄妹情份?明庚哥,你若是對我還有半點情份,怎會如此絕情?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對你吐露心跡,一直在等你的回應,等來的卻是不準納妾的榜文,你府里有三位如夫人,為何不能再多我一個?她們這樣的你都能容得下,為何就容不下我?」
大將軍沒有作聲。
福靈心中一聲嗤笑,你不知道幾位夫人的內情,也只能胡亂猜測。
二夫人與徐夫人不以為杵,沒有說話。程夫人卻哎呀一聲道:「誰讓你不早些下手,若趕在郡主嫁過來之前,什麼都好說,如今大將軍有了郡主,任你是仙女下凡,他也懶得看你一眼。」
徐夫人蹙眉輕斥道:「阿英,不許胡說。」
「我說的話不妥當?那就說正事。」程夫人笑道:「其實我早就該說,可總得讓大將軍在郡主面前為自己分辯分辯。」
她清一清嗓子:「自從知道玉茹姑娘對大將軍的情意,我不敢怠慢,每日都盯著她。昨夜裡知道大將軍要回來,知道她必定不會安分,果然,大半夜裡,還一個人在府里四處遊盪,遊盪到上房院門外的時候,可巧不巧,大將軍出來了。
大將軍在前,她在後,往書房而去。
我一想,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別再出什麼事才好,抄近道去了書房,在書案上放了一壺茶水,茶水了加了足量的蒙汗藥。
我又怕大將軍不喝茶,躲在書架子后看著。
還好,大將軍進門就吃下一顆藥丸,又猛灌兩盞茶后,睡下了。
過一會兒,玉茹姑娘進來了,她精心打扮過,比平日更要好看幾分,可惜大將軍睡得熟了,看不見。
她在榻邊站了一會兒,好像在琢磨該怎麼辦,然後彎下腰在大將軍耳邊喊了幾聲明庚哥,又用力推了幾下,看大將軍一動不動,她突然動手……」
程夫人頓了一下,有些難為情道:「她剝去了大將軍的衣裳,然後脫了自己的,鑽進了大將軍的被窩……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在手帕里包了些藥粉,匍匐到榻邊朝著她一揚,她睡了過去。
天亮時小樹進來了,可把這孩子給嚇壞了,傻獃獃站了好半天才回過神,跑到二門上去請二夫人過來。
二夫人進來后,我才走的。
我至始至終都在,什麼都沒有發生。」
程夫人說罷,沖胡玉茹做了個鬼臉。
眾人都看向胡玉茹,只有大將軍沒有看她。
胡玉茹呆愣片刻,旋即回神,她哭著喊一聲明庚哥:「就算你昨夜裡沒有對我如何,我與你裸呈相見同床共枕總是真的,小樹看見了,翠蓮姐也看見了,我閨閣名聲已污,這輩子沒法嫁人……」
「你也不必嫁人。」大將軍忍無可忍道,「這就送你到雲居寺出家。」
「我不出家。」胡玉茹嘶聲喊了起來,「我不要出家,我為什麼要出家?你憑什麼讓我出家?」
她哭著撲向大將軍,大將軍側身躲過,她憤怒得幾乎張牙舞爪,高聲質問道:「我哥哥為你而死,你就這樣對我,你對得起他嗎?」
「若非看胡興的臉面,你此刻早已身首異處。」大將軍咬牙道,「如此不知廉恥,我豈能容你活著。」
胡玉茹僵住,不置信看著大將軍。
大將軍對二夫人擺擺手:「不用回綉樓了,即刻送走,原先服侍的人一個不許跟著,到雲居寺跟靜慧師太說,找一個可靠的小尼姑侍奉就好。」
胡玉茹傻了一般,木獃獃得,由著二夫人指派著人為她穿好衣裳束了頭髮戴了帷帽,架到門外塞入一頂小轎,小轎抬到門外上了馬車,兩名粗壯的婆子一左一右將她擠在中間,二夫人隨後上來,嘆一口氣道:「我去送送你。」
胡玉茹沒有說話,目光空洞無神,似乎在看她,又似乎什麼都沒有看。
送走胡玉茹,徐夫人與程夫人對視一眼,告辭走出,書房中只剩了福靈與大將軍。
福靈抬腳要走,大將軍裹著被子跳下榻,一把扯住衣袖,懇求看著她。
福靈甩了一下,他忙緊緊攥住了,輕聲說道:「我受了驚嚇,留下來陪著我。」
福靈心裡罵一聲無賴,他說道:「昨夜裡你不趕我走,就不會出這樣的事。」
「怪我嗎?」福靈雙眉倒豎,怒瞪著他。
「不怪你。」他近乎低聲下氣說道,「怪我,都怪我。」
福靈喚一聲小樹,小樹抱了乾淨衣裳進來,福靈接過去扔在榻上,哼一聲道:「還不把衣裳穿好?像什麼話。」
他利落穿好,過來拉福靈的手,福靈用力掙開,一臉嫌惡道:「回房沐浴去。」
待他洗浴后,二人對坐炕上一起用飯。
他喚一聲福靈,福靈兇巴巴說道:「食不言,寢不語,大將軍還請安靜用飯。」
他抿了唇,擱下筷子道:「我飽了。」
「那就到軍營里忙你的軍務去。」福靈冷冷說道。
他站起身,走幾步又折了回來:「福靈,玉茹的事……」
「你放心,我沒有因為她的事生氣,小事一樁,生什麼氣呢?」福靈抬頭看著他,「別說是你和她沒什麼,就算真有了肌膚之親,你留著她就是,雖說發了榜文不得納妾,你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臉,不過呢,你可以將她收作外室,待到日後……」
福靈沒再說下去,心中暗自嘆息,有些事說不明白,何必再說?
你既執意謀逆造反,日後登基為帝,不知會有多少個女人,區區一個胡玉茹算得了什麼?
他咬牙看著她,臉色變得鐵青,抬腳就走。
福靈隔窗望著他的背影,他還生氣了?也不知他又生的什麼氣。
風馳電掣騎馬來到軍營,怒氣沖衝進了軍帳。
廖恆抬頭看了過來:「跟郡主鬧彆扭了?」
「你怎麼知道?」他咬牙切齒問道。
「聽說她的皇伯父給她來信了。」廖恆笑笑,「想必是求她勸你不要造反。」
「昨夜裡我告訴她不會放棄,她跟我發了狠,說與我勢不兩立,再不想見到我,把我趕到書房去了,然後玉茹……」他胸膛起伏著說不下去。
廖恆兩眼放光,精神抖擻問道:「玉茹姑娘趁虛而入了?」
「沒有,我吃了阿芙蓉,程夫人又下了蒙汗藥,睡得死了一樣。」他癱坐在羊毛氈上,搖頭苦笑。
廖恆失望得哦了一聲:「沒成啊,那就沒什麼意思了。」
「她說相信我,又肯留下來陪著我,我以為她跟我和好了。」他蔫頭耷腦說道,「我想哄她幾句,沒想到她竟然不生氣,我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她竟然不吃醋。
她原來不是這樣的,總跟個醋罐子似的,我喜歡她吃醋的樣子,她那個樣子,會讓我覺得她心裡有我。
在草原上住著的時候,我甚至覺得她喜歡我,我高興得快要瘋了。
如今因為我要造反,才知道她心裡只有她的娘家,我在她心裡,什麼都不是。
我在她心裡的地位,我還不如老皇帝……」
廖恆一聲嗤笑:「瞧瞧,跟個委屈巴巴的小媳婦似的,這還是蕭明庚嗎?魔王大將軍蕭明庚?」
大將軍沒搭理他。
廖恆又笑道:「郡主心裡本來就沒你,是你把人給搶過來的,這會兒後悔了?」
「我不後悔。」他拳頭捏得咯咯響,「她這輩子都別想離開我。」
廖恆摸著下巴:「把江山奪過來,讓她做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她自然不會離開你。」
「昨夜裡她說,我奪的是金家的江山,她是金家的女兒,她沒臉做皇后。」大將軍皺眉道,「之前只是顧慮她太重親情,從沒想過這一層。」
廖恆笑笑:「依我看,郡主是隨遇而安的性情,真到了那一日,她心裡雖不舒服,也會接受皇后的身份,慢慢的就會習慣,並樂在其中。」
大將軍擰眉看著他,廖恆又道:「就像與你成親,之前也是千不願萬不願,後來不也越來越好?」
大將軍沒有說話,眉頭卻擰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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