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拂袖
長溯扯了扯我斗篷的帽子,我以為他要幫我把帽子里的雪給抖落出去,然後我就乖乖站好沒有亂動。
老闆娘看著我們又笑了笑道,「我們夫妻兩在這裡賣了一輩子的餛飩,還沒見過比你們兩位還要驚艷般配的小夫妻呢。」
怎麼又來?我剛要開口把剛才沒有說出口的解釋說出來,只覺得脖頸一涼,寒氣就鑽入了我的背後,然後帽子就被長溯猛地蓋在了頭上,狠狠的往下壓。
「……」我連忙去解救自己的腦袋,長溯也沒有一直按著我的帽子,很快就放開了。我把帽子重新甩在背後,瞪著長溯,「你幹什麼啊?你的父親又不是沒有教你禮義廉恥,這麼對我你不覺得有損你的形象嗎?」
「哦,你說得對。」長溯淡淡的點頭。
然後,然後他就捧了一捧雪塞到了我的衣領子里。我只覺得冷得很,尤其是雪從我的脖頸里滑進去以後,很快就融化了,我身後的衣裳已經濕漉漉的一片,黏在我身上十分難受。
我氣得指著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旁邊也有人側目過來看了兩眼。
長溯興許是覺得一捧不夠,又捧了兩捧來。我冷的直哆嗦。
我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奇恥大辱?
「斗篷是我給的。」長溯拍了拍手上沾著的一點雪,然後重新走向桌子旁坐好。
我有靈智開始就一直畏寒,所以晤青山十分適合我生長修鍊。儘管一萬年我也沒修鍊出什麼來,但卻越來越畏寒。
我看著長溯一臉平淡,一身白衣飄飄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氣就不打一處來。
這雪我抖不出來,因為已經融化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的體溫能夠這樣燙。我咬咬牙,將斗篷解了下來,直接扔到了長溯的腳邊,「既然是你的,那就還給你!」
「哎喲,小夫妻兩有什麼好吵的呀?來,小姑娘先吃碗餛燉暖暖。」老闆娘和老闆正好端了煮好的餛飩過來,放在了桌上。
長溯抬頭看我,「坐下,吃吧。」然後他撿起斗篷遞給我。
我咬了咬牙,抱起一碗餛飩,也沒接斗篷。剛出鍋的餛飩,暖暖的,抱著很舒服。
我看向老闆娘,「這銀兩他會付的。」
然後我狠狠瞪了一眼長溯,抱著一碗餛飩就這樣回客棧。或許路上的行人會覺得我很奇怪,但我真的很冷。
我不是沒有骨氣。
稍微一點風吹過來,我都冷得要縮成一團。
我走出很遠又回頭看了看,長溯真的沒有打算把斗篷給我了嗎?
餛飩也很快就冷了,我沒有吃。
我回到客棧時覺得就這樣扔了有點可惜,就問店小二可不可以幫我熱一熱,店小二倒是說沒問題,熱好了給我送上來。
我回了自己的房裡,邊換衣裳邊在心裡暗罵長溯這廝。換好了衣裳才後知後覺想起來,應當讓店小二順便送些熱水上來沐浴的。
我看著窗外大白的天,想著算了。
餛飩已經不好吃了,沒有我之前在攤子上聞的那樣想。吃了兩口我就放下了,然後上了床榻,用被褥緊緊的包裹住自己。
或許是困了吧,沒多會兒腦袋就有些昏昏沉沉起來。
我實在不知曉長溯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明明他一直都是清冷優雅又高貴的,怎麼會屑於做這樣……的事兒呢?簡直辱沒了他陰山長溯神君的名聲了好嗎?
同時我又覺得頗為遺憾,若是去的是南都就好了。聽聞南都四季如春,還有常年溫暖的溫泉可以泡,以後有機會我一定要去南都泡泡溫泉。
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夢裡是晤青山的景象,我聽見很多神君神女都在喊我的名字,說的話十分紛雜,我不知道他們都在說什麼。
我看不見他們的臉,只能聽見這些聲音從四面八方紛紛砸過來,砸得我的腦袋一空。
我以前從不做夢的。
我醒來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下來,我問了店小二,店小二說還沒見到長溯回來。
我望著天上的星幕出神。
早知道會和寄踏和其嫆他們走散,到這麼一個地方來受寒,說什麼我也會推掉不來下界人間了。
我覺得我特別沒出息,跟沒有神力的凡人簡直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我比他們還要畏寒。
我真怕自己被凍死。
我關上了窗,可惜的搖了搖頭,然後又回了床榻。正準備躺下去呢,就聽見門被「砰——」的一聲踹開了。
我懵了懵,轉過頭去看,長溯正長身玉立的站在門口。
長溯將斗篷抖了抖,然後蓋在我的身上,「就沒見過哪個神女有你這樣畏寒的,我不過同你開個玩笑。」
我冷哼一聲,又轉過頭去不看他,「那當然,整個九天上界也找不出我這樣靈力低微幾乎毫無神力的神女來,若不是我是玉璆娘娘的養女,怕也不會和高貴的長溯神君認識,並且到這裡來吧?」
這不說還好,一說我就越想越氣,越想越氣,於是直接把斗篷又扔到了地上。
長溯嘆了口氣,又把斗篷撿了回來,拍了拍上面的灰塵,「我只是一時興起,並非有意。」
「所以呢?你一句並非有意我就不能生氣了嗎?是,我打不過你,所以我不能生氣,只能任由你作弄是不是?」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的眼眶熱了熱,我好想念玉璆娘娘。若是玉璆娘娘,肯定不捨得我吃一點苦,又怎麼可能會讓我受寒?
「我以為你能弄乾衣裳的。」
「……」
我更想念玉璆娘娘了。
「醒來好不好?」長溯又把斗篷蓋在了我身上,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阿難,你醒來好不好?只要你醒來……隨你怎麼報復回去。」
我感覺我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又有點疼。然後剎那間突然不疼了,也格外清醒。我睜開眼看向長溯,他清清冷冷的站在一旁,面無表情。
彷彿剛才那樣溫柔的語氣,當真就只是一場夢。
我看著開著窗子,外面的雪似乎已經停了,天色大亮,不是方才的昏暗景象。
我怔了怔,我竟然是被魘住了。若是長溯沒有出現,我可能要一直困在這間小小的房間里,一直伴隨窗外的飛雪,陷入醒來又睡去,睡去又醒來的循環之中。
「你睡了很久。」長溯靜靜的看著我,「從那天雪地里回來后,一直在睡。」
我微微睜大了眼睛,不會吧,這麼狗血的事情就這樣在我身上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