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太好懂了

就在赤羽佑太和花悠綺向最深處的陰影前進時。

蘆屋良抱著土御門蓮華，則是一路狂奔到了一個他不由得感到陌生的地方。

雖說整片森林對他來說都是陌生的，但是在悶頭狂奔的這段時間裡，蘆屋良則是全憑著直覺，只想遠離那些畸變巨人，徹底失去了方向的定位。

蘆屋良抬起頭，很茫然的看向周遭的環境。

『這......是哪啊？』

能看出，這裡的樹木，比起先前還要幽深。

因為上方的樹冠過於繁茂，經過一層又一層的樹葉的削弱、遮蔽，在地表上幾乎已經感知不到陽光的存在。

可偏偏這些樹木比起先前，還要更加健壯，且充滿植物特有的生機。

幽暗而深邃。

像是童話故事裡的黑森林。

蘆屋良看清四周的景象，都是依靠他鍛鍊出來的夜視能力。

而眾所周知，植物的生長是需要陽光的。

沒有光線，植物便無法光合作用，也就無法生存下去。

所以在地表上，不像是方才，還有很多的雜草灌木。

地面光禿禿的，讓人聯想到三十歲程序員的頭頂。

荒涼，而且讓看到的人平白生出一種悲涼感。

蘆屋良則是感受到了一種特殊的氣質。

——貪婪。

貪婪至極！

這片森林是貪婪的。

它們貪婪的吸收來自太陽的饋贈，令其餘任何的植物無法存活，便可以繼續貪婪的享用土壤中的養分。

這份貪婪，不僅僅是對於其他的植物。

就算身為同一種喬木，它們之間也存在著競爭的關係。

只有長得更高、更高......更高！

才能佔據最好的位置，吸收最多的陽光，不會被同類的枝葉所遮蔽。

而落後者，隨著一天天差距被拉開，逐漸失去陽光，長得也就越緩慢。

直到最後，就和地面上的灌木、雜草一樣，因為失去陽光而死去。

這種狀況。

像是公司里的員工，不加班就會被老闆認為不夠勤奮，逐漸被更愛加班、要求工資更少的員工替代。

又像是生孩子后，一定要給他報一個又一個的補習班，因為如果你不報別人報了，就相當於天然就落後一步——理所當然的，沒人會在意孩子會怎麼想。

還像是網文從一開始的周更，慢慢變成日更兩千字，再到日更四千、六千、一萬！

大部分達不到更新要求的作者，只會被淘汰。

因為人類的需求、慾望，是無窮無盡的。

永遠無法被真正滿足。

毫無疑問，這就是所謂的——

內卷！

卷，都可以卷！

肉弱強食。

萬類霜天竟自由。

這樣的自然法則，乍一聽很美，可是這簡單話語背後，到底有多少生靈在前赴後繼呢？

蘆屋良短暫的感慨了一會兒，耳邊卻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

「雖然這麼說對救命恩人有點失禮，但是......你總該把我家小姐放下來了吧？」

「你到底想抱到什麼時候啊？」

蘆屋良扭頭一看，身穿繁複和服的雪女，正飄浮在半空中，冷冰冰的瞅著他。

直到這時，蘆屋良才感到有點不對勁。

雪女的臉龐還是那張臉龐，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

就連形狀、顏色，都是原原本本的，和先前並不差別。

可是在蘆屋良眼中，卻如同隔了層說不清楚的東西。

很難用語言形容，蘆屋良此時看到的事物。

有一個瞬間，他感覺雪女的眼球足足有她的臉龐那麼大，原本可愛的櫻唇，更像是長滿了倒刺的肉條。

用蘆屋良曾經接觸過的一個詞語，來形容現狀，再貼切不過——

——完形崩潰。

這一詞語，通常用來描述一個人長時間盯著一個文字看時，神經元疲勞，從而開始對這個字感到陌生，甚至開始懷疑它是否還是原來那個字。

——差不多就是這種情況。

而這種體驗，發生在蘆屋良見到的所有事物上。

一切都是支離破碎的。

充斥著荒誕和詭異。

雪女向他靠近的身姿，如同一片污濁的冰藍色，要把他吞沒。

『不，不能再看下去。』

蘆屋良移開視線。

面對完形崩潰最好的辦法，是暫時轉移注意力，等到重新看向那個字時，就能認出它真實的樣子。

只可惜，這辦法，對此時的他來說並不管用。

那些高大的、籠罩在陰影里的喬木，肅穆的站立在那裡。

像是筆挺的旗杆，像是路邊的路燈。

身形高大而瘦長，好似身披長袍的僧侶，它們的面容被陰影遮蔽。

它們動了，僧侶們邁開步伐，向遠方前行。

在引領亡者前往絕對的死寂之地，去到亡者應該在的地方。

『它們，想要去哪？』

蘆屋良不由自主的好奇，準備看向它們前進的方向。

「不要去看！」

「不要接受它們的邀請！」

墨染曾經的提醒，在蘆屋良心底猛然響起。

他閉上眼，等待內心的悸動不斷消散。

【畸變值+1！】

閉上眼睛后，蘆屋良看到了系統的提示。

他這會兒的頭腦倒比較清醒，既然無事可做，順便也就在思考這畸變值的含義。

在之前的面板上——就是那個寫著屬性、技能的面板——也就是因為避免說被水字數一直沒有出現的面板。

在精神力的下方，增添了一行新的屬性。

【畸變值：（3/10）】

這和上方的——

【力量：94】

【敏捷：93】

【體力：91】

【精神力：44】

【魅力：94】

形成了鮮明對比。

甚至就連這一行屬性的文字，都是泛著血色的。

——說來奇怪，對著外界的事物，蘆屋良都產生了完形崩潰，但是系統上的文字倒是毫無影響。

這血色中透著不詳。

『如果畸變值到達10的話，會有很不好的事情發生嗎？』

蘆屋良很快就猜到了（3/12）的意思。

「畸變」這個詞語，從名稱上聽，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像是一種污染。

前面的「3」是蘆屋良目前的污染程度，而後面的「12」則是他的承受能力。

一旦超過這個界限，絕對有很壞的事情發生。

『好險......』

蘆屋良在心裡鬆了一口氣。

倘若他剛剛在巨人們身邊停留的時間再長一些，或是追逐「僧侶們」前進的方向，搞不好就要因此變成難以形狀的怪物。

『真是好險。』

『那有什麼辦法，能增長12的上限呢？』

蘆屋良敏銳的察覺到，這個畸變值的上限，很可能和精神力的高低有關。

而想到精神力，蘆屋良毫不猶豫。

『系統，收取！』

【「殘破不堪的家」放置8小時！】

【力量、體力、敏捷略微提升！】

【「胸有惡虎」熟練度+3！】

【「預讀」熟練度+2！】

【「武道」熟練度+2！】

【「青冥印」熟練度+5！】

【獲得新物品——[丸山社藥劑Ⅱ型]1毫升！】

在這之後，便是......

【特殊地點「玉中界（入口）」放置8小時！】

【精神力+2！】

清涼而純粹的精神力量，湧入蘆屋良的腦海。

還有他在玉中界入口艱難前行，挑戰高門的記憶。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鈍痛傳來時，蘆屋良已經適應了許多。

緊接著，蘆屋良看見——

【畸變值-1！】

【畸變值-1！】

【畸變值-1！】

'......嗯？'

蘆屋良也很驚訝，他的本意是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何以解憂、唯有放置。

要是能增加畸變值的上限也不錯，但是沒想到，上限沒有增加，畸變值卻減少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種問題，涉及到放置系統，這一蘆屋良最大的秘密。

即便是墨染，也沒到能把這一秘密告訴她的程度。

自然也就不可能向她尋求答案。

蘆屋良閉目沉思了一會兒，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畸變值上限和精神力可能的確有關係，但是因為精神力的改變較小，所以才沒能直接體現出來。

而畸變值的降低，可能是因為......

時間？

畸變值應該是能自動降低的，只要遠離能帶來畸變的產物，便能慢慢消除。

而放置時里的時間，和它們帶來的記憶，沖淡了畸變的影響。

就好比往沖劑里再倒一杯水，沖劑的濃度自然會下降，使得畸變值降低。

即便只是一個猜測，蘆屋良覺得這很可能便是事情的真相。

這一點發現，對現在的情況沒什麼用處，但是未來卻可能成為應對畸變的勝負手——例如在事先累積好長時間的放置卻沒有收取。

就像是積攢了三個月的濃稠程度。

可能在關鍵時刻破局。

蘆屋良暫時沒有在這個方面深入思考下去。

他睜開雙眼。

冷冰冰的雪女正用稍帶關心的眼神看著他，而在見到蘆屋良睜開眼后，又默默的往後飄了一段距離。

視線重新變成冰冷中帶有一點點的嫌惡的狀態。

「哼，你沒事了啊。」

「你要是死掉的話，主人一定不會高興的。」

「我只是在關心主人而已，才沒有在關心你。」

蘆屋良：「......」

是傲嬌啊。

太好懂了。

【嗚嗚，小良，你可算是清醒了，還以為你要畸變了呢！】

另一邊，腦海中墨染則是焦急的說道。

簡直要哭出來一樣。

她的關心確實飽含真情實意。

要是蘆屋良就這樣死在這裡，她豈不是要永遠沉沒在這片森林裡，永無天日。

要麼就是被土御門家的人帶走——那種處境還更加惡劣！

【誒？你的靈......還更強大了？】

墨染很快驚訝道。

正常來說，受到畸變的污染后，不說心神大傷，至少也是精神萎靡不振。

就墨染的經驗來看，就算【靈】因此倒退，從弦月降到新月，這種事情也是有可能的！

——雖說墨染不知道這些經驗是從哪裡來的，但她就是有。

蘆屋良沒回答墨染的問題。

他看向懷中的土御門蓮華。

這個氣質和雪女十分類似的少女，正緊閉雙眸，眉宇間呈現出微微的痛苦和掙扎。

「她沒事吧？「

蘆屋良向雪女問道，順便把她遞了過去。

雪女接過土御門蓮華，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主人肯定會沒事的，蘇醒，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雪女對土御門蓮華很有信心。

「倒是你......在面對畸變污染時還能這麼快清醒過來......」

雪女用複雜的眼神看了眼蘆屋良。

這隻式神對蘆屋良的印象，已經大有改觀。

本以為他只是隨便做出的承諾，卻被現實狠狠的打臉，原來這個好看的男人，真的有破局的辦法。

還讓那些又丑又高的巨人對他臣服，跪倒在他面前。

即便一點也不想承認，但是那幅畫面，確實給小雪——雪女的名字，帶來了極大的衝擊感。

而在畸變發生后，還能迅速清醒，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雪女必須承認——她現在，看不透這個男人！

但是為了小姐的安危，還是要儘可能小心的應對他。

『話說，這個傢伙果然......長得好好看！』

雪女又瞄著蘆屋良的臉龐，很不甘心的得出這個結論。

『想和他多說兩句話。』

順便一提，小雪的真實年齡，還不到十五歲。

其中有十年，還全都寄存在土御門家族裡，沒有和外界接觸，說是一張白紙，一點都不過分。

而且這張白紙還很喜歡看帥哥！

這是受到土御門家族裡一些女性成員看的漫畫書的影響。

至於為什麼她明明只有十五歲就能長成這樣，還能在土御門蓮華面前偽裝出大姐姐的姿態？

前者是因為土御門家的秘術，和絕佳的環境，有促進生長的作用。

後者則是......

以雪女冷冰冰的神態，做到這一點根本不困難呀！

「對了，你剛才......」

蘆屋良想到雪女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的畫面，好奇問道。

既然土御門蓮華還沒醒，趁這機會詢問一些和陰陽師和式神相關的信息也不錯。

「哈？我才不要告訴你呢！」

雪女把小腦袋偏向一邊。

「不過你要是認真拜託我的話，我也能勉為其難的和你說說。」

蘆屋良：「......」

傲嬌的雪女，真難搞啊......

「那麼，拜託你了。」

「和陰陽師簽訂契約的式神，其實能進入一個特殊的空間，隨著陰陽師的召喚進出......」

兩人還沒交談多久，土御門蓮華一聲嚶嚀后，緩緩睜開雙眼。

看到身邊的畫面，她不禁愣住了。

你倆，什麼時候這麼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