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嚴閣老的藏書

第一章 嚴閣老的藏書

公元1127年,是北宋皇朝最黑暗的時節,因為北宋最後兩個皇帝徽宗趙佶和其子欽宗趙桓已經被關在了金國的軍營里。隨著偽楚帝張邦昌的冊立,宣告了北宋皇朝的覆滅。

在初夏,天氣已熱的時間,都巡檢范瓊帶著幾名手下同金將闖入了一位官員的家。他們全部露著要吃人的表情。當那官員顫抖著出來時,范瓊一把抓住他,喝問道:「嚴閣老藏在哪裡?」老官員說:「已經離開京城了。」老官員心說,唉,他們都自己了斷了,我卻還貪婪生命。「那他的藏書圖呢?」范瓊又問。「老奴真的不知。」「書是不是你和他一塊藏的?」「不是,老奴真的什麼也不知情。」官員努力使自己平靜。那金將瞪著眼說:「不講實話,殺死你!」范瓊扇了官員幾個耳光。把他的帽子都打在地上。但官員吐出的還是這幾句。金將抽出冷光閃閃的鋼刀,嗖地砍下了官員的一隻耳朵。血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流,但官員並沒有令他們滿意。官員心說:老夫既然作了此事,豈會後悔?你們這些狗賊是別想得到什麼的。

范瓊手下的人已把官員的妻兒都帶到這房間。金將閃著陰毒的目光。范瓊說:「劉侍郎,你何必嘴硬呢,這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現在是楚帝執政的時候,你還忠心於趙氏作什麼?」劉侍郎心說:你也是漢人呀,竟這麼可咒。但他沒有開口。他的妻兒也都在發抖。金將抓住他妻子的頭髮,冷眼盯著劉侍郎。見他依舊這副不識相的樣子,立即揮手一拳,將女人擊倒。她的頭撞向牆壁,頓時腫起來。兩個小的孩子開始哭泣。「你有沒有藏書圖?」范瓊問道。「這件事老奴真的一概不知。」「很好,很好。」金將手中的刀猛然向女人砍去,女人的半邊頭顱滾到一尺遠,血拌著腦漿淌在地上,她自家的地上。兩個小的孩子已經暈過去了。金將踢了踢她的屍體,又陰笑著把刀捅進官員大兒子的腹中。兒子哀叫著倒下去,血水拌著腸子流出來,兒子在這血中痛苦地翻滾,發出一聲聲哀叫。幾名將軍冷笑著。

劉侍郎猛然朝那個行兇的金將撲去,金將一讓,他撲空了。金將重重一踢,把他踢到半空,正落下時,金將的刀往上一送,鋒利的尖刃刺進劉侍郎的心臟中。他吐出一口鮮血,把金將的臉染得慘紅。金將抽出刀,一股濃血噴出來。大宋,我沒有背負你。劉侍郎的眼睛艱難地合上了。金將把他一家老小統統殺盡,便和范瓊急急出去。必須要立即發兵捉拿嚴閣老。

在京城外面的官道上,一隊金兵向南急馳著。那些在前邊路上逃難的人群聽見鐵蹄聲,倉皇地往路外的官田裡避,那些慢了的,不是被金兵的馬撞倒,就是讓他們的長槍刺死,然後身體作為馬踩的路,任他們從上過去,整個身子轉眼間成了泥土,讓你根本分不出哪是人的肉。

在離京城幾十里的路邊,有一輛馬車停下來。車內一個年少美麗的女孩子向身邊一位老人說:「爺爺,進樹林去避避吧,也好先歇息歇息。」祖孫兩人全充滿了憂慮。祖父把女孩子摟在懷間,眼中難以自抑地爬出淚水來。好吧。他想。於是他們喊停。車夫和後面的七八個家丁就攙扶祖孫下來。馬車也拉進了林子。他們幻想有一刻的安寧。因為林外的路上是絕對看不到他們的。坐下不出半柱香的工夫,幾個持刀劍的蒙面人忽然出現了。簡直像鬼魂一樣。少女頓時嚇得氣都不敢出了。祖父摟住她。管家立時站起護住他們。家丁也把身上的刀抽出來。蒙面人立住,陰寒的目光掃著祖父。其中一個說:「你就是嚴閣老了。把圖交出來吧。我們也不願殺你。」嚴閣老泛起一陣悲涼。今天看來難以逃脫了。只可憐我的玉兒,還只有十六歲呢。他的爹媽又死在金賊攻城的戰事中。我堂堂尚書省的侍郎,卻保護不了自己的兒孫。

嚴閣老平靜地說:「你們放過我的孫女,老夫可以把東西給你。」蒙面人的老大就是剛才發話的說:「好。我們決不會傷害你們任何人。閣老也是人中的豪傑,我們私心原是很欽佩的。」嚴閣老看管家,管家就拉著玉兒小姐,但玉兒小姐並不走。在這亂世中,一個沒有親人的少女,能去哪裡呢?閣老內心在悲哀地哭泣,他喝道:「玉兒,你為什麼不聽爺爺的話?」玉兒含著淚眼,什麼也沒說,她能說什麼呢?閣老便發狠推了孫女一下,管家強拉玉兒往外去。玉兒輕聲哭著。

蒙面人讓閣老交出圖來。閣老說:「必須讓我的玉兒走遠。」老大冷笑,使個眼色,同伴躍出一人,將玉兒攔住了。閣老的心頓時又陰沉起來。老大說:「閣老,你把圖放在令孫女手中,乘機叫她**去,就不會想到我們早料到這一步?我待你仁,你還用陰謀嗎?」原來那圖就放在玉兒的身上。蒙面人沒有開始搶奪時,林子間又多了一撥人。

來的人共八個,沒有蒙面,他們衣服的領口都綉著一個小小的「王」字。那些衣服是武夫專用的,面料很講究。原先的蒙面人看見他們頓時不安,羊沒有抓到,搶食的卻來了。八人中有一個麻子冷冷笑著,說:「閣老爺,您真是紅人,還有這麼多人來找。快把圖交給我們吧。」管家和玉兒乘機退回到原來的地方。所有的家丁都在發抖。他們本是沒有武功的人,全仗著一腔忠義來保護他們的老爺。蒙面老大掃掃同伴,意思問怎麼辦?同伴的目光表示,立即和他們斗,雖然我們五個,他八個,難道怕他不成?老大於是迅速出手攻向對方為首的麻子。雙方搶奪羊肉的戰事開演。

五個蒙面人開初以為後到者必定仆在自己的腳前,一動手,才知道太低估他們了。一對一,雙方都難分伯仲。於是後到者佔了人多的便宜。他們中三個閑著的向嚴閣老的家丁殺去。這些忠誠的家丁也只能在內心忠誠,實際上一點兒也保護不了主人。三個武客的刀劍沾滿紅水時,這些家丁都慘死了,身體橫七豎八地躺在草地上。只剩管家一個。閣老的心被仇恨和悲痛奪去,再也無法平靜。一個劍客用鋼製的東西指著閣老的前額說:「勸你還是速速交出來。難道非要讓安泰幫的狗賊搶去嗎?」閣老沒有回答。玉兒,圖,我的玉兒,國家的圖,我最親的玉兒,大宋至寶的圖,我僅存的玉兒,漢民族榮耀驕傲的圖,我完全願意用我的命保全你們,但我的命沒有用了,你們都要失去,都要失去。閣老忽然放聲痛哭起來。聲音極其悲憤。劍客可不管,他奉命只為這圖,他準備把劍尖送進閣老的前額。你要做忠臣,我就成全你。

管家哪裡還站得住?他明知無用,還是奮不顧身地撲向這個劍客,狗賊,我同你拼了。劍客身子一側,避過,手中的劍立時在管家的頸上一拉,一股熱血噴出來。管家睜著不瞑的眼慢慢倒下去。他的眼中掛著兩顆淚珠,因為自己的無能。劍客把他的身子踢開,免得擋了道。然後依舊逼向閣老。他的劍插在閣老的胸口,老東西,讓趙桓這自身難保的傢伙來賞賜你吧,讓後世修史的人來讚譽你吧。「爺爺,爺爺!」玉兒哀叫著。她想撲在爺爺的身上,但是劍客攔住了她。劍客在閣老垂死的身上搜尋那圖,沒有得到什麼。他立時轉向玉兒。

爭食的狼還在搏擊,五蒙面人佔了上風,兩個閑著的去幫助同伴了。他們都已帶傷,顧不上包紮。不將對方殺倒或趕跑,得了圖也是不安全的。那兇手劍客站在了玉兒的面前,又是這句該死的話:「把藏書圖交出來!」臨死的閣老並沒有為這件事後悔,他叫著:「玉……兒……你…………走……」他的玉兒卻如何走得了?劍客看著少女姣美的面容,並沒有產生同情或**,劍又該死地立在玉兒鼻梁兒前一寸處。玉兒抱著一棵樹,玉兒恨樹這麼無情,不來幫幫她,立即就消失該有多好,什麼痛苦懼怕都沒有,惡賊也抓不住她。「交不交?」劍客粗起他的嗓子。劍慢慢地靠近玉兒青春的肌膚,劍心說:嘗嘗美少女的滋味真是很不錯。

就在這時候,空中射下數十片綠蝶來。這蝶兒在急速地飛旋,圍攻劍客,劍客根本不防,被這蝶兒咬了好幾口。這蝶兒沒有嘴巴,但它能嵌在人的皮肉里。劍客跳向一邊,身上已得了六七片。傷口微微作痛。他看清這不過是小小的葉子時,數百隻的綠蝶兒已經飛向那十二個毆鬥的人了。蒙面老大驚叫道:「魔蝶奇功!」雙方廝殺立時結束,各各跳開,相去約在六七丈。看來,吃羊肉的大有人在。綠蝶又已在好幾個人身上找到臨時居住地。但他們都並未見到人,於是麻子高叫道:「不妨出來,裝神弄鬼作什麼?」一聲不響,一個人影飄下來。眾人暗嘆他的輕功高明。

這人用灰布蒙著臉,青衫上是一身的泥污,像許久不曾洗過一般。布料也是最便宜的那檔,可見是個寒門武士。右手握著一柄青劍,未出鞘。從眼神看是一個青年人。眾人又心安起來。那兇手劍客喝道:「哪裡來的賊匪,敢自尋死路?這裡作墳墓難道就能保證你後代發達嗎?」青年微微冷笑。劍客立時發招攻過去,灰衣青年並不抽劍,身形一轉,快疾非常,到了劍客的後面,一腳就將劍客踢開。本來也沒這麼容易,劍客太魯莽了,真是自取其辱。眾人見他武功高深之極,便知趣而退。總要在合適的時候把東西奪來。現在不是。

玉兒惶恐地望著這個人,玉兒怎麼會指望他是一頭牛或是一隻鹿呢?這個青年輕聲說:「小姐,他們為什麼害你?」語氣里倒充滿真誠,但玉兒不作聲。他遲疑片刻,便說:「不能讓你的家人就這麼躺在這裡。」玉兒依舊不理。玉兒在決定自己現在死還是再存留一會。反正受到的凌辱將是相同的。這青年便顧自在地上挖掘,一會兒用劍,一會兒又用手。他發神經嗎?玉兒想。他不是為藏書圖來這裡作什麼?得罪幾幫強大的敵人作什麼?他真會是我的馬是我的車是我的刀子?玉兒的恐懼稍退。青年好不容易挖出個淺**,心裡有些暢快。他看看美麗的玉兒,便把閣老的身體拖進去,玉兒叫了一聲,他立時停下來,望著她,他的目光充滿溫和,好像在說:怎麼了?玉兒只是為他的這種舉動不安,擔心比剛才兩伙人更難纏更心懷叵測。不過一死嘛。可是有時候比這種結局更可怕。

玉兒便上前去。她擦去爺爺臉上的血污,悄悄把藏書圖塞在爺爺的裡衣內,雖然衣服本很單薄。她做的時候很小心,以為這個人沒有發現,不然,他如何不來搶奪呢?玉兒再望望他,這個人像懂得玉兒的意思,又把管家和其他人的身體也拖過來。**太淺了,身體高出地面許多,這個人開始挖土來掩埋。他像自言自語說:「這些惡賊太可恨了。殺害這麼多的人。」玉兒現在有些輕鬆了。爺爺的心血終歸沒有白費,價值連城的東西保住了。爺爺,你安息吧。這個世界沒什麼值得留戀的。玉兒準備結束自己的生命。死了受辱總比活著好一些。死了什麼也不知道了。

青年說:「小姐,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去吧?」家?你送我?天下有這麼好的人嗎?爺爺和父親當政的時候或許有人會作。「你走你的路吧。」玉兒冷冷說。青年猶豫一會,便走開了,很慢的,像預備女孩子後悔可以叫他一樣。玉兒心說,神呀,這個人竟然真的不是為了這圖。在這個亂世,怎麼還會有這樣的人呢?玉兒果然想叫他,但是終究沒有。青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林子內時,玉兒忽然升起一種悵恨,淡淡的。要自殺的玉兒又開始遲疑。

那五個蒙面人就藏在林子里,現在又鬼魂一樣閃出來了。但他們卻沒有發覺圖在墳中。為防其餘人再來攪擾,老大示意把玉兒帶回去。來不及自殺的玉兒就作了他們的俘虜。此時的玉兒盼望見到那個人,但沒有如願。

灰衣青年騎著一匹黃色的駿馬向京城去。看見前面一名女子走著走著,忽然跌倒了。那女子穿著綠色的綢衣,相貌極其出眾。只要看一眼,便會永生不忘。他心靈簡直是強烈地一震。毫無疑問,這個女子是達貴的千金。正常的時候,她只會坐在四人小轎中經過一切府外的路。或者是豪華的馬車。現在,她身邊居然連一個仆婢都沒有。她的神色是極其緊張的,就像後面有虎狼在追一樣。青年立時勒住馬,離她三丈。青年幻想著扶她起來的情景。但她自己爬起來了。她顯然逃了許多路,很是疲憊的樣子。路人全都側目而視。內中包含著同情驚艷幸災樂禍和其他。

一名商賈正駕著馬車經過,車內是他的妻女。這女子攔住車,哀求商人帶走她。商人只看了她半眼,就答應了。商人扶她上去。灰衣的青年再望她一眼,就策馬向前了。前面一陣洶洶的馬蹄聲已近。又有許多名百姓慘死在鐵蹄下。灰衣青年的怒火一尺尺漲起。金賊,讓你猖狂。他真想抽劍開殺,但他的理智說:不行。忘了師祖和父親的叮囑了嗎?還有天大的事要作不知道嗎?他於是早早避一邊去,眼巴巴看著趾高氣揚的金兵從眼前過去。這是我們的國家。這是我們的土地。你們憑什麼?

這隊金兵為首的是兩個穿著胡裝的大漢,騎著紅馬。他們幾乎對每輛馬車都攔,每個可疑之人都盤問。那絕麗的女孩子所坐的馬車自然也逃不出。

青年見金兵把馬車團團圍住,內心的仇恨更盛。他轉過身去看。那為首的大漢喝令車內的人統統出來。商人慌了,他用出慣例一招,摸了幾隻金元寶。當然屈身陪笑,把金子給大漢。大漢冷冷一笑,接過金子,嗖地擊向車前的馬,馬驚叫著揚起前蹄,它的鼓鼓的肚子上出現了一個元寶形的大洞,血匆匆逃了出來。馬兒在痛苦地奔跳著。商人知道末日到了。既然這黃色的東西也失效。大漢縱身而起,把馬車的車廂掀翻。裡面三個女人縮在那兒,全顫抖著。她們的眼神表明見到了比鬼更可怕的東西,女人本是最怕鬼的,雖然她們從來沒有見過。

「哼哼,你怎麼不逃得遠一點呢?」大漢冷笑著用狼一般的手抓住女子就躍回馬鞍。女子尖叫著,幻想有人能救她。但誰會這麼笨呢?而且想救就能成功嗎?誰敢得罪金人,連皇上都被他們抓去了。金兵準備回去了,紛紛掉轉馬頭。商人用舌頭來幫女孩子,他說:「將軍,饒了她吧,一個女子又不會對上國構成威脅。」但他說得很輕,顯然顧忌極多的。金國大漢瞟瞟他,同伴立時抽出佩刀,朝商人的臉上砍去,商人本能地一閃,刀子把他的肩膀咬了一口,很深的。商人根本來不及逃,這大漢的第二刀又下來了。商人在他妻女驚恐的目光中倒下去。金兵無不顯出得意,向那些路外的閑人望去,意思說,誰不怕死的可以過來再試一次漠將軍的寶刀,看看刀鋒如何呀。

灰衣青年過來了,懷著和仇恨同樣多的猶豫,為了這個女孩子?還是為了別的什麼,崇高的或民族的情感?他從他的寶馬上縱起來,踩著金兵的頭盔到了大漢的眼前,全是那麼一點兒的工夫。路人來不及驚嘆。他的劍已出鞘,鋒利的白刃向搶人的大漢頭頂刺去。這大漢可以說是剛回過神來。但他的同伴,比他要胖一些的人,卻已過來攔截。胖子是使刀的,厚重的刀身狠狠一格,青年的劍就偏了方向。那些金兵尚不慌亂,一個人,就一個人,我們五百騎也不是裝飾品,他不是精神錯亂來送死,還能得到什麼回去?路外的百姓們都在暗暗祈禱,他們的目光全掃向這邊。

青年已被胖子攔下,同他殺起來。搶人的略瘦的人卻趕緊驅馬離開,讓三哥對付他好了,我先回去復命。五百騎兵分出一半隨著他。青年開初用一種並不十分厲害的劍法,反倒被胖子殺得差一點帶血。於是立時改變了招術。只見他的身子縱上高高的半空,劍向下,忽然發出令人目眩的光彩來,簡直難以辨別劍鋒在何處。胖子立時被一種不安纏繞,這劍法居然像是傳說中的鬼怪劍法,天呀,難道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人是宋國武林怪宿鬼怪子的傳人?他知道宋武林最厲害的是被稱為「江湖三怪」的三個老東西,一個叫魔蝶真人,是作過道士的隱居者,五十年前就曾被遼國稱為是中原第一武士,他成名的自創武功就是魔蝶奇功;一個是邪夫子,四十年前曾與到京城大鬧的天山魔君大戰六百回合,而且小勝,讓天山魔君從此不敢踏入中原一步。他自創的成名武功是大雷神功;第三個就是這鬼怪子,早年和魔蝶真人是師兄弟,傳聞得到了明教的一本武林秘笈的幾頁,而創了這套鬼怪劍法,打遍天下無敵。

胖子心一慌,手腳更不如常了,勉強避過六劍,第七劍時,青年向他的前胸刺來,胖子一格,沒有用了,劍依舊插在他身上,不過位置稍微偏了一點,沒有在要害上。青年飛身向瘦子追去。他落回黃馬,馬兒揚起四蹄閃電一般向前沖。馬兒和他的主人一樣出眾。路人把內心充足的興奮和崇敬獻給他。那些金兵除了替上司包紮,只有幾個舉弓發箭,但箭沒有趕上目標。他們不追表面的理由可以是保護將軍,實質的原因是不想枉送性命。但瘦子身後的士兵卻紛紛取弓搭矢,這些飛羽都讓青年用劍輕鬆地格落了。馬兒依舊逼近瘦子。

那傾城傾國的女孩子生出一種希望。神呀,你讓我逃出金營,也要讓我平安呀。你要安排一個救星呀。神呀,我從來不曾做過什麼惡事,也不曾惡待過仆婢,您是知道的。救您救救我,我真的好怕呀,神,求求您了。

青年追瘦子像追一個搶了夢中情人的妖怪一般;青年追瘦子像追一個搶了院中美物的惡吏一般;青年追瘦子像追一個毀壞了莊稼的野獸一般。情感、夢幻、道義、國恨……也許一切相干的和不相干的都湧上他的心頭。他能說其中純粹為了什麼或不為了什麼?

那瘦子見三哥居然不敵,內里也生出微微的不安,三哥的刀法在我們四兄弟中是最好的,現在我一個人,如何對付?逼得太近,而箭又不管用,那些士兵就揮槍來殺。青年的劍眨眼之間讓幾名金兵墜馬,當時沒死,卻被其同伴的鐵蹄踩中了。對付這些金兵,簡直用不了睜眼。他又縱身而去,越過金兵,徑直向瘦子的後背刺去。瘦子大驚,一隻手還抱著個人,剛才香氣撲鼻很有些飄飄然,現在真是累贅了。他沒有抽刀回擋,來不及了,而是翻身滾下馬去。就這麼笨拙的動作,竟然避過兇險的一招。青年再刺時,那些士兵攔了他一下,瘦子已躍起,要用美女來作一下擋箭牌。美女的作用真是很多。

金兵見同伴成十成十地仆倒,再也不敢硬沖了,他們圍在四周只有虎視眈眈或者說驚恐萬狀。瘦子的刀橫在女孩子的白頸間,用他半生不熟的中原話說:「你不要逼我殺死她。」美女的目光中包含一種期待,一種驚異。青年當時依舊是蒙著那塊又小又髒的灰巾的。她或許希望從他的眼神中看清他的靈魂他的用意。但是她還沒有這種功力。「放開她。」青年只吐出三個字。他的口音是江南吳地的,那種腔調女孩子不清楚,瘦子不能分辨,但路外逃難的人可以斷定。他的聲音不高,但眾人分明感覺得到威嚴。聲音的後台就是這柄劍。瘦子想,不妨用另一種解決方式。他說:「請教閣下尊姓大名?」「讓你放開她。」「閣下敢報上名來,我或可考慮。」「叫你放開她!」青年第三次重複。他的眼神可以表明他現在的心情。他其實一直在猶豫,如果不必經過血腥的殘殺就能達到目的,為什麼不用呢?我來中原不是為了救這些人,也不是來殺那些人。

瘦子鼓動唇舌說著大金如何如何好,宋朝如何如何壞的話,以及人生應當如何如何尋找榮華富貴,揚名千秋,歸順大金,必有什麼什麼享受,而閣下救這個人雖然從什麼什麼的角度看是英雄之舉,實質上非常不值得之類了。如果湊效,不是很合算嗎?不然,拖延時間,等接應的大軍來,再捉住這個不識好歹的傢伙。他的三哥帶著那些人也圍過來。他瞟瞟三哥,是不是再嘗試一下硬殺呢?三哥的目光說,不行。三哥就發言了:「這位壯士,你可知這個女子是何許人?他是我們將軍的小妾,由她的父親同意給了我們將軍的,她卻三心二意,跟別人苟合,將軍發現了,很生氣,殺了那個奸奴,她怕將軍也照樣對她,所以清晨就逃了出來。這位壯士,這等私事你管什麼呢?」瘦子心內在鼓掌,精彩,真是精彩,三哥比我狡猾多了。現在,青年進則有性命之憂,得則有名譽之失,還會纏住我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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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寶刀美人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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