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人嚇人,嚇死人
確實夠嚇人的,墳頭沒被挖開,屍體卻會飛,還一塊一塊地飛,飛到人的枕頭上,半夜醒來,枕頭上出現一隻斷手,斷手還罷了,一個斷頭,和你臉對臉,嘴對嘴……
白荃英首先叫了起來,「妹妹,我不懂,前幾分鐘你還在說什麼都沒聽到,是鬼神作怪呢。」
白靜柔慢吞吞地說:「確實,這樁案子奇怪得很,當皇甫少安看見那旗袍新娘子時,我沒有聽到腳步聲,也沒任何外人進入的跡象。可今天看到這副空棺,我才恍然大悟,一切好像都明了起來。就如這副空棺,墳頭長滿了雜草,沒有人動過的痕迹,看似毫無破綻,但實際上,棺材里的人下葬時就被人偷走,利用了一個時間差,造成了恐怖詭異的假象。出現人的胳膊之時,皇甫少安和我們一樣想法,認為有人盜屍嚇人,一定就自己來查看過墳墓,見墳頭青草完整,沒有人動過的痕迹,就認定不可能如此;出現人頭,何副官再來這裡查看,更證實這想法。如此,出現的屍體殘塊,就成了第一嚇。」
白荃英點頭,「確實夠嚇人的,墳頭沒被挖開,屍體卻會飛,還一塊一塊地飛,飛到人的枕頭上,半夜醒來,枕頭上出現一隻斷手,斷手還罷了,一個斷頭,和你臉對臉,嘴對嘴……」他打了個寒戰,「咦……三年都睡不著了!」
蘇益宣問:「靜柔姐,這第二嚇呢?」
「穿黑底紅花旗袍披紅蓋頭的女子,就是第二嚇了。」白靜柔說。
眾人皆點頭,蘇雅文說:「也夠嚇人的,靜安寺原本就有些稀奇古怪的傳說,廟裡的和尚全都走了,晚風一吹,再出現個飄忽不定的紅蓋頭女人,咦……」
她摸了摸胳膊。
軻強問:「白小姐,你怎麼看?」
白靜柔說:「披紅蓋頭的黑旗袍女子,我原只想著肯定是外面的人扮鬼嚇人,只仔細聽著外來的腳步聲,卻忽略了原來應該有的腳步聲。比如說士兵的皮靴,我們身邊的幾個人,我第一次遇到皇甫少安撞鬼,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忽然看見窗子有人影,據他說,就是那個披紅蓋頭的女人,我卻什麼也沒聽見,更讓他驚恐不已。可當時窗外並非沒人,相反地,何副官、他的貼身侍衛,都在屋外,可他們穿著統一的皮靴,我只聽見了皮靴聲,所以認定屋外沒人,可實際上,應該說是沒有陌生人。」白靜柔還沒說完,白荃英撓頭怔怔地問:「妹妹,你又來了,故作神秘,長篇大論,把人的頭都繞昏了,請直接說,誰幹的!」
軻強等互相看了看,無可奈何。
皇甫規想了想說:「我知道了,白小姐,你是說裝神弄鬼的是少安身邊的人?可少安的侍衛營是千里挑一的,都是從我們的老家人之中挑選,一向忠貞不貳。」
白靜柔慢悠悠地說:「大公子,我只說出推測結論,至於其中原因,就要你們自己內部調查了。」
軻強聽得心癢難熬,見他們東問西問扯個沒完,怕繼續扯下去,猴年馬月才知道結果,直視白靜柔,「白小姐,你說起了何副官屋子裡的噗噗聲,一定不是無的放矢,此件事和何副官有關?」
白荃英一拍手,「對,就是何副官!要不就是他身邊的其他侍衛,都有可能!要不然還有誰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放斷手人頭在皇甫少安的枕頭上?妹子,對吧?」
白靜柔說:「哥,你真厲害,都猜出來了,那我也不用說了,反正你們也不喜歡聽故作神秘的長篇大論。」
眾人面面相覷,齊刷刷怒瞪白荃英。
他趕緊向白靜柔作揖,「妹子,妹子,我錯了,沒看到電影結尾,我不應該劇透的。你請說,那噗噗聲是什麼?到底是不是何副官?」
「當時何副官的反應極為奇特。第一,在進入二公子房間看到那斷頭之後回去嘔吐,還洗澡換衣。一開始,我還以為他對那斷頭有所接觸,身上沾了斷頭上的血水,後來細想了一下不對,斷頭放在了枕頭上,他只有一個機會接觸到,那就是把斷頭放在枕頭上時。」白靜柔說,「當時他身穿藏青軍服,血跡染到了身上一點都看不出來,而他,是皇甫少安最信任的人,更清楚皇甫少安的作息時間,所以,他才是把那斷頭放在枕頭上的人。」
皇甫規不敢相信,「不對啊,白小姐,即使是何則做的,少安就一點也沒察覺?還有,你又說他半夜親自去查看翠玲的墳墓,以調查事實真相,這不互相矛盾嗎?」
軻強哼了一聲,「這倒不難解釋,何則一向擅長察言觀色,第一次出現斷手,皇甫少安親自查看過墳墓,這次不等他開口,何則自己去辦了,在皇甫少安面前討得了好,又能聲東擊西撇清自己。」
蘇雅文也點了點頭,「人心難測,他這麼做,只盡了一個當副官的本分。」
白靜柔慢吞吞地說:「當然不止他一個人了,而是幾個人,聽從某個幕後人的指使,用翠玲之事把二公子嚇破膽,至於原因嘛,唉……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二公子處於皇甫家這麼個位置,眼紅的人多啊!」
軻強聽得嘴角直抽抽,「噗噗聲!你還沒解釋噗噗聲呢!」
白靜柔說:「這就是第二個可疑之處了,後面我再想了一下那噗噗聲,一直沒能想明白。後來半夜之時,桌上燭火一下子被吹滅,我才明白,原來那噗噗聲是燒紙扯風聲,何則當時在燒東西,也許有人打擾,我沒聽見他划火柴的聲音,所以才一時半會兒沒想出來。」
白荃英大失所望,「就只是燒東西?妹妹,你以前沒聽過?還猜了這麼久?」
白靜柔瞪他,「還想不想聽下去?」
白荃英雙手合十,「妹妹,我又錯了,您繼續說……祖宗!」
白靜柔說:「何則燒東西的時候為避免煙霧、火光冒出,放在一個特製的鐵桶里燒的,就像南方人拿來燒紙錢的那種鐵桶,風能從下邊風口沖入,燃燒極為乾淨。」
軻強問:「他燒的到底是什麼?」
白靜柔說:「我事後偷偷進他的屋子看過,鐵桶里只剩下了灰燼,但我猜,很可能就是裝扮成女鬼的東西。」
白荃英說:「不對啊,妹妹,剛才皇甫少安還被嚇得魂都丟了,你說那東西被何則燒了,那剛才是什麼嚇著了他?」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但我只知道……」白靜柔拉長了聲音說,「這世上最恐怖的事其實不是遇鬼,而是你周圍所有熟悉的人聯合起來一起搞鬼,這才是天底下最可怕的。」
眾人各自想了想,皆沉默了下來。
白荃英摸著手臂說:「說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妹妹,你說的真沒錯!咱倆熟吧,你如果聯合雅文啊、小宣啊,這麼嚇我,我還真不如死了算了。」他停了停說,「這叫什麼,這叫眾叛親離啊!世上還有什麼值得信任的?」
皇甫規臉色發白,勉強說:「白小姐,不會的,少安平日人緣不錯,對下屬也不苛刻,怎麼會有人這麼對他?」
白靜柔說:「是嗎?他真那麼清白?那我問問你,大公子,你真不知道翠玲是怎麼死的嗎?不知道她得了什麼病?」
她抬起頭來,眼眸里映出了他的影子,混著周圍翠濃的樹葉,如暗色翡翠。
皇甫規忽然有些吃不消,移開視線,「聽說過一些,但那時,我的確在國外,信紙上寫的東西,經過幾個人口耳相傳幾經輾轉,也許頗有失真。」
「不,是你不願意相信罷了。」白靜柔收回視線。
軻強就勸道:「大公子,事已至此,你就把事情說出來吧,查出此事的真相,才能幫二公子擺脫噩夢。」
皇甫規想了想說:「一年前,我收到了奶娘寫來的信,說爹又娶了二娘,是娘身邊的一個丫頭,當時我沒太在意,順手把信丟到一邊。過了幾個月,奶娘又提起了那位翠姨娘,她知道我學醫,問起了我一種病,說翠姨娘無緣無故地感冒發燒,很長時間都沒好,還說她頭頂長了個瘡,擦什麼葯都不好,問我她到底得了什麼病?單憑信上說的,我哪裡能做出判斷,只讓她請當地醫生看。後來嘛,她就再也沒有提起她的病,只提及翠姨娘死了。回國之後,我問過奶娘,奶娘支支吾吾,卻還是偷偷告訴我,翠姨娘得了梅毒,自殺死了。」
白靜柔問:「依皇甫醫生所見,如果病人病原自頭頂開始,這是個什麼情況?」
皇甫規臉色沉重,「這個……我不知道,也許頭頂最先開始接觸病原?」
蘇雅文冷冷地說:「也許是有人把梅毒膿液注射進了她的頭頂。」
皇甫規垂下頭去。
風吹葉卷,陽光避進濃蔭之間,似乎忽然間有陰風陣陣而過,風聲摻雜著隱隱的嗚咽,讓人遍體生寒。
隔了許久,也沒有人說話,白荃英到底忍不住了,「不會吧!誰會這麼惡毒?」
他左右望望,卻沒有人答他的話。
只有樹葉,隨風飄落,似乎在為樹下那無辜枉死的女子默哀。
幾人看著皇甫少安的侍衛隊簇擁著他漸行漸遠,不由得齊聲嘆氣。
「這算個什麼事?把我們丟在這裡,他就不管了?」白荃英氣哼哼地說。
軻強拍著車廂蓋說:「好了,二公子還留了輛車給我們,咱們先回鎮上,找間酒店住下再說。」
蘇雅文一回頭,見白靜柔看著侍衛隊的背影笑,擰她的胳膊,「小柔,你老實說,他當時是不是就躲在樹後邊聽著?」
白靜柔側過臉看她,笑而不答。
蘇益宣說:「這還用問嗎?難怪皇甫少安這麼急著趕回去!他肯定猜到那幕後主使是誰了,回去清理門戶。」
軻強搖頭嘆氣,知道皇甫家是個什麼情況,也不好多說。
蘇雅文卻回頭,看著山上那座孤寺,輕聲說:「翠玲真可憐,死了之後還不得安寧。
白靜柔垂頭看著指尖,「我看不對,她死得雖然冤枉,但總算有人替她出頭,她在天有靈,也會願意出具屍體來替自己鳴冤。」
白荃英就問:「妹妹,你說這個人會是誰?」
白靜柔大眼睛光芒流轉,「皇甫少安心中想的人和真正做這件事的人恐怕不是同一批人。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有人想禍水東移,有人想替天行道,但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這麼複雜的事要靠哥哥你啊!」白荃英捂頭,很頭痛的樣子,「又來了,又開始繞了!」
其他幾人卻只互相看看,沉默不語。
軻強坐進了駕駛位,白靜柔跟著坐上副駕駛位置,其他幾人上了車,合上車門,白靜柔就從車座位底下拿出個紙包來,打開一看,眉開眼笑。
車子里頓時滿是甜香,其他兩人還沒什麼,白荃英首先說:「來一塊,來一塊。」白靜柔寶貝般抱著,「這是給我的。」
車裡的人都笑了起來。
白荃英撇嘴,「有了老公忘了哥,小氣!」
軻強說:「四少兩天後到。」
白靜柔嘴巴含糊不清,眼睛卻靈活地眨著,「就,就只帶了包點心來,真沒意思。」
軻強點頭,「對,沒意思,我就這麼稟報給四少聽。」
眾人又笑。
白荃英撇嘴,「假模假式,真沒意思!」
軻強開車到了鎮里,找了間酒店安排她們住下,又獨自開車出去了。
還是那條小巷,軻強把車停在了小巷外邊,左右望了望,才往巷子深處走了去,迎上來的還是那位中年人,卻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自己去西廂房。
軻強推門走進,見皇甫沫華正坐在屋裡抽煙,喜出望外,「四少,您來了?」
皇甫沫華「嗯」了一聲,指著面前椅子讓他坐下,丟了根煙給他。
軻強自己點燃了,狠狠吸了一口,吐了口氣說:「真讓人解氣,他也有嚇成那樣的時候!」
皇甫沫華眉頭並沒舒展,淡淡地說:「他向來自信,知道了真相,不知道怎樣惱羞成怒。」
軻強彈了一下煙頭,「是啊,想當年……」
皇甫沫華看了他一眼,他停住了,把煙送進嘴裡又狠吸一口。
「她怎麼樣?」窗子關著,屋裡煙霧繚繞,兩個人卻全無察覺,皇甫沫華問。軻強怔了怔,醒悟過來他問的人是誰,回答:「好得很,可我覺得,白小姐彷彿知道了什麼。」他把她說的那兩句話說了出來。
皇甫沫華輕輕笑,身子後仰,舒適地靠在椅子上,「有人想禍水東移,有人要替天行道?她知道的,怕是那位替天行道的人!算了,她知道就知道了吧。」
軻強點頭,眉飛色舞,「四少,果然,咱們選的人好,白小姐也聰明,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分得清是非黑白。」
皇甫沫華垂下眼眸,屋子裡的煙霧使他臉孔朦朧不清,「她啊!重情。」
兩人同時沉默下來。
軻強又吸了一口煙,問他:「四少,您準備什麼時候現身?」
皇甫沫華語氣冰冷,「我如果現身,他們會提前防備,再等等吧!」
他站起身來,從桌子上拿了鴨舌帽戴上,拉開門往外走,中年人在門口守著,忙哈腰說:「四少,車子在後巷。」
皇甫沫華嗯了一聲,停住了腳,似乎有些遲疑,回頭叮囑道:「讓她別亂來,還有……叫她小心些。」
軻強彎了彎嘴角,點頭,「四少,您放心,我一定把她保護得好好的。」
皇甫沫華皺眉看了他一眼,這才去了。
軻強也跟著走了出去。
蘇雅文一回頭,就對上了兩個大眼睛,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來的?走路無聲無息,是貓嗎?」
白靜柔把兩個眼珠對到眼睛中央,「雅文,你還不說?」
蘇雅文轉過頭拿梳子梳頭髮,從鏡子里看她,「說什麼?」
「皇甫少安當著我的面拔槍打窗子外面,說又看見了那披紅蓋頭的女人,你當時在外邊洗手,那一次,是你做的吧?」白靜柔說。
「你真會猜,我和他無冤無仇,嚇他幹什麼?」蘇雅文回頭皺眉看她。
白靜柔把糖塞進嘴裡,「好吧,就當我胡說,可除了你之外,我實在想不出誰有那麼好的身手了。當時在窗外我的確沒聽到什麼動靜,可皇甫少安看到的不可能是假的。」
蘇雅文失笑,從她手裡拿了塊糖優雅地咬了一小塊,「原來我們的白神探也有不知道的時候?」
白靜柔慢吞吞看了她一眼,說:「我不知道的多得很。」
蘇雅文對著鏡子梳頭,把厚厚的流海蓋在額頭上,說:「你知道了什麼也不會說吧?」
兩人同時沉默了下來,蘇雅文放下梳子回頭看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好吧!小柔,我先告訴你,你猜得沒錯,我確實接了單生意,讓我在靜安寺做點小動作,我只收錢辦事,是誰找的我,我可不知道。」
白靜柔只睜著眼睛看她。
蘇雅文站起身來,從長衣袋子里拿出一封信,遞給她,「全寫在裡面了,事成之後,錢打到英國人開的銀行賬上,我發電報去問了,錢已經到賬。」
白靜柔打開信封看了半晌,又把信舉高了對著光看,「真奇怪,為什麼叫你來做?還知道你有一副好身手?」
蘇雅文說:「當時我找借口出去洗手,那紙紮的美人身就放在草叢裡,我舉高了往窗口一晃,皇甫少安嚇得半死,連開兩槍,還好不是要我自己穿旗袍站在窗口,要不然,可真變成鬼了。」
「對,當時我們全都面對門口,只是皇甫少安正對窗口站著,所以,只有他看見了。時間還真掌握得剛剛好,可紙紮的東西和真人到底不同,皇甫少安認不出來?」
蘇雅文聳聳肩膀說:「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收錢辦事,辦的又是這種大快人心的好事,何樂而不為?」
白靜柔思索了半天,想不通,也就不想了,說:「也許皇甫少安心中有鬼,被嚇得狠了,所以腦子有點問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很可能有時候是真人扮的,有時去隄假人,以至於他看到了黑旗袍女人就嚇得半死。」
蘇雅文摸出銀制煙盒拿出根女式香煙來,拿出個小巧的打火機點燃了,吸了一口,吐了個煙圈出來,說:「也許吧!我估計,何則燒的那東西,就是那個紙人。好了,我的事你都知道了,該說說你瞞下的事吧?這一次在寺里,幾次三番你都大失水準,怎麼回事?」
白靜柔把手從紙包上移開,拿手帕慢慢擦拭手指上的殘餘糖潰,「雅文,我好像聽到了音樂聲。」
蘇雅文一怔,坐直了腰,「音樂聲?怎麼回事?」
「第一次聽到,是何則在屋子裡燒東西的時候,一下子有,一下子又沒有了。」「所以那次你沒聽見他擦火柴?」蘇雅文恍然大悟。
「對,後來,有時半夜響起,有時卻在中午,總是響一下子就沒了,一段段的,就好像有人正在彈奏風琴,可那風琴出了故障,我都懷疑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白靜柔說,「只不過,這兩天卻沒有聽見了。」
「這可真奇怪,難道真有什麼閻羅娶新娘,小鬼抬著一路往黃泉走,所以沿途奏樂?還有時間限定?閻羅娶親之後,樂聲不再響起?我們普通人聽不見,只有你這種耳朵極為靈敏的人才能聽見?」蘇雅文說。
白靜柔不以為然,「我要能聽見鬼奏樂,那一天到晚嚇都被嚇死了。」
蘇雅文挑眉看了她一下,「那可難說得很,在我們這些普通人看來,你那耳朵,就是只鬼耳朵!能聽到地獄里發出的聲音。」
白靜柔眉毛挑得老高,得意得很,嘴裡卻淡淡地答:「過獎了。」
兩人東拉西扯,商量著去哪兒玩,把一包點心吃完了,這才下樓去。白荃英和蘇益宣在樓下等得正不耐煩,見兩人下來如釋重負,正好這時,軻強開了車過來,於是,幾人商量著一起去遊玩,可對謹城到底不熟,就把店小二拉來問這裡哪裡好玩。
店小二眉飛色舞地介紹了南庭山上的桃花林,「現在正是桃花開的季節,漫山遍野都是桃林,可好看了,南庭山對外開放,准許私人上山遊玩,你們現在去正好。」
軻強手裡頭事兒多,卻有些不願意,說:「一個小山坡有什麼好看的,桃花開得再多,哪有我們那兒洋公館的花多?」
鄰座老者聽了,卻有些不願意了,「小夥子,你這就不懂了,南庭山的景緻,哪裡是別處可比的,你不知道嗎?那裡是咱們官姓的私山,官氏祖宗宗祠所在之地,官家幾輩子花錢在上邊可不止一點半點,從南宗之時開始,官家祖祖輩輩就住在那裡,光靈壁山的奇石假山,就有不少,那可是幾百年前的東西!」
「官家?您老是說紡織大王官家?他們的祖居在這裡?」蘇雅文問。
老者看了她一眼,很有幾分自豪,「當然了,你們算是來對了,這一個月南庭山全面對外開放,你們可以隨便上山遊玩,過了這段時間可就沒這好事了,南庭山封山,不準外人進入。」
說起官家,旁邊幾位坐著飲茶的人也談興大濃,一年輕人臉露嚮往,「聽說官玉緋回來了?」
另一學生模樣的人冷冰冰地說:「她雖然是咱們的同學,可人家在天上,和咱們可不同。」
「她才不會那麼想!」
「你有膽子就叫你爹提親去,看人家會不會讓狼狗趕你出來!」
年輕人訕訕垂下頭去,不知道咕噥了句什麼,不出聲了。
「人家啊,只瞧得上皇甫家的,可惜,那一位早不知所終。」學生臉露嚮往喝了口茶說。
「別說了!」
桌上沉默了下來,各自垂頭喝茶。
白荃英也跟著喝了兩口忍不住道:「妹妹,他們說的也許不是四少?」
白靜柔慢慢喝了一口茶,看著茶盞說:「南庭山你們到底去不去?」
「去,當然要去了。」白荃英說。
軻強想不到出現這個結果,無可奈何,只好點頭,蘇雅文兩姐弟當然沒有意見。
幾人三下五除二吃完早點,正要起身,店小二卻領了個中年人來,哈著腰說:「先生、小姐,這位是皇甫家的李管家,是來找諸位的。」
李管家是個瘦長、臉表情嚴肅的人,恭恭敬敬遞上了請柬,直了腰說:「白小姐,我們太太有請,請您南庭山一敘。」
白靜柔怔了怔,「你們消息還真靈通。」
李管家略帶自得語氣,「諸位來到了皇甫家的地盤上,咱們什麼都不知道,哪裡是待客之道?」
幾人看李管家那倨傲的樣子,各自好笑,皆覷白靜柔。
軻強心中有數,就問:「李管家,太太在南庭山?」
李管家把視線落到了軻強臉上,笑了,「是小蝌蚪啊,都這麼大了!對不住,乍一看還沒認出來。是啊!太太的老習慣還是沒改,桃花開的時候,總喜歡去官家住上兩天。」
軻強臉都綠了。
白荃英看熱鬧不嫌事大,「李管家,您現在還叫咱們軻探長小蝌蚪?」
李管家一怔,微微仰頭說:「對不住,叫慣了。」
白荃英笑了兩聲,「小蝌蚪長大了,再怎麼著,您也應該改稱呼叫大青蛙才顯得你們皇甫家的體面啊。」
李管家的臉頓時也不好看了,他從眼角斜他,「您說笑了,眼看天色不早,諸位請儘早決定,咱們的車在外面等著呢。」
白荃英收了笑容,冷漠地看他,「李管家,皇甫家真是體面周到,請柬才到,車子就來了,這是不去也得去?我們就不去,請你空車回去!」
李管家一臉睥睨,「對不住,諸位是四少的客人,我們太太才這麼關心,皇甫家請客,還沒有人說不的,諸位如果真不去,我也只好空車回去稟報太太了。」
幾人面面相覷。
白荃英「噌」的一聲站起來,擼袖子指門外,「走,你趕緊走!」
李管家哼了一聲,拂袖轉身就走。
白荃英往他背後「呸」了一聲。
軻強倒有點奇怪,心說白靜柔安靜得異常,朝她看去,就聽她慢吞吞地說:「李管家,你這麼回去,你們太太不太滿意哦。」
李管家身子一頓,轉過身來,「白小姐,您不願意去,我一個下人,有什麼辦法。」
他口氣軟了許多,頭依舊微微昂著。
白荃英忙阻止,「妹妹,你別真的要去吧?我是不去的,什麼樣的下人就有什麼主子,可見他們那太太的厲害!」
李管家臉色不變,只從鼻子里哼出些聲音來。
軻強垂頭喝茶,蘇雅文姐弟倆也跟著端杯子,各自交換眼色,都讀懂了其中意思:太太厲害,這一位也不差啊!
白靜柔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走近李管家身邊,狀似無意般說:
「李管家,太太打牌輸了錢,心情不好,你空車回去,她心情怕更不好了,算了,免得李管家為難,我們就跟你走一趟吧!」
被她一雙黑色眼眸盯著,李管家無來由地身上出了層冷汗,嘴唇顫了顫說:「四少厲害。」
眾人秒懂。
他以為四少也調查了太太的行蹤。
軻強感嘆,這種反擊還真是快准狠。
李管家把高昂的頭垂下,哈腰領著幾人往車上走,走到車邊替幾人拉開車門,殷勤介紹起來:「南庭山的桃花林與別處不同,光品種就有十幾種。碧桃、絳桃、緋桃,酒金碧桃等,從淺紅到深紅,重瓣到單瓣,一眼望去,美不勝收……」
白靜柔臉帶笑意聽著,拉家常,問:「李管家,太太昨晚輸了一千塊錢?你這個的月賞錢看來遙遙無期了,我同情你,但我也窮,沒錢賞你。」
李管家臉頓時綠了,「你,你連這都知道?」
回去得趕緊彙報給太太聽,身邊人看來要來一次大調查了。
幾人看他一臉緊張,皆各自垂頭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