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明朝，你好！（1）

咦？

顧筠困惑地眨眨眼，眼光落在了眼前的器皿上。這是一隻杯子嗎？應該是吧？顧筠有點不敢確定，是因為這隻小杯子外層是金色的，而且表面凹凸不平，刻著幾個人物和景色。還不及自己半邊手掌大的小杯子上，雕刻著一個身著古服的男人正在給另外兩個人作揖行禮，甚至連他臉上的笑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顧筠忍不住想：好漂亮的杯子，雖然她對這些很外行，可也能看出它的雕刻之精美。

再仔細一瞧，這隻碗是放在一個紅漆方盤裡的，方盤的邊沿雕刻成流雲狀，裡面還有幾個跟手指著差不多大小的雲洞，好像就是為了方便別人將手指穿過去，好扶穩托盤的。再往外看去，地面的青磚映照著室外的日光，倒像青色的玉。

光？剛剛明明是一片灰濛濛的混沌之處，如今怎麼可能會有陽光？

她吃驚地抬起頭，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一下子找不到屋頂。這更讓她慌了神，要知道那個儲藏室不僅地方小，天花板也低，可是現在，似乎一切都變了樣。片刻之後，她才看見，房子的屋頂變得特別高，而且可以看見那上面橫著豎著的粗大木頭。是橫樑嗎？而且屋頂那麼高，簡直就像是……顧筠在腦海里苦苦地尋找著可以用來參照的物體，突然，她想起來了。

「對了，就像小時候回鄉下，在爺爺奶奶家裡看到的那樣！」

她的爺爺奶奶家，是再普通不過的中國典型傳統民居，不過因為年代比較久遠，所以顯得破舊，但這裡的情況又完全不一樣。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難道剛才那麼一眨眼的工夫，公司這間最角落、最陰暗的儲藏室，就換了個地方？

顧筠想來想去，都想不出個所以然。她無意間低下頭，更加嚇壞了。因為看到自己的手腳。手，像三四歲小孩的手，而腳的話……她一時只能無語地盯著自己的手腳來看，看完上面又看下面。如果說自己的手像小孩，那麼那兩隻腳也一樣，只是它們現在被嚴嚴地裹在極小的鞋子里，只能看到腳背上的襪子和裡面那露出一角的白布。

再看看身體，不好了，顧筠心裡叫苦不迭，自己變成一個小孩子了！因為現在的她，不管怎麼看，都完全是一個四五歲小孩的身段！

不會吧？難道那個小孩說的都是真的？就這樣？穿越了？不過她一時沒有想到，自己穿越後會變成個小孩子。在驚慌中，她左右張望，希望能找到一些什麼東西或證據來支持自己。但是不管怎麼看，周圍的一切不僅陌生，而且古老，房間雖然大，但好像只有她一個人似的。

「月喜、翠珠！這賊小肉兒，怕不是又到外頭瞎轉，把正事兒倒不理了！」

帶有鏤空雕花圖案的窗外，響起了女人的聲音。顧筠豎起耳朵仔細聽，才聽出對方在說什麼。因為這女人的聲音帶有濃重的北方口音，而且語速很快，就好像很不耐煩似的。

那女人又咕噥了幾句，但這次顧筠沒聽清楚她說什麼。很快，外面又有些聲音了，好像是有人來了。那個女人又開口了：

「到典膳所那邊瞧瞧去，也該是時候了。要是你們誤了時辰，耽誤了咱們姐兒的早飯，看我對娘娘說不說！」

有兩三個年輕女孩的聲音，一邊連連答應著，聲音好像越去越遠似的。顧筠聽到這些對話，腦袋裡就好像有魚在裡面游泳似的，弄得她暈頭轉向。

姐兒？娘娘？

還沒等她理出個頭緒來，鏤空花窗上掠過一道道黑影，有人進屋子裡來了。一個看上去約三十齣頭的女人，領著兩個女孩走進來。一看到顧筠在張望，就連忙笑著迎上來，一邊彎腰將她抱起來，一邊哄著她：

「不怕，不怕！莫不是餓啦？」

顧筠打量著這個女人，臉上搽著白粉，遮蓋住了原來的膚色，頭髮全梳上去，沒有垂下一絲劉海。頭頂中央戴著一個銀灰色的、像紗帽似的尖尖的東西。周圍還圍著一些一閃一閃的東西，顧筠這時才發現，這女人的頭上戴著的都是現代女人頭上絕不可能出現的首飾，有的像是金子，有的好像還鑲嵌著綠色的石頭。她兩個耳朵上垂著的耳環也同樣鑲嵌著有光澤的石頭，不管是頭上的首飾的流蘇、還是那副耳環，隨著女人身體的輕輕搖擺，而在她臉頰前後晃啊晃的。那上面閃現的金光讓顧筠覺得有點刺眼。

女人一邊哄著她，一邊又吩咐那兩個更加年輕的女孩做這做那。擺好桌椅，擦拭、擺下碗筷，那兩個穿著相同服裝的女孩一一照辦。當看到她們身上所穿的衣服時，顧筠更加傻了眼。寬大的衣袖，寬大的上衣，裙子直垂到地上，遮住了她們的鞋子。再看看這個抱著自己的女人，她穿的衣服跟她們不一樣，藍綠顏色，衣服邊緣上的花樣好像更繁瑣些。

這裡……是哪個朝代？看起來，周圍的擺設和女人的穿著好像有一定檔次似的。顧筠不禁想起那個小男孩在穿越前對她說的要送她「禮物，稍微舒服一點」，難道就是指讓她穿越到一個有點身份地位的人家裡？

雖說是這麼想，但顧筠仍然不覺得心裡踏實。自己怎麼會來到這個地方的呢？不僅變成了小孩，而且還看到這麼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大概正因為這轉變來得太突然而且離奇，所以才讓她一時陷入了大腦短路的狀態。

「不哭不哭，等吃過早飯，再去見娘娘，啊？」

這女人在對她說話的時候，語氣輕柔而且很有耐心。不過在吩咐那些年輕女孩的時候，總是在催促她們。顧筠見她們沒有惡意，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開始打量這個完全陌生的房間。不管是這裡的傢具擺設，全是既古老而且根本沒有一點印象的。雖說她猜這裡是古代的某個地方，不過要她說出這是哪個朝代，她說說不上來了。只是顧筠打量著房間時，心裡有這麼一個念頭：看來這裡不像是小戶人家，而且還有這麼些傭人。

這個女人難道是這個小女孩的媽媽嗎？不，看樣子又不像。要說顧筠離開校園、成為上班一族後到底學到了什麼，那麼察顏觀色、與人交往就是她所得到的最大收穫。現在她細看之下，越發覺得這個女人不像是小女孩的母親。她心裡並沒有因為猜到事實而高興，因為她不知道前面還會有什麼離奇古怪的事情在等待著自己。

外頭又來人了，是兩個女人。年紀跟屋裡的兩個女孩差不多大，穿的衣服和戴的首飾也相差無幾。她們四個一起，將從外頭捧來的方盒擺在桌上，又拿出裡面一碟碟點心和食物。顧筠看著這些，茫然未改。如果說這只是那個男孩弄出來的一場惡作劇，那為什麼她竟然完全看不出一點破綻？一切一切，比她以往所看過的任何電視劇電影裡頭關於古代的場景都更為真實。

「啊嚏——」

顧筠鼻子有點癢，剛想打噴涕，那個抱著她的女人居然比她還迅速地拿出一條手帕，掩在她臉上，讓她擦鼻子。現在回過神來，顧筠才覺得有點冷。看來現在這裡是冬天了，而且瞧她們那身打扮，也像是冬天裡才有的裝扮——雖說她也不清楚古代的女人是不是一年四季都得穿著這麼多的衣服。

她低頭看看自己，發現所穿的衣服也挺厚的——不用說，面料質地也跟她們一樣，不像現代的衣服。胸前垂著項圈之類的東西，用金子做的，還有一個用紅色絲絛拴著的鎖，上面好像刻有字。顧筠好奇起來，拿起那塊瑣形的金色牌子，正面刻著不少字，但字很小，她也沒什麼耐心看，再看看背面，同樣刻有兩個字，不過字體大些，雖說是繁體字而且字形古樸，但她還是認出來了。這時，那個女人見她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塊牌子，便笑著對她說：

「姐兒還認得這字不成？這可是真武大帝送給姐兒的寄名法號，有了它，定保咱們姐兒平平安安、無病無災。還認得不？嗯？認得不？這倆字兒叫：璇——真……」

那女人不住地哄著顧筠，好像特別希望她能跟著自己一起念似的。這時，她身後一個年輕女孩抿著嘴笑了起來，說：

「認字認字、認得卻是倒字！瞧這養娘！之前還虧娘娘特意吩咐過咱們，說與咱們知道姐兒這倆字，天天叫著，不想如今說是說對了、卻把那項牌給弄反了！」

那幾個女孩們笑不可抑，那女人眯著眼睛瞧了幾遍，這才發現自己確實把那塊牌子上下給弄反了。她一邊臉紅紅地笑著，一邊說「小油嘴兒，凈拿我開心！你們難道就是識字的不成，還笑我哩！」。顧筠見她這麼尷尬，之前又輕聲軟語、簡直像在求自己似的，便忍不住小聲地念：

「璇……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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