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引君入瓮
第6章引君入瓮
隆冬時節,暖陽高照,一掃前幾天的陰冷天氣。
水榭之中,魏瀾疲乏地揉了揉眉心,近一個月,她足不出戶,翻閱了所有的賬目,看的心煩意亂,好在府中諸事漸漸恢復正軌,府外大小店鋪運營在各掌柜的幫助下,悉數掌控,為她省了不少心。
她伸展伸展腰肢,起身倚靠在欄杆邊,無聊地喂著魚,看它們簇擁一團爭搶著食物,心中細細盤算著這一月以來查看的侯府賬目,想著如何才能維持府中開支。
卻見青衣引著位中年婦人緩緩走來,那是三房叔母秦氏身邊的心腹張嬤嬤,慣會狗仗人勢。前世,她寄養三房的幾年裡,沒少被她下絆子。如今,自己還是侯府的主子,自然不能在被個嬤嬤欺辱。
她瞥了一眼,在面上卻故作不理,繼續旁若無人地望著池中成群的紅鯉競相追逐,唇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那婦人身著一身暗青色素色長衫,腰身挺直,竟沒半點兒奴婢的謙卑。她雙手端著一個暗紅色木案,上面端正的擺放著一張鑲金邊的四方帖子,見魏瀾沒有半點相迎的意思,眉頭一皺,高聲說道:「郡主,下月十二,是老夫人壽辰,我家夫人特遣老奴給你和小世子送帖子,請去侯府一敘。」
魏瀾這才回過頭,滿臉堆笑,緩緩起身,和氣地迎了上去:「張嬤嬤,這種事情您讓下人來做就行了,怎麼能勞煩您的。」這話說的極佳,似乎打心眼裡,她就不把這老嬤嬤當做下人看待。
「郡主說笑了,老奴本就是個下人。」張嬤嬤心裡受用,語氣也和善了許多,「夫人吩咐了,請郡主和世子一定到,老婦人對你也甚是想念。」
說著,她將手中木案放於水榭中大理石圓桌上,雙手將帖子遞到魏瀾面前。
魏瀾怔怔地看了眼帖子,想起前世戰戰兢兢而毫無防備的自己,頓覺有些可笑。
她接過帖子翻看兩眼,重新放到木案上,抬手拂過鬢間白色簪花,抬頭淺淺笑道:「張嬤嬤,祖母壽辰,作為孫女,我理應前往,可你也知道,我剛出熱孝,唯恐衝撞了祖母,勞煩嬤嬤替我給叔母回稟一聲,我與家弟定會在家中為祖母誦經祈福。」
「郡主,老夫人一向慈善,對你們又多加疼愛,如今侯爺去了,偌大的侯府只有您和小世子,老夫人心疼的很,一再叮囑,一定請你們回去一見。」唯恐對方不去,自己交不了差,張嬤嬤忙接著勸道:「況且,郡主您熱孝已過,老夫人福澤永被,又豈會怕衝撞呢。」
魏瀾不再推卻,點頭應下:「好吧。我們許久不見祖母,也甚是想念,那就請嬤嬤轉告祖母,到時我與阿衍一定準時前往。」
目的達成,張嬤嬤欣喜萬分,忙點頭應著,躬身離開。卻聽魏瀾問道:「嬤嬤,記得您有個兒子叫秦坤?」
「是,不知郡主有何吩咐?」這小郡主不過十四,去年見時還軟糯可欺,沒有個主意,今日總感覺有些不同,如今怎麼會突然把話扯到自己兒子身上?張嬤嬤有些狐疑,一時不知所措。
「嬤嬤不要多慮,我不過是聽說嬤嬤教子有方,如今他獨當一面,跟在表哥身邊幫襯一二?」
「郡主過譽了,他不過是個下人罷了。」措辭謙遜,言語中卻得意的很,對這個兒子,張嬤嬤很是驕傲,如今二爺頗受皇上重視,雖沒有侯位,但卻任兵部尚書,從二品官員,小公子也入了兵部,坤哥雖跟在小公子身旁當個隨從,但外人眼裡,卻也很受重用。
「嬤嬤過謙了。他怎麼會是個下人?」魏府下人秦坤,豫京城百姓誰人不知?橫行霸道,仗勢欺人,搶佔土地,圈錢謀仕,種種罪行,若不是有叔父庇護,恐怕早被人一人一口吐沫淹死了。
魏瀾面不改色,討好地握著她的手,「嬤嬤,其實,阿瀾有事想求您。」她說著,沖身後紫竹使了個眼色。紫竹配合地遞過一個極為普通的淡綠色錢袋,鼓鼓的滿滿一包。「嬤嬤,這個麻煩您給秦坤。」魏瀾將錢袋遞給她,「裡面有二百兩現銀。」
「這……郡主何意?」張嬤嬤佯裝推辭,雙手卻誠實的打開了錢袋,雙眼冒著精光。
「嬤嬤您也知道,這醉紅居是我侯府的鋪子,但最近總有人看侯府沒有主事之人,到醉紅居中尋細挑釁,打我臉面,我本想去尋叔父幫襯一二。」她左右一顧,佯裝為難,「可是,嬤嬤也知道,我身有重孝,不能出門,而且,叔父公務繁忙,日理萬機,我實在不好拿此等小事勞煩他。」她用絲帕掩嘴輕咳了兩聲,「今日正巧嬤嬤來了,我素來聽人說,秦爺在豫京長街頗有威信,所以,還要麻煩嬤嬤幫我這一次。勞煩他得閑去鋪面周圍巡視一二,給我撐撐場面。日後,我醉紅居若度過此關,將分一成紅利給您。」
「一成?」張嬤嬤一副小人做派,將銀子快速揣入懷中,上前扶住魏瀾虛弱的身子,滿口應道:「郡主放心,此事,我一定幫您辦好。」想起來時夫人吩咐的事,她彎身端起桌上茶水,勸道:「郡主,您要注意,可要當心身子。」
「謝嬤嬤關心了。只是此事,先不要讓二叔知曉。阿瀾不想給他添麻煩。」見對方點頭應允,巍瀾便不再挽留,她撫了撫額頭,看了眼遠處迎風飄動的梅枝,紅色的梅花掛在枝丫上,煞是可愛,便抬手,任由身後紫竹扶著:「起風了,嬤嬤若沒別的事,我要去休息了。」
「那老奴回去復命了。」完成了任務,又有了意外收穫,張嬤嬤此行賺的個缽盆滿,自然沒有再留下的道理。
看著身影越來越遠,直至消失,魏瀾抬手將桌上帖子掃到地上,沒有一絲猶豫。
「郡主,您真要去大侯府?」紫竹撿起帖子,有些擔心,她日日跟著郡主,看著她執掌中饋以來,每日不眠不休,辛苦異常,而初三這場壽宴,明顯就是鴻門宴,郡主怎麼能應下,她有些不解,便憤憤道:「而且您怎麼能請他幫忙?他們又怎麼會真的幫您,只怕引狼入室,請神容易送神難。」
「我既然敢請,自然有把握送走。」魏瀾端坐桌旁,漱了漱口,眸中閃過一絲狠絕。
「小姐,不如,我們稱病不去了,你這樣也能舒心些。」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況且父親剛去,祖母就有這麼大興緻過壽,我又怎麼能不給祖母點痛快呢。」魏瀾心中忿恨,卻想起方才張嬤嬤貪財爭利的神情,深覺暢快,魚兒入了套,該再拋點兒餌了,她側頭吩咐道:「紫竹,你讓青衣幫我出府給醉紅居邱掌柜傳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