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追

「追！」

我拔腿追了上去。

那個女人的身影恍恍惚惚的，像是搖晃在風中的蠟燭。

我只顧著追她也沒看路，一路上往山上竄，等我氣喘吁吁的瞅著前面那個身影站定的時候驀然發現，到了長貴的家裡。

女人站在長貴家的籬笆外面，我清晰的記得白天來的時候那個地方拴著一條大狗。女人的身影只在籬笆前停留了幾秒鐘，彷彿就是為了等我，在我看到她的那一瞬間身影忽的模糊了起來，眼前像是起了霧一樣，眼睛有些不舒服。

我實在忍不住的揉了揉眼睛，手一拿開，籬笆外面哪兒還有什麼人，與之同時長貴家屋後面卻是傳來一個男人撕裂喉嚨般的大叫，叫聲在冷清的夜裡顯得曠遠空靈，我瞬間心一沉，幾步上去拉開連著籬笆的齊腰竹欄門，看到了那條大狗。

白天來的時候這條大狗還瞅了我們一眼，這大晚上的按理說正是狗給主人放哨的時候，然而我這人都已經走到了他旁邊，這一米多長的狗竟一點表示都沒，不由的讓我感到有些奇怪，用腳輕輕擂了下它。

屋後面男人撕扯著喉嚨的叫聲里透著恐懼和絕望，又一次響起，在夜裡拖的很長，聽的我脊背一涼。一時著急，哪兒顧得上一條狗怎麼樣了，可拔腿的時候卻無意絆到了狗頭。

它的頭軟踏踏的往旁邊一歪，眼珠子翻著白的往外凸，嘴張著杵在地上，舌頭從一側耷出來，嘴巴邊流出黑紅的狗血。

常聽人說狗是能看見那些東西的，冷不丁的一想到，我打了個寒顫，邁不出的腳不由自主的就停了下來，屋後面那撕心裂肺的叫聲已經斷了，我杵著沒動，一隻手抓著褲子捏到肉一揪，大腿上傳來的痛意又讓我陡然清醒，這不是做噩夢。

一想到那會兒那個女人就是站在這狗前面，心是嗵嗵的蹦。

陰冷的月光打到地上，山上起了一層薄薄的霧，也可能是水汽。那會兒跑的太急也沒注意。現在杵在這兒才覺得陰冷，屋後面的聲音停了，四周陷入一片死一般的沉靜，什麼聲音都沒有。

靜！讓我窒息的靜。

我突然慌了，屋後面那麼大的動靜，長貴家裡怎麼就沒有一丁點反應呢？屋裡面燈沒有亮，一點聲音都沒有。

我握了握手電筒，咕咚一聲咽了口唾沫。還是往前邁開了步子，走了幾步，總感覺後面有人，那種感覺實在是太真切，我手心捏著一把汗站了站，猛的把手電筒往回一掃，手電筒光劃過地上那隻狗的一瞬間，猛的看到那隻狗鼓起的白眼，陰慘的白光下這雙白眼像是死死的瞪著我一般。

我被這死狗嚇得手一抖，手電筒差點掉在了地上，憋的一口氣又猛然吐出來趕緊往屋後面跑，感覺太詭異，我必須趕緊看看屋後面發生了什麼事。一邊跑著掏出了手機，慌亂翻著電話簿，我要趕緊給師傅他們打電話。

電話還沒撥出去，我人已經到了後面，按手機鍵盤的手兀的停下，手機嗒的掉在了地上，要不是我在手電筒掉之前頓然反應過來一把握緊手電筒，手電筒也會掉了，我下意識的就往後退，我想找個牆靠著，那樣實在。

我已經不知道背後升起的涼意到底是冷汗還是恐懼，眼前的場景卻讓我說不出話來，想跑，腿卻不聽使喚，想叫，卻好像有一隻手捂住了嘴巴。

長貴家屋後面是一個茅草頂的豬圈。

他軟踏踏的攔腰搭在圈欄上，雙腿朝外、頭朝里，臉卻是朝著我這面，豬圈裡兩頭沾了一身血的白毛豬爭搶的啃咬著長貴的頭，咬著拽著，長貴的身子搭在豬欄上只有被兩頭豬一啃一拖才動一下。

我全然憑著本能往後退了幾步，靠到了牆角，看著兩頭豬爭相啃咬的一幕腦中一片空白，只想往地上蹲，脊背沿著牆角往下一滑，背後忽的一涼，我腦中猛然清醒了許多，激的我愣愣往前兩步。

那背後突然的一涼像極了有一雙冰涼的手伸進衣服去摸了我一下，戰戰兢兢的看了眼後面的牆，我強打起鎮定，事兒都已經到了這份兒上。顫顫巍巍的撿起地上的手機，給師傅摁過去一個電話，又顧著四周哪兒有趁手的東西，順手撿起一根木柴方子。

我想上前去打開那兩頭豬，手電筒打向豬圈卻無可避免的看見長貴那死魚般的眼睛。他現在的模樣和我看到的他家外面的那條大口有幾分相似，翻白的眼珠子往外凸著，臉上糊了血，嘴開著，嘴裡流出來的液體拉出了一條長長的線，我也不知道那是血還是什麼。

他的臉側向我這邊，我看的也是相當清楚。

「娃子？怎麼啦？你在哪兒？出什麼事了？」

電話里傳來師傅的喊聲才讓我慌亂的心略有些平靜，手機和手電筒捏在一塊兒，我沒法拿在耳邊來，沖電話里就開始喊，我當時真的不知道我喊了些什麼，話一喊我叫著就拿著手裡的木方往豬圈裡的兩頭豬一通亂劈。

我都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些豬被我劈的怕了，發出齁齁的聲音縮到了角角里。我這才一把將長貴給拽到了地上。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不像是拖了一個人，倒像是從豬欄上拖了一個沙袋下來，軟踏踏的，卻很重。

長貴被我拖到了地上，我像是完成了一項百里長跑，重重的舒了一口氣，耗盡了全身的力氣一樣，木楞的往後退了幾步，愣然蹲下身去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腦子中嗡嗡嗡的。

我都不知道自己這樣過了多久，突然一雙手攀到肩頭把我往起一拉，我猛然一驚，下意識的就要往後一肘子打過去，一個熟悉的聲音及時在耳邊響起，「別怕，是師傅！」

「師傅......」

我木楞的念了句，回頭看到了師傅熟悉的臉，姚富平拿著手電筒一語不發的站在旁邊，我感覺得到他掩飾不住的恐懼。

「娃子，別怕。來，起來！」

師傅一把將我拉了起來，彎腰撿起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在地上的手電筒塞回了我手裡。他顯得很冷靜，綳著一張臉，拿著手電筒半蹲在長貴的身邊，捏著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

「娃子，你跟姚富平進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