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紅顏易逝
第236章紅顏易逝
凝綠投鼠忌器,極不情願的揮了揮手,女軍們立刻散出了一條路來。
薛曼娘拖著暈頭暈腦的司徒月又說道,「給我備匹快馬,快!」
女軍們不敢耽擱,立了牽了馬停在二門外。
薛曼娘便架著司徒月警惕的奔著二門走去。
到了馬前,她將司徒月一甩,然後咬著牙跨上了馬,一口氣不敢停的猛拍馬背,疾馳了出去。
「追!」凝綠扶住司徒月的一瞬,大喝出聲。
身後立刻有十幾名女軍也上了馬,急吼吼的追了出去。
伏在馬上的薛曼娘已經感覺不到傷口處傳來的痛意,她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冷,眼皮也越來越沉。她知道自己怕是快不行了,卻仍拚命的保持著一點微弱的情形。
鑰匙,鑰匙一定要交到宋瑾亦手中。
這是唯一支撐著她沒有倒下去的理由。
後面的追兵越來越近,她一咬牙,將韁繩死死的套在手腕上,然後用手中的刀猛的插在馬的臀部。
胯下的馬吃痛,瘋了一般揚蹄狂奔,她因為纏住了手腕才沒有被摔下去,但巨大的震動再一次撕扯著她的傷口,她幾乎暈厥過去。
後面的追兵見無法追上她,索性拉開了弓箭一陣狂射。
她已經聽不見身後箭雨的破空之聲,伏躺在馬背上,眼前模糊著出現了幻影。
她看到宋瑾亦騎著馬迎著她狂奔而來。
絹衣素錦,墨發玉冠,是那樣的雄姿勃發,俊朗無儔。
她貪婪的看著眼前的幻境,目光變的逐漸柔軟,似水一般。
流淌著血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意。
她知道,這是迴光返照的時刻,自己快要死了。
但是她一點也不害怕,不後悔!
當日,神醫為她解掉身上的毒時,她也曾心猿意馬,偷偷的想過:自己若是能好好的活下去,陪在宋瑾亦身邊,時日久了,他是不是能對自己生出那麼一星半點的感情呢?
這個想法在閃出腦際的剎那,就被她深深的掩埋在了心底深處。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能夠守著他已經是一種是奢望,還怎麼敢去求取更多呢?
可那想法卻如破土的種子般,一旦冒了芽,就無論如何也不受她控制了。
「情深不壽……」她念叨著,一定是自己太過貪心了,所以才會得到這樣的結果。
不過這樣也好,能夠死去便少了許多煎熬,起碼在自己的世界中,他一直都在……
她沖著幻影伸出了手,然後便昏了過去。
她不知道,在她眼前,幻影變成了真實。
宋瑾亦和葉初月策馬而來,迎到她的馬前時,宋瑾亦一躍而起跳到了她的馬背之上,一揮手,用袖擺將射過來的箭一卷,又反射了回去。
身後,跑在最前面的女軍頓時應聲倒地,馬摔人落,混亂一片,跟在後面的人馬當即被絆住了前進的勢頭。
趁著這個空當,宋瑾亦帶著薛曼娘與葉初月撥轉馬頭,策馬離開。
一口氣,直跑到後面的追兵再也見不到時,才停了下來。
停馬之後,宋瑾亦翻身落地,將薛曼娘小心的抱下馬安放在路邊,又轉身去接葉初月。
葉初月對他說道,「先別管我,趕緊看看薛姑娘怎麼樣了?」
宋瑾亦點點頭,又轉身去瞧薛曼娘的情況。
薛曼娘此時已經氣若遊絲,臉色蠟黃一片,沒有半分血色,眼瞅著就要咽氣。
宋瑾亦心下不忍,抱起了她,俯身下去,輕聲喚道,「薛姑娘,薛姑娘你醒醒?」
在他的一聲聲輕喚下,薛曼娘睜開了眼睛。
水亮的眸子,此時已經不再聚焦,卻在看到宋瑾亦的那一剎那,還是燃點起一簇光芒。
她艱難的抬起手,撫向宋瑾亦的臉龐,待感覺到指尖下的真實觸感后,她凄然笑了,「原來我不是在做夢,爺您真的來了。能在……在死前見……見爺一面,曼娘無憾了。」
她這番話,讓宋瑾亦不覺心中難過,忙攥住她的手安慰道,「別胡說,你不會死的。撐著點,我這就去給你找郎中……」
他要起身,薛曼娘用盡氣力拉住了他,「爺,別費心了。我自己的情況,我……知道……」
說到這裡時,她已經氣息不足,極為費勁的猛喘了幾口,然後哆嗦著手在腰間摸索出了那串鑰匙,將它遞到宋瑾亦的眼前。
看著那串她用命拿回來的鑰匙,宋瑾亦頓時心如刀割一般。
他將鑰匙珍重的握在手中,語聲哽咽道,「你,你這是何苦呢?早知道你會因此受傷,我絕不會讓你去冒險的。」
薛曼娘這時又笑了,笑容燦爛如嬌花,帶著一抹隕落前的絕美光澤,「爺,曼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走不進爺心中,可是,就算如此,曼娘也……也想自私的奢望一把……曼娘想讓爺記住我……記住曾有一個不堪的女人,偷偷的愛慕過爺。」
話還沒有說完,她已經開始接連吐血。
宋瑾亦趕緊抱緊了她,連連說道,「我會記得,你放心,我會記得的。你不要再說話了,我這就帶著你去見郎中。」
他用力的抱起了薛曼娘,卻不察窩在他懷中的嬌花般的美人已經隕落,俏美卻全無血色的臉上,掛著最後一抹笑容,那笑容帶著全然甜意與滿足,沒有留下一絲遺憾。
能夠死在宋瑾亦的懷中,她應該是無憾的。
宋瑾亦失魂落魄的抱著她向前踉蹌走了幾步,衣角被葉初月輕輕拉住了。
他茫然的回過頭,同樣是一臉哀傷的葉初月帶著幾分不忍勸他道,「亦郎,太遲了。薛姑娘她……」
宋瑾亦這才緩緩的低下了頭,看到懷中的人已經沒了氣息,安詳的如同睡過去一般,他的心頓時被深深的自責感所捆縛,沉重的一點點向下墜落著,最後他顫抖著羽睫合閉上雙眼,久久無言。
追蹤他們的女軍,在路上被阻后,只能無功而返。
這一票人回到將軍府時,司徒月已經在太醫的全力救治下蘇醒過來,正躺在卧房的榻上,等著聽她們的回報。
這些人不敢大意,個個陪著小心把追蹤路上的情形講了一遍。
當司徒月聽到女軍們說起,半路上突然殺出來一個武功高強的陌生男人,把薛曼娘救走時,她暗暗犯了嘀咕。
猛的從榻上坐起,厲聲查問道,「那人多大年紀,身上可有什麼特徵?」
女軍們回憶了一下,有個口齒伶俐些的便回道,「那人二十齣頭的樣子,長相頗為俊美,看起來有些王孫公子的氣度,到不像是尋常的練武之人。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帶著帷帽的人,從身形看應該是個女人。」
「哦?」司徒月沉吟了一下,偏過頭去看凝綠。
凝綠便追問那女軍道,「看到他們是想哪逃了?」
女軍道,「依照方向判斷,應該是城外的十里坡。」
她話音落時,司徒月和凝綠皆愣了一下。城外的十里坡是處禁地,在那坡地之後的十里山,乃是沈元皇陵所在,那裡安葬著沈元的歷代先王。
未免驚擾歷代聖主,非但尋常百姓,就是他們也從來不靠近那裡的。
之前他們屢屢派人尋找葉初月,卻唯獨繞過了十里山。
難道……
司徒月和凝綠對視了一眼,皆在對方目光中看到了肯定的答案。
「快,快去進宮將此事秉明給王。」司徒月忙吩咐道。
她急著起身,牽動了傷口,疼得她又跌坐了下去,凝綠忙一邊吩咐人進宮傳信,一邊上前扶好了她。
司徒月緩了半天,才忍過了那陣痛意。她拉著凝綠的手,說道,「他們一定是躲在那山中,咱們才一直沒有找到的。你多派些人趕緊過去,務必將他們給我搜出來。」
凝綠答應了一聲就要去辦。
司徒月又叫住了她,「等等。薛曼娘盜走了令牌,一定是要交給葉初月的。你傳令給幾大城門城防官,若是見到有人出示我的令牌,就地拿下,不可放行。」
凝綠依言退下。
司徒月這才忍不住疼,滿頭是汗的躺回到榻上。
宋瑾亦格葉初月安葬了薛曼娘的屍首后,便籌劃著接下來的打算。
宋瑾亦見葉初月的腿上還沒好,便有心會山中草廬在等兩天,等她的腿傷好時,再去將軍府中救人。
葉初月卻搖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
「咱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等了,司徒月應該很快就會察覺到鑰匙被盜,她會想到有人要去劫獄,若真是那樣,她一定會想辦法把冷大哥轉移的,到時候咱們去了怕又只能撲空,若是那樣,薛姑娘……就白犧牲了。」
她有些黯然神傷的垂下了眼瞼,不忍去看宋瑾亦的表情。
宋瑾亦也垂著頭,沒說話,握著鑰匙的手卻攥的骨節泛白。
嘆息了一聲,葉初月抬起了頭,打氣說道,「不如咱們就趁現在她們還沒回過神來,趕去救人,他們也一定不會想到咱們還會折回去。」
說完,她看著宋瑾亦,等待著他的表態。
良久后宋瑾亦點了點頭。
將她扶上了馬,隨後自己也跨上另一匹。
臨走時,他又回頭看了一眼薛曼娘的墓。
那墓雖然簡陋,卻也壘起了丈高的土,樹了一塊木碑,碑文是用利劍刻成,赫然寫著「紅顏已逝白骨生,黃土難掩君恩長。薛氏吾妹曼娘之墓」尾端刻著,「宋題」二字。
一絲遺憾滑落心間,他雖然不能給薛曼娘些什麼,生的承諾,或者死的慰藉,但他可以在心間為她留下一方角落。
那是他曾答應過她的。
與薛曼娘的墓一眼作別後,他帶著葉初月又踏上了冒險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