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讓小明和你一起上學好不好
從我們分開，他就站在橋頭看著我，我勉強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看，他還站在那個位置看著我的背影，見我回頭看他他會露出笑。
我總是一步三回頭的回頭看他，他都在。
他見我總是回頭，再看看前方的小朋友，把我撒的越來越遠了，只剩一個淡淡的背影了，他擔憂我會遲到，表情變了，從剛開始的好笑，變成擔憂，再變成收斂笑，轉為平淡，轉身。
我見他轉身走了，於是我就老老實實的往前跑了，有時還是不甘心的回頭。
其實我的總回頭，也許是因為他在後面看我，我不想他孤單落寞。
我們是不是都有同樣敏感的心靈呢！
冬天的時候小明終於有勇氣到我們的學校里玩了。
他穿著啞巴爸給他買的溜冰鞋，在我們學校的院子里一大片不平整的水窪之上，他快活的滑著冰。
溜滑，旋轉，跳起在空中來了個短促的旋轉，然後墜下來，身體不停的打著轉兒。
他在院子里的這些動作不是我發現的，而是我班裡的同學們。
或許啞巴爸給他買了溜冰鞋，愛他，他太興奮了吧，他撞上剛從自家門口出來的我，說要和我一起上學去，參觀參觀我的學校。
我當然很開心了！我喜歡我的事情跟他分享。
等他跟著我走，我才注意到什麼，低頭，好傢夥，原來他穿著溜冰鞋啊。
怪不得剛才我覺得怎麼不對呢，他突然比我高了那麼多。
他笑嘻嘻的說，是爸爸給他買的。是的，他現在稱呼啞巴爸啞巴媽為爸爸媽媽，或許他已經認命了吧。
我不知道該為他開心還是難過。
我永遠記得，那個男孩從衣服的裡面口袋裡，掏出自己的錢夾子，他在那裡面慢慢的翻著，一張一張，明明就是幾張卡，他卻翻的這麼慢，他低著頭，陽光打在他長的稀疏卻長的睫毛上，他的眼皮一抖一抖的，他終於翻出了他要給我看的東西，那是幾毛錢，白色的，泛著乾淨透明的光。
他跟我說他要攢錢，買車票，買飛機票，他要回家。他的神情里，沒有悲傷，反而是勾著唇一抹小小的笑，那笑不是生在逆境中的絕望的，而是從內心洋溢著的希望，我在他的笑容，在他的臉上看到了。
他對我說的這些，對我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秘密。我是不會向任何人說的，我要替他守著這個秘密。
我雖然知道他攢的錢，實在太少了，離願望實現，恐怕要很長的一段時間。
我相信會有這麼一天的，這裡不適合他，因為他不熱愛！
能夠看得出，小明很喜歡啞巴爸送給他的這個禮物，他竟然穿著這雙溜冰鞋和我到了我們的學校。
我讓他在院子里玩些，等我。他點頭。我開始還害怕他怕人呢，走時我還不放心的回頭。
果然無論是在路上，還是在學校他的頭髮都惹得夥伴們關注，他們用看闖進來一個新大陸的眼光，看著他。
有人說他是外國人，有人不信，認為他是染了頭髮。
她們都是怯怯的說，生怕他聽見，但是或許是激動，她們的聲音還是不免提高了些。
小明或許對這些話，不以為然了。
我也已經聽過好多個類似或就是這樣的話。
看著兩個女生，拉著背過身去，竊竊私語，時不時怕他聽見回頭警惕的看著他的樣子，我就覺得好笑。
勾著一抹笑，轉頭看小明，他無所謂了，習以為常，嘴角帶著輕鬆愉快的笑。
此時班裡幾乎所有人，都轉著頭，看向窗外的院子里，那個男孩如雜技一樣的表演，而且那個男孩的顏值還那麼的帥，那麼的乾淨，那麼的與眾不同的呀！
「哎，那是誰？還真帥呀！有沒有人認識他的？要是認識他的人給我們介紹一下我也想學學他那帥氣的一手！」我們在班裡學習最好，數一數二的尖子生卞興國說。
我聽到他這話，看向前面他的位置，可惜大傢伙的頭，擋著我看不見他。
話說大家俯身這是幹什麼啊，我向她們的目光看去，就看見了大家凝望著的，窗子外的小明，他在院子里結冰的水窪上滑來滑去，行雲流水，還竟然縱躍，起飛，旋轉，我為我好夥伴，精湛的溜冰表演看呆了！
然後忽然遲鈍的想起，班裡的尖子生卞興國說的話，我心裡突然「砰砰砰」很激動。
我喜歡我們班裡的卞興國，不止我喜歡我們班裡的女生誰都喜歡他。
我喜歡他主要是因為那件事，有一段故事哩。
我剛開始上學的時候，老師大概看我大大的眼睛，眼珠子葡萄一樣，賊亮賊亮，看起來賊精賊精的，就以為我是一個聰明的主兒，所以把我安排在第一排。
我的書桌和老師的書桌挨著。
對，我是坐在前面一排，老師還讓我坐在中間，我的右邊是卞興國，我的左邊是范園，就是班裡學習最好的兩個尖子生。
現在的班長，和組長。范園是班長，卞興國是組長。
老師讓她們兩個手把手教我寫字，教我寫第一個字的就是卞興國，他握著我拿筆的手，一筆一劃的帶著我寫，他十分認真的在執行老師交給他的任務，教我寫字。
我還深深的記得他把著我的手，教我寫我人生中寫的那第一個字，是一個字母，它是h。
我當然也喜歡范園了，只不過和對卞興國的喜歡不一樣，對卞興國我是帶著崇拜與愛慕。
同學們聽到他的話，都搖頭。
聽到班裡學習最好的人，竟然提到了和自己有關的事了，我激動得站起來，小心翼翼得舉著手說，「我知道他......」
我此話一出，大家也不看了，連忙轉過頭，看向我。
卞興國也轉頭看著我。
我在站起來后廣闊的視野里，看見了他回過頭看見我的樣子，他的眼睛是那樣的好看，明閃閃的，閃爍的都是智慧的光芒。不像我。
他的同桌范園也轉過頭來，牢牢的看著我，也在等待我的答案。
「他不上學嗎？他是哪兒的？你和他什麼關係啊？」
「他......他是，我們村的。他是，跟著我來到這裡的。」
「好，那你放學后問問他能不能教我。我也想學他那樣，耍耍帥。」
回去的路上，我看著小明總是眉眼帶著笑，像看到了寶。
我的腦海里總是浮現，卞興國跟我說的話，還興奮的電光石火間浮現卞興國跟我說話的場景，卞興國那樣學習好的人竟然理我了耶！還有范園！
記得那是個櫻花盛開的夏天。
我爬到櫻花樹上，往啞巴家院子里看。
啞巴媽正拿著大掃帚掃著院子里的地。
小明站在屋檐下的圓柱子旁。
聽見了樹枝晃動的沙沙聲，啞巴媽和小明抬起頭看見了站在牆外櫻花樹上的我。
他們看見了我，我也正低頭看著院子里的他們。
我們的眼睛互相看著。
啞巴媽開口了，「巒巒讓小明和你一起上學好不好？」
「好啊！」我驚喜又乾脆的回答。
看向小明見他正仰頭看著我，嘴上帶著喜悅的笑。
「到時候你可別欺負他啊！」
「他是男生他不欺負我就行了。」
「他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