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觀風波

道觀風波

「一......二......三......四......五......」

枝繁葉茂的梧桐樹下跪著一個小丫頭,腦袋上鬆鬆的盤了一個髻兒,幾根調皮的髮絲不時的撫過她清秀的臉頰,略帶嬰兒肥的小臉兒上,掛著長長的睫毛的大眼睛正眨巴眨巴的閃著狡黠的光,而手中卻正在百無聊賴的拿著一根樹枝在地上划來划去,亂七八糟的也叫人看不出個圖樣,而且邊划拉邊嘴裡念叨著數字,時不時的還伸個懶腰,打個哈欠,若不是還算跪的挺直,真叫人捉摸不透到底是在受罰還是在玩耍。

「三百零一......三百零二......四百三十六......四百五十四......」

「五百——」

「師父,我數完了!」話音未落,這小丫頭就蹭的一下從地上彈起來,直接往院門外衝去,全然無視在院中太師椅上坐著的氣的吹鬍子瞪眼的白鬍子老頭。

「齊小柒——你給我——」

沒等師父口中那「回來」二字吐出來,小丫頭已經是跑的不見了蹤影。除了無奈的嘆氣搖頭,白鬍子師父倒是也沒有別的辦法。

誰讓這讓人頭大的小魔女偏偏也是這山上的小霸王呢,還是讓人又愛又氣,卻無論如何也恨不起來的那種。

沒辦法,首先這丫頭是這山上諸位道爺的「財主」,這道觀從修葺到經營,吃穿住行都倚仗這丫頭俗世的爹爹供奉著,從這個角度來說,老師父還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任這小丫頭折騰也不好真下手嚴厲管教。

但是呢,如果說這老道是因為趨名逐利,貪圖享受才屈身於富貴,倒也真是冤死了他。說到底,這小丫頭雖有些頑皮,倒也是真心可愛的緊,也算是個知進退的孩子,雖小錯不斷,可大錯不犯,嘴巴又甜,也沒什麼脾氣,心寬的很,對誰都是熱情大方,從未有過什麼陰暗齷蹉,跟誰過不去的時候。單說這份單純善良,這老師父也是打心眼裡喜歡,也著實是捨不得狠心管教。

但是讓老道頗為頭疼的是,這孩子總是愛心泛濫,三天兩頭就撿回些「東西」回來,幾欲枯敗的樹根,奄奄一息的小動物,還有一些什麼破爛不堪的「寶物」,她自己又沒能力照料,只得嬉皮笑臉的求師父,求師兄們出手相救,雖是行善積德,可也遭不住她三天兩頭的搗鼓。

委實是精力有限啊!

不過在她不知疲倦的「悉心打理」下,一開始有些衰敗的道觀倒是漸漸的變得生機勃□□來,這幾年的光景里,樹林蔥鬱,鳥語花香,並且也多了許多香火,景緻和人煙都是一副蓬勃生機,倒也是這丫頭無意中積下的福德。

本來大家對她這種「拾荒」的行為都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可是沒想到,這丫頭膽子是愈發的大了起來。

今日里,她居然——撿了一個人回來。

「你別怕,我師父嘴巴是凶了一點,但是心腸還是很軟的,你先吃點東西,等他氣消了,我再好好跟他解釋......」齊小柒手裡捧著一包糕點,目光關切的盯著眼前的小男孩,當瞧見男孩身上的青紫傷痕,眉頭一緊,手指也不由的抽了一下。

男孩大約是注意到了齊小柒的目光所至,敏感的往下拉了拉根本遮不住傷的襤褸的衣袖,神情有些躲閃,又有些迴避的說道:「不妨事,舊傷了。」

「不行!上次下山我明明就警告過他了,他居然還敢下此狠手,當我是泥捏的不成,要不是看他是你爹爹,我早就......」

「他才不是我爹!」男孩憤憤的打斷了齊小柒的話。

齊小柒嘴唇動了一下,看著男孩臉上略顯激動的神情,終是咽下了心裡的疑惑,沒再繼續追問下去,只是輕柔的繼續幫他處理身上的傷。

「小師妹,你在嗎?」

正當屋裡氣氛有些微妙的尷尬之時,有個略顯憨厚的聲音從院門外傳來。

「是二師兄,我使了他去山下幫我買葯來著,定是已經買來了。」齊小柒嘴裡嘟囔著,一邊站起身來往門口疾步,卻沒注意到男孩臉上驚惶的神情。

「小師妹,你火急火燎的要我去買金創葯作甚?你受傷了嗎?嚴不嚴重?疼不疼?」剛開了院門,二師兄這連珠炮一般的問話就噼里啪啦甩了過來,滿眼的關切,不住的往齊小柒身上打量,「是不是誰欺負你了?你跟師兄說,師兄找他算賬去!」

齊小柒淡定的把葯從二師兄手裡拿過來,歪了下頭,一臉萌態:「好的呀二師兄,要是有人惹我不開心了怎麼辦?把我氣得睡不著覺,吃不下飯可怎麼辦?」

「那還用說,欺負我小師妹,這個絕不能忍!你且告訴我是哪個混賬東西,我這就去找他算賬去!」二師兄滿臉的義憤填膺。

「山下集市東邊路北茶鋪老闆,師兄你快去揍他!」

說完,齊小柒趁著二師兄呆愣的空晌,把師兄往外一推,快速掩上了院門。

二師兄呆愣的撓了撓頭,茶鋪老闆?沒印象啊......他怎麼得罪小師妹了?不行,還是得跟師父說一聲,他們捧在手裡寵著的小師妹,可不能讓人輕易欺了去!

思慮完畢,二師兄一抿嘴,疾步向師父院落方向奔去。

拿了葯回到房內,卻發現剛剛還在椅子上坐著等待的男孩卻不見了蹤影。

咦?他去哪了?

齊小柒焦慮的滿屋子尋覓,這院子里就這麼大點兒地方,他一個小孩子,能藏哪兒去?真不讓人省心!

正當齊小柒焦頭爛額之際,卻發現這小東西卻好像憑空出現一般,正站在小柒的梳妝鏡前,盯著桌上的一個物件愣愣的出神。

「嚇死我了你!你剛在哪躲著呢?」齊小柒撫胸幾下平靜下心神,伸手扯過男孩,試圖幫他挽起衣袖,為他上藥。誰料男孩卻身子一趔,躲開了小柒的手,卻伸手指著桌子上一方石硯,一臉正色的問道:「你這硯台,是哪兒來的?」

硯台?

齊小柒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過去,是一方青灰色的石硯,樣子與一般石硯無異,只是上面有一個標記,是爹爹的印戳。

「只是我從家裡帶來的普通石硯而已,怎麼了?」

男孩的表情變得不可捉摸,稚嫩的臉上寫滿了欲言又止,嘴唇翕動了幾下后,終究是憋出來兩個字。

「沒事。」

「硯台的事等會兒再說,現在是你有事。」齊小柒扯過男孩僵直的身體,不由分說的扯掉他手臂上殘留的幾片破布,「我先幫你上藥,等下我再去廚房給你去拿點吃的,你就暫時先在此處養傷,若你爹,不對,若那個壞蛋趕來尋你,我定要幫你套一個公道才行。」

齊小柒嘴上惡狠狠的咒罵著,手下的動作卻輕柔的緊。男孩也漸漸的放鬆了僵直的身體,輕輕的呼了口氣,凌冽的眼神也終於柔和下來。

「你叫什麼名字?」一邊上藥,齊小柒一邊問道。

「我......」男孩目光一暗,垂下眼瞼,「我沒有名字。」

小柒心下瞭然,感受到了男孩的抗拒,便不再追問,而是溫暖的笑道:「那我給你取個名字吧!」

「無憂,如何?願你餘生無憂,萬事遂意。」

千里之外的宅院之中,一個黑色的身影快速的穿梭著,如鬼魅般毫無聲息。

「都辦妥了?」是一個中年男子陰沉的聲線。

「是的,都辦妥了。」窗側的陰影里傳來一聲回應,在這漆黑靜謐的夜裡略顯突兀,冷冷的語氣讓人莫名發抖。

「確無後患?」

「確無後患!」

空氣沉寂了片刻,深夜的寒意在竹葉上凝聚成凌冽的水珠,猝不及防的滴落在那與夜色融為一體的男子脖頸處,刺骨的涼意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屏住呼吸抬眼看向屋內,坐在軟塌上的男子面無表情,嘴角緊抿,手裡無意識的把玩著一塊方形玉石,雖無隻言片語,可其通身卻散發著一種肅殺之氣,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

可不一會兒,屋中男子卻陡然松下了氣場,用和緩的聲音說道:「辛苦了,下去吧。」

黑暗中的人影不露痕迹的呼了口氣,然後向著屋內拱了拱手,轉身快速的又隱在了黑暗。

靜謐的深夜,像一面巨大的黑幕,將一切光芒和陰謀籠罩進去,然後統統歸於這片虛無的漆黑夜色。

「大官人,您回來啦?」一個婦人拎著燈籠從內院迎了出來,暖黃色的燈光從燈籠里透了出來,在這漆黑靜謐的夜裡,給人心裡平添了一抹暖意。

許是到家后的輕鬆,一身深色衣衫的男子放鬆了眉宇間的警備,伸手接過婦人遞過來的厚厚的大氅,轉身掩了院門,問道:「嵐娘睡了嗎?」

「沒呢,雖說您交代了老奴幫您守著小門,但是主母放心不下,這會子還在房裡等您呢,而且,晚上又鬧了那麼一出,主母......」老婦人的欲言又止讓男人不由的放緩了腳步,本想出言詢問一番,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夜空,終是咽下了幾欲到了唇邊的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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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魚精終於崛起了!

其實新書開了蠻久了,反反覆復修改了好幾個版本,終於敲定。非架空但不無故牽扯歷史內容,保證不教壞小盆友。emmmmm,然後不虐不狗血不盲目主角光環,有腦子有態度,但是沒臉皮卻也知進退,算是爽文吧,希望能和看書的各位一起輕快度日,不打雞血不灌雞湯,負負得正的人生也蠻有趣不是!

面上愚鈍不是真,內心清明才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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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在浮雲淺處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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