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也生事端
加快步伐到了內院,果然一眾僕人已經被遣回下房休息,只剩下守夜的婆子倚在腳榻旁,偎著火爐子不住的打著盹。窗邊立著一個溫婉的女子,正眉眼微蹙的往窗外探頭張望。
看到男子裹挾著一身寒意正要踱步進來,剛要迎上去,卻看到一旁打盹的婆子,只得先出聲喚醒了她:「於大娘子,現如今夜裡涼,你就回房睡吧,我若是有事,自會喚你的,你只管歇你的。」
於大娘子剛睜開惺忪的睡眼,抬眼就瞧見自家大老爺在面前靜坐著,雖說她剛來這內院不久,並不太經常跟當家老爺打交道,可到底是一家之主,他在那裡坐著雖無半分言語,倒也不怒自威。
「喲,都怪老奴老眼昏花,竟沒瞧見大官人您何時回府的,給大官人告罪了。」嘴上這麼說,可於大娘子的眼神卻無半分畏懼膽怯,反倒是帶著一絲打量的意味,不躲不避的盯著,心裡好似在思索些什麼。
男人見這婆子不似尋常,又看著眼生,疑惑的看向自家娘子,卻沒想到,眼神卻撲了個空。方才還目光熱情迎上前來的溫婉女子此刻卻故意將臉別到一旁,躲開男人的目光,眼神中卻帶著一抹掩飾不住的幽怨。
「嵐娘?」
聽到男子的輕喚,女子抿了一下嘴唇,仍舊背過身去,不作回應。
眼瞧著氣氛有些尷尬,方才去小門為男子守門的老嫗忙向前走了幾步,扯了於大娘子的袖子,嘴上一邊調笑著,腳下卻不停事兒的拉扯著往門外走去。
「咱們主母是一片體恤之意,咱們也別辜負了她的心意。再說了,這府里上上下下,你還沒完全熟悉呢,也不好勞煩您來守這個夜,這天寒地凍的,咱們這把老骨頭可是熬不住咯......」
不等於大娘子有什麼反應,就已經快速將人扯到了門外。
終於,屋裡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和火爐子里炭火偶爾發出的爆裂聲。
「罷了,太晚了,歇了吧。」嵐娘無聲的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往床榻的方向走去。本來滿肚子的委屈和無奈,但是話在嘴邊,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最後只得壓下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化作一聲幾若未聞的嘆息。
「嵐娘......」男人站起身來,可聲音卻很低,「委屈你了......」
雖是微弱的四個字,卻讓嵐娘突然間淚如雨下,卸下強撐著的倔強和堅強,轉過身伏到男人寬厚而又冰涼的肩膀上嗚咽起來。
「三郎,奴家一向不是善妒不容人的主兒,你是知道的。」嵐娘一邊用手絹抹眼淚,一邊低聲抽泣著跟自家官人抱怨,「自打我嫁到府上,一向恪守婦道,勤勤懇懇,這府中事務無論大小,我都親自操持,也算是沒功勞也有苦勞吧......之前官人做定遠將軍的時候,反倒還清靜些,自打回京做了這太子少師,偏就平白生出這許多事端來。」
嵐娘絮絮叨叨的說了一會兒,男人卻是雙唇緊閉不接半句話,不由得讓嵐娘有些氣悶,但思及某事,又覺得心裡略微發虛,只覺得嘴裡心裡都是滿滿的苦澀。
她只是一介婦人而已,沒有什麼建功立業的考量,只想著一家人能和樂圓滿即可,卻無端捲入一場沒有無聲無息的鬥爭,現如今除了一起迎著頭皮上前應對,別無後路可退。
身邊的男人依然是溫柔的擁著她的肩膀,熟悉的體溫,熟悉的呼吸,可是嵐娘依然能夠感受到他心裡也並不爽利,已經有很久,她的三郎都不曾開心的笑過了。
齊明懿,曾經有名的武將,不說這十里八鄉,就是在這大宋疆土之上,也是出了名的青年才俊,頗得讚譽。有多少次,她李芸嵐都在感恩上天,賜她如此佳婿,不僅外人艷羨不已,就是這自家府苑之內,他做的也是可圈可點。
不僅沒有那尋常武夫的彪悍霸道與唬人的氣勢,反倒是溫柔體貼,細緻入微,面貌也是溫文儒雅,並且心思細膩之至,甚至於這內院的瑣事有時也能幫她分擔一二。因為離鄉上任,又少了許多這深宅府苑的煩心事,上面沒有婆母刁難,也沒有妯娌叔伯之間的各懷鬼胎,暗自較量,而最讓她感動不已的,是齊明懿明明年輕有為卻不貪女色,不沾風月。除了對她,在別的女人面前一向是一副清冷的樣子,極有分寸,不沾染半分脂粉氣息。
要知道,在這個三妻四妾的年代,農夫多打了兩擔米都還想著去買個妾回來,而她的官人,無論是權勢還是容貌,都稱得上是人中佼佼,卻只對她一人溫柔如初,永遠都有耐心,悉心照拂。哪怕是有那些個心裡暗自盤算的小人試圖往府上塞些姨娘進來,也都被他直接出面打發了,讓她著實省了不少心思,也讓她暗自竊喜,得此良人相配,此生無憾矣!
可就在李芸嵐以為自己人生得以圓滿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成親幾年卻一直不曾傳出喜訊,前兩年倒是還好,畢竟他們兩個人琴瑟和諧,齊家宗室礙於齊明懿的官職氣勢,倒也不敢有什麼微詞。可李芸嵐也著急啊,這女子開枝散葉本來就是責任所在,更是這深宅之中的立足之本,更何況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齊明懿如此用心帶她,她自然也是期盼著能夠幫他綿延子嗣,兒孫滿堂的。
雖然齊明懿並未表露過半分不悅與焦急,但是他本身就是個少言寡語,不善於表露自己內心想法的人,李芸嵐只想著是他擔心自己不悅,所以才故意壓下了他的催促和急切。於是乎,開始求醫問葯,尋仙拜佛,各種偏方也不懼嘗試,到底是在進門的第五年,成功的懷上了一個孩子。
只是沒能完全讓李芸嵐如願的是,生了個女娃娃。
雖是得了個女兒,但到底是這齊府唯一的一個小主子,又來的艱難,所以自打這姑娘落地,便是得了這府中上下所有人的寵愛,真真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愣是把一個嬌滴滴的大家閨秀寵成了一個天地不懼的假小子。
「對了,你得空去瞧瞧咱們小柒,這個姐兒自幼便淘氣的緊,自打她隨著道長上山,這府里已經太久沒有熱鬧過了。」齊明懿悠悠的吐出幾句話,「還怪想她的,這幾年,也難為她了,唉,睡吧,明兒再說吧。」
說完,齊明懿便自行寬了衣,又安撫的抱了抱嵐娘,吹熄了幾欲燃盡的燭火。
唉,人生在世,哪得事事如意啊!
只是有些不如意,還能抗爭一二,而有些情況,他卻只得亦步亦趨,別無選擇,別無他法。
若是真的避無可避,折損他一人倒也沒什麼,只是擔心他的嵐娘,還有他那自幼便隨了老道上山的女兒。嵐娘自打嫁於他,便隨他背井離鄉,也沒有半分怨言,一向是溫婉和善,重話都沒說過半句,也幸得他憐惜,從來沒想過像他爹爹那般,把家裡弄的是烏煙瘴氣,所以即使是嵐娘進門五年都不曾懷有身孕,他雖也暗中焦急,但也從未有過納妾之意。他自是心甘情願,倒也因著如此,嵐娘這些年卻被他保護太過,心思依然單純的宛如未嫁之時。可如今回了京都,被迫捲入這場權謀之爭,便不得已多了許多的磕絆與艱險,以嵐娘的心性,只怕是要吃虧了。
罷了,他是她的官人,自是要護著她的,找個機會點一點嵐娘吧,希望她能警醒些,或許還能避過些禍事。
至於他的小女兒,這丫頭自小便是個有主意的。想到女兒,齊明懿在黑暗裡翻了個身,嘴角不由的帶了一抹笑意。
齊悅顏,這本是他為女兒取的大名,大意是說這丫頭「容顏俏麗,使人心悅」的寓意,大家自小也便是「悅姐兒」「顏姐兒」這般喚著,可是到了四五歲,請了先生教書認字的時候,這丫頭非說自己名字難寫,自顧自的給自己取了個小名,叫齊小柒,還特意跑到正房,爬到桌子上召集府中上下公諸與眾。
他看著好笑,又覺得自家女兒聰穎之至,不但沒有攔阻,反倒是默認了她這一胡鬧之舉,反正宗室族譜上已經記下了他齊明懿嫡女「齊悅顏」的大名,至於她想喚自己什麼小名,倒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只是也是因著他太過偏愛,凡事都不躲不避,依著她的性子,卻也沒留神給她招來了禍事,幸得他急中生智,這丫頭也聰慧過人,及時躲避鋒芒,隨著那道人在一同上了山,這些年日子雖然清苦了些,但也算是因禍得福,終歸是避過了許多不必要的禍端。
唯一讓人難安的,是他這個做爹爹的,真真是很想念她啊!
「師父,你就把小師弟放出來嘛!」
「師父,真的是我的主意,跟小師弟沒有半分關係,那歹人是我叫師兄們去教訓的,你不是常教導我們說要心存善念,拯救蒼生嘛~那要是沒人主持公道,任由那惡人欺凌弱小,橫行霸道,魚肉鄉親,豈不是違背了您教我的這些大道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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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悅顏......不好不好,太文靜了,不方便「我」撒歡逗趣,還是願當「齊小柒」,這深閨里的大姑娘哪有山野間的小道姑輕鬆有趣,不管了,溜咯!任它朝堂詭譎變,我自山野樂逍遙。感謝在2020-11-1917:50:32~2020-11-2012:34: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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