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命里的過客

有的人，能走進你的生命，卻走不進你的生活；有的人，能走進你的生活，卻走不進你的生命。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人來人往，不斷擦肩而過，留不住匆匆的腳步，挽留不了生命的消逝；有的人，會在你的生命里烙下痕迹；有的人，是一陣清風刮過，徒留空白；你們都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從睜開眼睛那一秒，到埋入黃土那一刻，你的足跡一路連綿灑下，從始點到終點，其他人，只不過陪你走完了，生命里的一段路程。

只眨眼功夫，彈指即過，已經快兩年時光。楚秋，一個外地來上海求學的大學生，畢業后順理成章留在這裡，剛畢業那段時間，楚秋四處奔波，只為求一份相對可以的工作維持生計，在上海，學歷和文憑遍地都是，人才濟濟，一個名牌大學的本科文憑實在算不得什麼，這個時代，講究的是實力，弱肉強食，適用於動物界的法則同樣適用於這個社會，當你沒有任何背景，沒有任何可以依仗的關係，那麼，想要打拚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只有一步一個腳印實實在在往前走。而楚秋，一個獨自來上海求學的外地女孩，背景的顏色潔白無暇，在這裡，她沒有親戚，只有一些關係處得不錯的朋友，大家年齡相仿，事業大多處於剛起步狀態，自顧都不暇了，平時又忙得不可開交，連聚一下的機會也是難得，就別過多指望。所以，楚秋很早就明白，她是孤獨的前行者，陪伴的只有地上的影子和背上的行囊，再簡單不過，正如一貧如洗的自己；不要期待天上掉餡餅，成功只有靠雙手來成就。楚秋知道，很多女孩會通過捷徑成全自己的美夢——嫁一個有錢人。太多太多人做著這樣的夢：年紀輕輕就住上豪華別墅，開著拉風的小轎車四處兜風炫耀，隨意進出各種高檔場所，任意購買喜歡的東西，而不必看價格……物質生活獲得了巨大滿足，但是精神呢？要靠什麼來成就物質和精神的雙重幸福？而且，社會本來貧富差距極大，富人畢竟佔少數，多數還是窮光蛋，大款，不是那麼容易傍，就是恰巧傍到了，未必是一種幸福，難說，是另一個災難的開始，誰又說得清楚呢？所以，楚秋從不做這樣的夢，除了物質上的滿足，她還需要精神上的富裕，二者缺一不可，失去精神的滋養，人已是行屍走肉，內心空洞空白的生活，還剩什麼精彩？做一隻住在金籠子里披著華麗羽毛的金絲雀，還不如做一隻自在飛翔於天際的麻雀來得安逸喜悅。人，有時候太容易迷路，丟失自我的人生，就如灰濛濛的天空，暗無顏色。

曾今，那段寧靜無憂的大學時光里，室友們嘲笑她過於天真，思想幼稚不現實，絕絕對對一傻妞！這樣說，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自己沒那樣好命……從來，楚秋都不辯駁，只淡淡笑笑，自己懂自己就行，話不投機半句多，無謂的爭執沒有必要，她不好爭鬥，多數時候都靜靜的，看著書，或在思想的汪洋大海徜徉，自得其樂。她也是女孩，也做著很多很多美夢，但是，她是理智的，害怕忽然頭昏腦脹將自己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所以隨時警醒著，人要學會居安思危；別人的事她不願多管，只要沒侵犯到自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各有志。在人群中，她是隨和的，合群也愛笑，淡淡的，甜蜜而且溫暖，讓人如沐春風，然而，同學朋友看不懂她，覺得她神秘莫測，思想標新立異，各種古怪想法層出不窮，雨後春筍般，前一句還沒弄懂，后一句就來了，完全讓人云里霧裡，摸不著頭腦；久而久之，理所當然地，大家知道她的思維是跳躍式的，無常理可尋，不按牌理出牌，說她是個怪人，就經常以「外星人」來稱呼了。這個稱呼一直如影隨形，搞得楚秋哭笑不得，時間一長，也懶得理會了，當大家不是一類人吧，求同存異才是上策。所以，楚秋是個特殊的存在，像霧裡的花，水中的月，看似很近，卻摸不透，若即若離，似近似遠，你靠近，她就走遠，你離開，她又靠近，讓人看得眼睛酸脹，也沒個結論，無法具體描述她的性格，非常懊惱沮喪。偶爾，看著身邊人來人往，嬉笑怒罵，笑語歡聲，楚秋會覺得孤單，也會在深夜無人時寂寞感嘆，對月淡笑，似乎朦朧的月光能夠消減她內心的惆悵，一向不習慣和人靠得太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讓她感到安心舒適，只要不脫離群體，挨在人群邊緣就可以了。楚秋也渴望有個懂她的人，尋尋覓覓了很久，沒有發現，大概，她真的太難以理解了吧？古來皆嘆：知音難覓！確是可遇而不可求，能遇到，是緣分，也是福氣。

想到家鄉的媽媽，楚秋的心又一陣一陣地發酸，百般滋味纏繞心頭，酸澀難言，縱有千言萬語也不足形容此刻心情。媽媽還好吧？臉上的皺紋是不是又加深了？背是不是更加佝僂？還經常感冒嗎？此時此刻她一定萬分挂念著我，說不定念著念著就流淚了……胸腔的空間一時間變得狹小起來，同時有幾股力量在不斷地擠壓，悶脹難當，空氣變得稀薄，覺得呼吸有些困難，眼睛酸脹，生生就要滾出淚來，楚秋忙深吸一口氣，勉強壓抑住情緒，硬把已經快漫過眼眶的淚水逼了回去，一次又一次在心底對自己說：楚秋，你一定要堅強，你是最棒的，只要你想做的，就一定能做到！楚秋一直是這樣自我激勵的。她不習慣哭泣，偶爾夜深人靜時掉幾滴眼淚，很快又恢復如常，絕不允許自己軟弱，一個身處逆境的人沒有軟弱的資格！也許你疑惑，楚秋心中為什麼沒有對老爸的牽挂？楚秋的爸爸在她大二時去世了，得知這個消息時，她感覺頭上的天空瞬間坍塌了一半，圍著自己的不再是銅牆鐵壁，風風雨雨朝自己襲來，再沒有那個山一般高大的身影為他擋風遮雨；心痛得窒息，沉重得上面像壓著一座山，在爸爸的葬禮上，楚秋很想放聲大哭，可眼睛就像乾涸的沙漠，乾澀澀的難受，沒有濕潤的傷痛滴落，流不出淚的感覺更難受！看著爸爸沉睡的臉，楚秋多麼希望，下一刻爸爸就睜開溢滿溫暖笑意的眼睛寵溺地注視著自己，然後伸出那雙寬大厚實的手摸摸她的頭……可是等了很久，四周只響著撕心裂肺的哭聲和哀傷死寂的音樂，楚秋知道，爸爸永遠地離開了，去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希望那是一個美麗安詳的所在，好比陶淵明描述的世外桃源，爸爸在那裡快樂地生活。一連幾天，楚秋茶飯不思，剛吃進去一點東西，馬上就吐出來，變得憔悴不堪，她總是一個人寂靜無聲發著呆，死一樣地沉寂，眼神空洞迷茫，像在想著無窮無盡的心事，又像什麼也沒有想，壓抑著，找不到釋放悲痛和恐懼的途徑。她的寂靜無聲，不合常理，家人親戚並不諒解，紛紛指責她心狠無情，最疼愛她的爸爸去世了，居然僵硬麻木到沒有半滴眼淚，甚至最敬愛的媽媽，也這樣認為；楚秋無力為自己分辨開脫，她太累，別人無所謂，為什麼媽媽也如此看她？她最親最親的人！她在心靈深處呼喊：只有眼淚才能詮釋悲傷嗎？含淚的眼睛裝著的就是一片真情嗎？懂得哭泣的人就重感情嗎？……除了哭泣流淚，悲傷的表達方式實在太多。

抬頭看看天，天空的顏色已經開始轉暗，斜掛著的夕陽慢慢地往下沉，一陣風撲面吹來，楚秋打了個寒噤，心裡感嘆：天氣真善變啊，前一刻還艷陽高懸，天空碧藍如洗，白雲悠悠飄蕩，后一刻就陰雲密布，冷風襲人，說不準陣雷陣雨，如此反覆無常，身體有些吃不消，稍不注意，就要感冒，流鼻涕的滋味可不好受。最近心神不寧，常胡思亂想，紛亂如麻，是壓力太大了嗎？上海的生活節奏太快，必須不停奔跑著才不至於被甩在後面，長久累積的壓力如一座高塔，壓得胸中喘不過氣來。楚秋現在以寫作為生，靠著稿費生活，已經積累小小的名氣，雖然不是什麼聲震文壇的大作家，但是起碼的生活基本能夠保障，不富裕，日子倒也逍遙自在，時間完全自主安排，頭上也沒大老闆盯著，更不用受約束，對酷愛自由勝過生命的她來說，沒什麼不好，當初就因為受不了公司里壓抑窒息的空氣才選擇了如今的職業，也為了興趣和夢想——她希望有一天，很多人拜讀她的作品，真正的揚名文壇，成為知名大作家！最近的日子枯燥乏味，找不到創作的靈感和**，大腦空落落的，單調空白，心中荒涼如大漠戈壁，缺失靈氣和感動，沒有豐富艷麗的顏色，這種狀況已經持續一段時間，再找不到解決的方法，生計也成問題。

天已經黑下來，逐漸有燈亮起，漸漸五顏六色地閃爍，配合著靜默的夜空，華麗耀眼；大上海的夜，美麗而魅惑，迷惑著俗世眾生的雙眼，不計其數的誘惑像罌粟，窒息的美態，可以麻痹視線，刺激得人飄飄欲仙，暢快淋漓的快感，一旦沾染上，就難以戒掉，有多少人抵抗得了？一切在夜色掩護下，悄無聲息地進行。楚秋欣賞著瑰麗的夜色，又開始浮想聯翩起來，心思浮動，已經成為習慣，只要安靜下來，大腦就開始不知疲累地運作，沒完沒了。四周林立的高樓大廈，寬闊的柏油路面，川流不息的人群，從眼前不停晃過，自己就像在看電影的觀眾，默默觀看著浮華流動，人潮洶湧，一切無聲地快速滾動著……不斷擦肩而過的人們，是否看清離去人的嘴臉？身邊每一個人都是匆匆過客，輕輕地來了，又輕輕地走了，有時候連痕迹都懶得留下，自己又何嘗不是別人的過客？太匆匆，人生短暫，到底什麼才是永恆？匆匆的時光里，如果沒了精彩，活著又是為了什麼？人必須活著，好好地活著，釋放出自己最大的能量熊熊燃燒，才不枉來到世上走一遭。

正想得出神，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突兀響起，把楚秋拖出了無邊無際的幻想，接起電話，電話那端的聲音低沉悅耳，充滿磁性，如果有一種聲音聽了會讓人心神俱醉，想入非非，那麼，就是這個聲音了。這個聲音楚秋聽了五年，從大二一直到現在，熟悉已經不足以形容，這樣流暢動人的聲線像一條螞蝗很深很深地鑽入她的身體，融進血液，然後消失無蹤，與她的生命融為一體，終其一生都不可能忘記半分，刻骨銘心，比對她自己的聲音更加熟悉。

「楚小丫，在哪呢？」藍城的聲音懶懶在電話彼端遙遙傳來，富有節奏，像跳動的音符，奏出動人樂曲，短短的幾字出自他口中，無限魅惑……這個男人，連聲音也致命地性感，是女人的災難，所謂「禍害遺千年」，指的就是他。

「找我有事？」楚秋不答反問，她說話向來直達重點，不會啰嗦，嘰嘰喳喳的那些八卦女看了都覺汗顏頭痛。

「想找個人喝酒，可惜沒人陪，現在市場低迷啊……」故作哀傷的語調，透著絲絲笑意，優雅低沉，藍城說話永遠都那麼漫不經心，卻出奇性感惑人，老天爺對他真是厚愛。

「去哪裡喝酒？……你一個人？」楚秋的聲線帶點淡淡沙啞，這無損她的女性魅力，反另有一番風情。

「我這裡，就你我兩個人。快點過來，別讓我等太久。」藍城的聲音透著點霸道魅惑，不容置疑。

「好的，我馬上過來。」說罷，楚秋掛斷電話，朝著地鐵站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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