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圍城
余霖在聽了徐小姐所判斷的形式后,也覺得有理,立馬做了計劃的調整,打算直接衝進郡守府,先活捉了張遷再說。
然而,就在余霖帶著眾人衝進郡守府時,卻早已不見了張遷的蹤影。諾大的府邸,只留了七八名護衛和兩三個刀筆小吏罷了。
余霖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瑟瑟發抖的十來號人,心想還是來晚了一步,身邊站著的吳桐和徐小姐等人也是一副可惜的神情。余霖越看越氣,頓時有些惱羞成怒起來,朝他們吼道:「張遷人呢?」
被他這麼一吼,那十幾個人頓時嚇了一跳,整個身子匍匐在地,完全不敢去看他那一臉怒氣的臉龐。
見對方都不說話,余霖更是氣的怒髮衝冠,他指著其中一人喝道:「你來說!你要不說實話,我就砍了你!」
被點中的那人頓時一驚,忙抬起頭來,驚慌失措的說道:「大人饒命啊,小的真不知道張主薄的下落,只記得他兩天前曾說過有要事要辦,便離開了府邸。至於去了哪裡,小的也是一無所知啊。」
徐小姐聽他說完,立馬上前朝余霖說道:「事已至此,顯然這張遷是聽到了什麼風聲。你前幾日讓張遷封住整個宜陽郡大大小小的路口,正好中了他的下懷,讓他有理由將人馬都派了出去,我擔心最壞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余霖此刻雖有怒氣,但與徐小姐說話,他還是盡量剋制了自己的脾氣。他朝徐小姐說道:「沒想到這張遷隱藏的這麼深,雖說我來宜陽郡前,將宜陽郡府和黃石縣府的幾個主官都大致了解了一番;卻沒想到這個在卷宗里一直表現默默無聞的人,竟然會是這種身份。」
「不要自責,先想想處置辦法才行。」吳桐趕忙上前提醒道:「我就不信他一個小小的主薄,就能控制整個宜陽郡。」
余霖聽罷點了點頭,理性分析了一番后,說道:「如此說來,我向青州搬救兵的信估計也出不了宜陽了,現在的宜陽,成了座圍城,我們倒成了那瓮中鱉了。」
說完他自嘲的笑了幾聲,隨後沖門口站著的一人喊道:「周延,你親自走一趟,務必將這裡發生的事情告訴提督將軍。」
「卑職遵命!」周延沉聲應道,隨後便轉身離開了此地。
余霖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那群人,臉上的怒意此時也降了幾分。他朝那群人繼續說道:「帶路,我要去看看張奎和田小東。」
「是!」那群人戰戰兢兢的應道……
余霖走出大堂,此時外面早己狂風大起,烏雲密布,顯然是有場暴雨即將來臨。余霖抬頭看著天空中那彷彿觸手可及的烏雲,冷笑一聲,喃喃自語道:「好一個黑雲壓城城欲摧啊……」
李亥的到來,讓這原本一面倒的局勢瞬間反轉過來了。原本王道柱還想憑藉著人多的優勢跟王璋等青州軍拼一把,再不濟也可以向盾斧軍統領們求救。可奈何李亥的出現讓局勢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反轉,他突然帶著近千名士卒出現在這裡,饒是王道柱有必死的心也不敢拿手下這些兄弟的性命去拼啊。
不到半柱香時間,這上百名衙役捕快們便全部給捆了起來。王道柱到目前為止,才感受到了什麼叫心如死灰。
他是萬萬沒想到,孟隗還有這一手。向青州通風報信估計只是蒙蔽他的手段,待自己轉移注意力后,他的主要目的便是向曹賢和李亥求救。
李亥身為弘台都尉,官至從六品武將,是青州六位實權都尉之一,掌管宜陽、上騁兩郡的城防軍加隆古軍鎮共五千二百多人。權力滔天,在青州估計也僅次於余闖提督了。
此番因為亂民叛亂一事,再加上縣尉田小東革職入獄,無人率軍鎮壓亂民,他李亥才親自出馬。
如今李亥高坐大堂之上,王道柱則被捆的嚴嚴實實的跪在下首。看這模樣,李亥是打算親自來審問此人了。而曹賢與孟隗也不便多加插手,只好陪坐在兩旁。
李亥到如今依舊是這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動容,他的這份鎮靜倒也是讓身邊兩人感到由衷的佩服。
「刺殺垂拱校尉余霖是你安排的人吧?」李亥平靜的問道。
王道柱事已至此,沒有任何隱瞞,回道:「是的。」
李亥繼續問道:「那御史大人是否也是你們殺的?」
「那是西蜀遺民乾的……」王道柱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西蜀還留有幾百盾斧軍在青州,刺殺御史的,就是他們。」
「那他們在哪?」李亥又問道。
「我不知道。」王道柱說道:「你殺了我吧……」
「別急,我會滿足你的。」李亥依舊平靜的說道:「你們這些西蜀餘孽就是活膩了,聖上對你們寬厚處理,余將軍也對你們百般照顧,可你們卻不知好歹殺害御史大人,導致整個青州烏煙瘴氣,你們死有餘辜!」
「我也不奢望你能夠說出他們的位置來,反正我只要知道,你,還有郡主薄張遷都是西蜀那群餘孽的姦細這就足夠了。」
王道柱平靜的跪在那裡,沒有說話。他清楚要是行動失敗了,他遲早會有這麼一天,只不過沒想到的是,這一天來的也太快了。
王道柱深吸一口氣,淡淡的說道:「我王家最初隨雲貴節度使入主川蜀,西蜀建國便一直居住在此;西蜀對我王家的恩典實在是太多太多了。是你們,你們這群來自北方的豺狼,奴我國人、殺我族親、占我土地…我絕不會屈服於你們。我王道柱一天是蜀人,一輩子都是。我做這些對的起天地良心,我問心無愧!」
好一個問心無愧。
王道柱這番話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竟然口沫橫飛,一副想將對方碎屍萬段的模樣。
聽完這段話后,在場感觸最深的莫過於曹賢了,因為他也是西蜀遺民。曹家做為西蜀七大豪閥之一,更是西蜀第一個投降冀國的豪閥。當初葉青鸞捨棄青州打算在宜陽與沐劍英決一死戰,整個青州就只留下些老弱婦孺與殘兵敗將;沐劍英毫無壓力的佔領了青州,而此時做為青州第一豪閥的曹家也投降了冀國。
可能對於曹老太爺來說,一個國家的興衰榮辱比不上一個家族的百年傳承。當然,曹老太爺也並非想當亡國奴,他可能也有熱血的時候。可惜,他站在了一家之主的位置上,他的每個行為都將決定曹家的存亡。
所以,他不想讓曹家斷在他這一代,不想讓自己當這個家族罪人,更不想讓這個家斷送在自己的子孫後代身上。所以他極力討好冀國,甚至不惜為自己子孫謀取一官半職。
同樣是西蜀豪閥,同樣是亡國奴,曹老太爺與王道柱卻是兩種不同的做法……
曹賢在看向王道柱的目光時有些坐不住了,他在痛斥李亥等人的同時又何嘗不是從側面將他給罵了一遍呢。恰好此時王道柱也把目光投向了曹賢,對於曹家這樣的投降派,王道柱可是十分痛恨的。
曹賢被他盯著渾身不自在,索性就想離開這裡,於是便起身告辭,正所謂眼不見為凈。
孟隗看了一眼曹賢離去的身影,正想開口說些什麼,但稍加猶豫了一會,還是給憋了回去。這場審問本身就毫無意義,他們在場間,更加表現的毫無意義。曹賢在時,他還正襟危坐,曹賢這一走,他也表現的十分隨意。
而李亥在聽到王道柱那番「刻骨銘心」的痛斥時,也表現的十分冷靜和隨意。占土地,殺國人?笑話,還在先帝之前,整個大冀積貧積弱,西蜀、南楚、甚至是西域諸國不斷蠶食冀國隴關、隴中、江北等地,屠殺的冀國百姓沒有百萬也有大幾十萬了。
戰爭這種東西,沒有對錯,本來就是誰的拳頭夠硬,便是誰說的有道理。李亥如今四十多了,經歷過了冀國最黑暗以及最輝煌的時刻,王道柱此時五十多,想必也經歷過了西蜀最輝煌及最黑暗的時候。
只不過兩個人,一個是先苦后甜,一個是先甜后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