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不去雪山

第一卷 不去雪山

水母事件已經過去一個周了,梁向遠專心工作再不敢去海邊玩耍,就連老宋在凌晨五點的邀約也被梁向遠無視。自從梁向遠去了一趟G省再回來以後,就發現老宋最近又有了一個新玩法,和以往夜裡進叢林捕蛇不同,現在的老宋每天凌晨早早地起床,然後騎上他鐘愛的小電驢,去五公裡外的海岸邊撿貝殼撿海魚,依著老宋的說法,這是作為吃海人每天必做的事。

「你又不是本地人,幹嘛學著他們這麼忙碌,莫不是每天的工作太閑了?」這是梁向遠在問老宋。

老宋是這樣回答梁向遠的:「每到一個地方,我們就要去接受他們的文化。B市有得天獨厚的海鮮資源,免費的資源不要,我何必去花上那一千兩千去飯店呢?」

「說接受文化說的太過了吧,老宋,你就是想吃免費海鮮了。」工友們一齊起鬨。

「是又怎麼樣,免費海鮮算得了什麼,小梁每個月都有免費香煙,那日子才叫舒服。」老宋說的是事實。

梁向遠作為工程量的把關人,下面班組不時都會送上那麼一條香煙給梁向遠。梁向遠在B市的時候,想要抽煙了,壓根不用自己去買,每年還能剩下不少帶回L市。

這就和四叔經常請建設單位和監理單位的兄弟們吃飯娛樂,經常送上信封到建設單位領導的手裡是一個意思。只是班組們送上的不是信封,梁向遠收到的只有香煙一條。

煙癮極大的四叔每次路過梁向遠辦公室的時候,都能聞到從裡面傳出的煙味。梁向遠抽煙的事情四叔自然知道,他自己也在抽煙,所以對這事並不在意,只要梁向遠別把辦公室給點燃就行了。

偶然說起香煙,梁向遠想到自己辦公桌抽屜里還有兩條玉溪牌的香煙。一條是紅色包裝軟外殼,沒有特別的名稱,玉溪就是它的名字。另一條是黑色包裝硬外殼,有個前綴名叫做和諧。

張峰被安排在小工們的住處,他第一次做工地,什麼技術都沒有,梁向遠讓他先從小工做起。

「先做兩個月的小工,跟著周圍的師傅們多跑動跑動,學學他們手裡的技術。」梁向遠說,「你若是學精了一樣技術,你就可以憑藉這種技術成為師傅,你若是學精了兩樣,我們就可以給你安排徒弟,你若是都學會了,但卻不精,那我們就會安排你做管理層。」張峰暗自記下,然後沒日沒夜的拚命努力幹活。

梁向遠找到了張峰,手裡拿著一條軟玉香煙。

「給你一條煙,省著點都抽,老師傅們要抽煙的時候你適當地給上一支,對你學技術有幫助。」梁向遠說,「關係越好,他教你的時候才越不會耐煩。」

「好。」張峰接過香煙,只說了一字。

梁向遠又何嘗沒經歷過張峰現在正在經歷的時期。兩人的區別就在於,梁向遠經歷過,張峰還在經歷。作為老同學兼好朋友,梁向遠很是認真的在幫他。

「說起來,現在搶工期,你這段時間還得多辛苦一點。」梁向遠想想計劃的工期安排,不禁覺得頭疼。

原本他也是不需要頭疼的,搶工期的事情和他沒有半點關係,或者說只是想蓮藕上的殘絲那樣的關係。梁向遠在去G省之前,就把一年的工作量全部完成了。資料可以提前做,但混凝土不行。所以張峰每天都沒得過一刻休息,除了晚餐過後的下班時間。

工人們的午休時間比梁向遠少很多,免得張峰得不到休息,梁向遠只是寒暄了幾句就回了辦公室。

坐在辦公桌前,打開了手機,裡面全是朋友們發來的問候,其中問的最多的就是前段時間的銀灘之旅。梁向遠一一向好友們訴苦,染上水母的毒液以後,是多麼的生不如死。好友們紛紛發來安慰。

只有龍鸝君和他人不一樣,文字是這樣寫的:「你怎麼沒被毒死。」

「最毒婦人心,說的就是你吧。」梁向遠知道這是龍鸝君的玩笑,也順著龍鸝君的玩笑說下去。

「對呀,我是毒婦,你就是病男,我們彼此彼此。」龍鸝君聊天很少使用表情符號,如果不是梁向遠和她的交情很深,還真就以為龍鸝君在詛咒他。

「說起旅遊,我和鄧萍前幾天在一起正巧說到這件事。」龍鸝君再次發來消息,

「我們要去玉龍雪山旅遊,你要一起嗎?」

梁向遠一聽雪山的名字,只覺得是個很美的地方,但他又不知道在哪兒:「在哪裡?」

「Y省。」

「太遠了,不去。」梁向遠豈是不想去,B市處於熱帶邊緣,每天太陽準時上班,烈火炎炎,空氣都被曬得虛脫。只是梁向遠的確沒有時間去,在這夏天的時候自己在B市走不開,若是在夏天的尾巴,秋天的開頭上,梁向遠又得赴約前往新加坡。梁向遠心裡機靈著,從新加坡回來以後,L市恐怕就直接步入冬天。嚴寒凌冽,冷風凍人,在那個時候去雪山看雪,莫不是打腫臉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

「怎麼不去啊,我們有五個女生,只邀請了你一個人,你來的話會很幸福的哦。」龍鸝君開始作妖了,試圖誘惑梁向遠。

「想想都很美好啊。」梁向遠只是想了一想而已,並沒有被成功誘惑,「可惜酒店裡沒有睡六個人的大床,我還是在工地上打張地鋪洗洗睡吧。」

梁向遠稍微覺得有些困意,一步跨到床邊躺下,發出最後一條消息:「你們去玩的時候注意安全,聽說雪山上有雪怪,會吃人。」

吃海鮮會吃死嗎?答案是肯定的。

有的人天生對某種事物過敏,有的對羊肉過敏,有的對花粉過敏,甚至有人對蘋果過敏,可梁向遠聽的最多的,依舊是海鮮過敏症。

老宋和梁向遠一樣,都是L市人。應該這樣說,在欣欣鋼鐵廠施工現場的工友們,有一大半都是來自L市。L市可不像B市一樣,靠海吃海,L市靠的是長江,吃的也是長江,可海鮮對於L市人來說,就是個稀奇玩意兒了。儘管現在交通物流很是發達,有的人還是從沒有嘗過海鮮的味道,躺在病床上的老宋就是其中之一。

老宋這幾天很是勤快,每天凌晨五點早起趕海,那個時候梁向遠還在和陶小玲手牽著手漫步在鵲橋上,老宋早起弄出的聲響,總是影響著鵲橋的穩定。對於老宋如此惡劣的行徑,梁向遠已經忍了好多天,接下來不用再忍受了,老宋終於遭了報應。

連續幾天的嘗鮮,終於讓老宋隱藏極深的海鮮過敏病浮出水面。就在和龍鸝君聊天結束沒有多久,梁向遠感覺自己還沒徹底睡著的時候,隔壁屋傳來了幾聲叫喊,梁向遠聽得清清楚楚,他們在喊:「老宋死了,老宋死了。」

隨即梁向遠和老江一起把昏死過去的老宋送去了最近的醫院,醫生給出的結論就是海鮮過敏。

「老宋,你知道嗎,要不是老江看到你臉色不對,及時送你到醫院來,你今天就落下去了。」隨後趕來的四叔在病床旁叨嘮著虛弱的老宋。

經過搶救,老宋已經蘇醒了。醒來的老宋口齒不清,說不出話,全身滿是紅斑。這些紅斑是海鮮過敏癥狀的第一表現,也是最明顯的表現。醫生告訴大家,這叫做海鮮過敏引起的蕁麻疹,只要調養幾天就能恢復,老宋的過敏已經不是蕁麻疹這樣簡單了,老宋是血壓驟降導致的休克,另外口齒不清也是因為過敏引發的喉嚨水腫讓老宋說不話。

「經過搶救已無大礙。」醫生留給眾人一句話,然後退出了病房。

四叔讓老江留下照顧老宋,然後帶著梁向遠回了工地。

梁向遠也不明白老宋剛剛經歷了什麼苦難,他自己對任何東西都不過敏,過敏這件事從來不會出現在梁向遠身上,海鮮照吃不誤。

陶小玲倒是對老宋的遭遇表示理解:「過敏真得很難受,上次我吃牛排也難受了好久。」

梁向遠記得那一次,在L市好幾天,唯一的一次陶小玲出門,卻和閨蜜一起去吃牛排大餐,然後就是一整夜的拉肚子。

「你們體質太差,要是換作我,什麼都能吃得下,除了河魚。」這話倒是不假,除了魚,梁向遠什麼都不挑,都能吃的下。不吃魚則是因為真真切切的吃膩了,也不是因為過敏。

梁向遠一直都記得,在小時候連續一個周,一天三頓餐桌上都是魚,有兩天甚至是一天四頓的滋味。梁媛媛的父親也就是梁向遠的大伯,是C市的一艘長江游輪上的船長,那個時候梁向遠還在上小學,每一年的暑假都會去長江游輪上旅遊上十好幾天。船員們很是喜歡這個皮膚白嫩的小男孩,每一次最好吃的東西都會讓給梁向遠。早晨,船員們打撈上來的新鮮河魚,被白衣白帽的廚師拿去,經過加工,做成一碗熱騰騰的魚粥。晌午,船員們打撈上來的新鮮河魚,被廚師熬製成了一鍋鮮美味濃的魚湯。夜裡,船員們打撈上來的新鮮河魚,又被廚師放在盤子里清蒸盛出。若是有夜宵,飄香千里的烤魚,人們也是愛吃的。

於是就這樣過了幾年,梁向遠終於決定再也不吃魚了。

「但我也不對魚過敏。」梁向遠只是單純討厭魚的細膩,他感覺魚肉只要放進嘴裡,無論廚師的水準再高,他總能嘗出腥味。

「所以陳志才叫你胖子,因為你一點都不挑食。」其後附上了一隻吐著舌頭的貓咪圖片。

梁向遠自顧自地點點頭,將信息發送過去:「我很挑食,我的味蕾是世界上最難伺候的東西,可它偏偏對陶大公主的味道情有獨鍾,我是最挑食,除了陶大公主什麼都吃不下。」

「太膩了,看得我想吐,不聊了,我去玩遊戲了。」

要不是最近趕工期,梁向遠也去陪陶小玲一起去打遊戲了,他還有許多資料等著送去建設單位的資料室。

滿屋子的施工與驗收資料,全是梁向遠一個人整理完成的,他也沒能帶一個徒弟。曾倒是有一個徒弟,可那人嫌工作太繁瑣,做不下去,就直接回了L市,據說現在和張峰一樣,找了工地幫幫小工。後來梁向遠就沒再帶徒弟。

張峰倒是請教過梁向遠如何當好一個資料員,梁向遠只說了一句話:「你想要一輩子做資料員嗎?」

梁向遠做資料並不是意味著他是資料員,對於梁向遠來說,資料只是副業,主業依然是預算造價。可張峰不會操作電腦,就算是在張峰的電腦屏幕前打開一個小遊戲,他說不準也玩不起來,更別提使用預算造價相關的辦公軟體。只這一個條件,便讓梁向遠打消了讓張峰做資料的想法,資料員也需要熟習電腦的。

在施工現場,看著工人們幹得熱火朝天,特別是張峰,時刻手提重物,來回跑動,哪個師傅需要幫忙他就總在那個師傅旁邊。梁向遠還是挺佩服張峰的,自己當初可沒有那麼有毅力做體力活。

「嘿,梁工,今天你頂替老宋哈?」鋼筋工毛皮抱著幾根二十規格的三級鋼經過梁向遠身邊,不忘對梁向遠打聲招呼。

梁向遠露出笑容,拍了拍毛皮的肩膀,笑道:「老宋誰頂替得了,我只是過來監督一下你們有沒有偷懶,有沒有犯錯。特別是你毛皮,別又像上次那樣把二十的鋼筋給錯看成了十二的鋼筋。上次大家用好幾天時間就為了糾正你小子的錯誤。」

毛皮本名不叫毛皮,有個很文雅的名字叫鄒惜文,可人卻一點都不文雅,剃著光頭,泛黑的皮膚,張開嘴能見到兩排大黃牙。毛皮也不是小子,今年三十有八的毛皮該叫梁向遠一聲弟弟,梁向遠也合該稱毛皮一聲哥哥。但若是梁向遠對毛皮禮貌了,那毛皮這一天又得少綁多少根鋼筋了。

仗著自己是關係戶的毛皮,想來是最容易偷懶的那個,若不盯好了,只需要幾個眨眼的時間,毛皮就能躲在陰影處偷偷地抽上一支萬年煙。在四月份的時候,毛皮將圖紙看錯,在綁紮基礎柱鋼筋的時候,誤將二十規格鋼筋給綁成了十二規格鋼筋,那個時候負責現場的王立軍竟然沒發現這個重大的問題,直到所有柱體鋼筋綁紮完畢,才被四叔給發現。四叔當場火冒三丈,因為這個疏忽導致大家又花上了好幾天返工重做。梁向遠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休息了幾天,回了L市,並且第一次與陶小玲見了面。王立軍被罰了款,老宋從L市被叫來分擔王立軍的工作壓力,而毛皮只是挨了一頓罵,依然沒心沒肺的賴在工地上。

老宋上了場以後,直接不給毛皮看圖紙,毛皮也得個悠閑活兒,只是聽指揮做工,倒是比以前聽話不少。老宋在的時候,毛皮一點也不敢造次。梁向遠後來聽了小道消息才知道,老宋是毛皮的親戚,面對長輩,毛皮自然得表現得聽話一點。

在現場管理,不需要梁向遠精通什麼技術,只需要他什麼都懂一些就夠了。梁向遠把工人們調度了一下,也閑得自在,躲在了陰影處抽上了香煙。

「張峰,過來一下。」梁向遠把正在空閑的張峰叫到身邊,「毛皮你應該認識了,千萬別和他走得太近,不要跟著他去賭博。」

張峰雙手隨意在衣服上一擦,接過梁向遠遞來的香煙,回答道:「這你放心,我不會幹這種事的。」

「昨天老宋送醫院,我還以為他快死了。」梁向遠想起老宋,不由得一陣后怕。

「海里的東西太恐怖了,老宋就是因為吃了幾條海魚,幾個貝殼,就差點被毒死了。」張峰苦笑著說,「我們那一次也差一些就命喪水母之手,以後再旅遊,我可能都不會去海邊了。」

「說起旅遊,昨天龍鸝君和鄧萍也在問我,問我要不要去玉龍雪山旅遊。」梁向遠說。

「可以哦,她倆莫非都喜歡你?」張峰壞笑著說。

梁向遠一陣汗顏:「這怎麼可能,你是想得太多,我把他們當作妹妹看待,我是她們的男閨蜜。」

「那她們只約了你,沒約我。」張峰鬱悶道。

「你先看看你手機里有她們的聯繫方式嗎?聯繫方式都沒有,約你幹嘛。」梁向遠又補充道,「再者說了,她們是五個女孩一起去,只是玩笑似的邀請了我一個人而已,我幹嘛去湊這個熱鬧。」

「五個女孩?只邀請了你嗎?」張峰目瞪口呆,喃喃道:「你去了隨隨便便就能和其中一個女孩好上,然後就能脫單了。」

「不去雪山,我現在心裡已經有一個女孩了。」梁向遠微微一笑,抬頭看了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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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摘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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