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

妘千里的右手刀,刀名浩然。

浩然劃過,彷彿千江水轟然撞上千重山,泛起驚天波濤,天地震動。

韓江雪以刀硬抗了妘千里第一刀。

山石搖搖欲墜,萬里高峰險些傾覆。

韓江雪心下駭然。

彷彿是被層層波濤猛地拍到身上,重的超乎他想象。他雙臂一震,虎口酸疼。

他抬眼,震驚地看著面前的少女。

少女默然收刀,面無表情盯向韓江雪的肩膀。

這一刀韓江雪尚且勉強接應,然而妘千里掃了他一會兒,第二刀襲面而來。

他不敢再硬接,飛身後退,刀鋒所過,揚起漫天塵沙。

他這一退,妘千里飛身而上,浩然一連劃過數下,激烈的金石交接聲接連響起,彷彿匠人在火焰里鍛造刀劍,鏗鏘聲響徹日月峰。瞬間兩人已過了七八招,在場弟子一陣眼花繚亂,凝神再看去,兩人已停下。

他們身上皆無傷口,同樣的面無表情,同樣的戰意盎然。

「卧槽!」止不住的驚訝聲傳出,「妘千里竟能和大師兄打個平手?!」

「何止是平手……」有人沉聲道,「你們看妘千里腰間和背上各一把刀,分別是左右手刀,這說明,妘千里慣用的,是雙刀。」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武器乃是幼年跟隨,雙刀和單刀說起來是多了一把刀,但戰鬥方式相距甚遠。妘千里棄雙刀不用,僅用一把刀應對,與自斷一臂並無不同。

「不可能!一定是韓師兄讓著她!她怎麼可能比得過韓師兄!」

也有人冷笑:「韓江雪一貫憐香惜玉,何況對面是這樣姿容的小妞,他白日方為她捨棄武林大會名額,現在又要與她動手,自然捨不得。」

「要我說,大師兄哪兒都好,就是這婦人之仁,讓人生氣,現在還手下留情。」

「就是啊,怎麼不看看那女的打傷了我們多少同門,視我們如無物,以為我們日月峰是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還把司黑衣服都扒光了,一個女的怎麼能這麼不要臉,做出這種事。對她這種人渣,講什麼同門情誼,直接上去砍她一頓,好叫她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然而,雖然嘴上說著同門,目盡頭的司黑,仍然渾身赤/裸孤零零地倒在地上。

縱然妘千里和韓江雪且戰且走,遠離了那片屋舍,日月峰弟子一點把司黑拖走的意思都沒有。

而被他罵做人渣的妘千里,無一人敢小瞧。

即使是與她對陣的韓江雪,心彷彿懸在兩道萬丈懸崖的絲線上,搖搖欲墜。

太強了,妘千里怎麼會這麼強?

他自詡玄天門弟子第一,同門奉承吹捧下,他縱使謙虛推辭,也架不住一天天的誇耀,便漸漸認了這玄天門弟子第一的招牌。

可萬萬沒想到,面前這個女子,一刀斬破他的妄想。

他本以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種詞,是到了人才濟濟,彙集天下才彥的京師才會想起。

不料竟在眼前。

妘千里舉重若輕,幾刀下去,試探的內容,大於實際內容。而他已是苦苦支撐,凝神以備。

外人看來他們兩人打了個平手,實則身處其中,只有韓江雪自己知道,他面對的是何種怪物。

「最後一刀。」少女橫刀在胸,平靜的雙眼望向他。

刀出,若風動。

人人皆知風動,皆能感觸到風在遊走,然而無人能準確地洞悉風吹向哪裡,停在哪裡。

更無人能捕捉風。

妘千里的刀,就是能殺人的風。

快到眨眼即到,一瞬封喉。

雪亮的浩然停在韓江雪的脖頸上,宛如一條狠絕的繩索,緊緊鎖住韓江雪的喉嚨,讓他呼吸不能。

韓江雪茫然地看著妘千里。

剛剛發生了什麼,她的刀怎麼橫在自己脖子上,她怎麼做到的?

他……敗了?

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敗給她?!

日月峰上,黑衣弟子沉默以對,人人都和韓江雪一般震驚,死死盯著兩人。

不敢置信、猶豫、不可能……

種種情緒一一翻過,表現出來的,只有一派死寂。

白衣弟子毫不掩飾的歡呼雀躍——

「千里太厲害了!」

「啊啊啊啊啊!我們勝了!」

魏輕岳躺在奚昭懷裡,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喊:「妘妘!你太帥了!」

「你能不能小聲點?」奚昭嫌棄道,「不嫌丟人。」

隨後,奚昭高聲道:「諸位師兄師弟做個見證,這一戰過後,玄天門弟子第一的名頭,可落在我百丈峰上了。」

我的天啊!魏輕岳難以置信地仰頭看奚昭,只能看見她倨傲的下巴。

這麼戳人心的話,你說這麼大聲,他們要瘋了!

她看了眼日月峰弟子的臉色,如果眼神能殺人,奚昭和妘千里今日怕是命喪當場。

但是,魏輕岳不得不承認。

看到這種憋屈仇恨又不敢言明的表情,她心裡隱隱約約,有那麼一點點開心。

妘千里調轉刀身,噌地一聲,刀收入腰間刀鞘上。

韓江雪身子一動不動,眼珠也一動不動,彷彿死屍。

「喂。」妘千里開口,「你最好管好你的師弟們,他們再動手,損失的不僅是他們的健康,還有你的臉面。」

韓江雪的眼珠慢慢地動了動,「我管不了。」

妘千里輕輕一笑:「那你為他們出什麼頭呢?今日一戰過後,怕是你想出頭,他們都不認你了。」

韓江雪臉色灰敗。

在妘千里眼中,韓江雪的心思彷彿一張白紙,清楚地寫出來。她確信他提不起心思來背刺自己,轉身朝魏輕岳處走去。

然而,走了幾步,她便停住腳步。

日月峰上嘈雜的對話聲、竊竊私語聲、歡呼雀躍的聲音,一齊消失。

所有人視線都落到一人身上。

那道出現的人影白衣勝雪,衣上以金線綉出一隻鶴鳥,腰間掛著一柄長劍。

他們極少見到這把長劍出鞘,然而現在見到了。

劍光如明月落下,巨大明亮的光芒照在日月峰上,讓人目眩神迷。

美麗至極,也危險至極。

眾人還沉浸在劍光帶來的驚艷時,幾聲痛苦的慘叫聲響徹日月峰!

他們被其中蘊含的巨大的痛苦侵擾,一時面色發白,冷汗淋漓。

任一鳴置身於妘千里身前,面對日月峰弟子,一字一字道——

「擄掠我派弟子的人,皆被我廢去筋脈。我輩入武道,是為鋤強扶弱,不是欺凌弱小。」

任一鳴的聲音不高,然而字字入人心中,如石破天驚,再難忘卻。

「我今執掌山規,廢去七人筋脈,若有不服者,可上雲心亭。」

日月峰的人面色慘白,兩腿顫顫。就連百丈峰的人,一時也白了臉色,心底發寒。

妘千里抿唇,她明白師父此事並無不對,然而真實的面對筋脈俱廢,她還是有點膽戰心驚。

她耳中所聽是真切的慘叫,眼中所見是流淌的鮮血。

妘千里知道,她自己若不及時趕到,魏輕岳的結局會比這更糟糕,但不妨礙她此時驚惶難受。

她看了眼站在她面前的師父。

師父闖蕩江湖數十年,面對的慘烈景象不知多少,她是如何能做到行霹靂手段,懷菩薩心腸?

自己自恃穿越而來,兩世為人,多很多知識體系,見過許多事情。

這一刻,她方明白,自己一直處在承平盛世,不是真的日子有多麼太平。

而是有人為自己把沾了血的東西扛起來,自己才能如此悠閑,洒脫,不用做艱難的抉擇。

妘千里看師父時,任一鳴恰好回過頭。

一小卷炮竹出現在妘千裡面前,任一鳴持著炮竹在妘千裡頭上敲了三下,再丟到她懷裡。

「穿雲箭,下次遇到危險,以弓箭射入空中,我會及時出現。」

妘千里:「這麼好的東西……師父怎麼不早點給我?」

任一鳴沒好氣:「有就不錯了,這一隻價比黃金,你以為是大白菜?」

妘千里珍而重之收好,嚴肅道:「我知道了,師父放心,我會準時到。」

任一鳴把同樣的東西,丟給魏輕岳,又從懷中取出個小瓶子,灌到魏輕岳口中,「一炷香后,逍遙散會解開。」

如同來時一樣,她走時也是飄然離去。

滿峰的弟子,縱使一腔憤怒,無一人敢開口說出一個字。

只因為,她是任一鳴。

三山明月任一鳴,一劍力壓玄天門。

月上中天。

月光漫入屋舍,照在妘千里臉上。

妘千里悄悄披衣起來,左思右想睡不著的魏輕岳,「你要去如廁?」

「你沒睡?」

「哎,你經歷我的事,你能睡著嗎?」魏輕岳唉聲嘆氣。

那也是,妘千里穿好衣服,「師父讓我這時候去雲心亭,估計有什麼要緊事,不方便在別人面前說。」

「不愧是師父愛徒。」魏輕岳有些嫉妒,自從任一鳴出現,到現在妘千里要離開,她全程和妘千里在一起,沒聽到任一鳴要她去雲心亭。

魏輕岳不傻,她酸溜溜道:「你們都有自己的暗號了。」

妘千里看著她笑:「你吃醋什麼,我和你也有暗號。」

「那不一樣,我是吃師父的醋,我也想要師父寵愛。」

「師父很寵愛你啊,」妘千里解釋,「你六歲入玄天門,不想自己走路,師父簡直到哪兒都抱著你,見人就誇你。」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現在她又不抱我了……」魏輕岳傷心。

妘千里無語,「你現在都多大了,還想要師父抱?」

「怎麼啦?」魏輕岳泫然欲泣,「今天你不是才抱了我嗎,我想要師父抱,有什麼錯嘛。」

「……」妘千里安慰魏輕岳幾句,提著一盞燈,獨自上雲心亭。

雲心亭依山不傍水,亭台樓閣俱全,自成一派小天地。

妘千里敲了敲門,沒人回應。她輕輕推開門,把燭火放在桌子上。

燭火一照桌子,妘千里目光一轉,發現桌子上靜靜地躺著本書冊。

封面香艷無比,一位妙齡少年衣衫半/褪,媚/眼/如/絲,長發盡散,手要穿不穿地放在衣襟上,露/出一點朱/紅。

上書幾字:「罪臣之子詔獄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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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反派被女主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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