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漁村棒喝
漁堆村,二十多年前並不叫漁堆村,而是叫陳家莊,說是一個村子其實也就三十多戶人家兩百多號人,村子背山面海,村裡以陳姓為主。據傳是滿清末期,一陳姓大戶為逃避戰禍舉家遷過來的,由於地處偏僻在華夏國幾十年的動蕩時期也從未禍及此處,村裡人村裡男的捕魚,女的耕織自給自足經過一百多年的風風雨雨儼然已發展成為一個小村落,直到華夏國改革開放以後才找到,當時派了好多名政府的談判專才來勸村民們集體遷移到三百多裡外的金華鎮去生活,但是任憑這些人員說破嘴皮村民們都不為所動,堅持要住在祖宗留下的地方,後來地方政府實在沒辦法幾經商議后把莊子命名為漁堆村,納入新華縣範圍,任其自生自滅。到得九十年代初期這差點被遺忘的小村子才被想起來,不但給村子給村子通了電還修了條直通金華鎮的公路,說是公路,但卻只是條容得下一輛農用車通行的土路,村子依然逃脫不了落後的命運。
直到兩年後村裡幾個耐不住寂寞的男人,在海上發現了一條走私的財路,這村子才算有了點起色,靠走私貨物起家的幾個人家家蓋起了兩層小洋房,買了農用車,木船也換成了機船,有了車有了機船自然也改變了傳統的捕魚方式,捕到的魚也不只是滿足於一家的吃喝了還可以直接用改裝過掛著個冷櫃的農用車拉到鎮里去賣,既然要用機船大量捕魚自然得請幫工,村裡年輕力壯的人也不少於是呼也就變相的帶動了整個村子經濟的飛躍,前些年來華夏國加大了緝拿海上走私犯罪的力度,再加上幾次走私遇到事故,這走私的財路也就就此打斷了,但捕魚帶來的經濟效益卻穩固了下來,生活慢慢好了起來,有些有遠見的人家也就開始為孩子打算了,把孩子送到鎮里去上學,今年來還真出了幾個大學生。
薛天賜來自從那天在船上沉默后,老陳頭起初還開導句可他就是閉口不語,喂他吃的他張嘴就吃,喂他喝的也是張嘴就喝,眼睛睜著的時候卻是空洞無神,老陳頭怕問得多了惹起他的傷心事,再說現在他也能吃能喝的也就不再問了。到得晚上回到村子,和前來等待他們回來的老婆子等人大概的交代了一下,幾人做了個簡易擔架把人抬到村裡唯一的醫務室去了。
醫務室的陳國華,陳醫生原本就是赤腳醫生出身,論年紀比老陳頭小不了幾歲,但論輩分老陳頭還得喊他小叔,醫療改革后本來是輪不上他當醫生的,可惜這裡地處偏遠,沒有其它醫生肯來,不得已只好讓他出去培訓了幾次,給了他個從醫資格,讓他開起了這個小小的醫務室。說起來這醫務室還是一個中西醫結合的診所,陳醫生祖上原本就是隨陳家的坐堂醫生,傳到他這輩自然就繼承了祖上的中醫醫術,出去培訓幾次又學了幾手西醫,所以倒也稱得上中西醫兩全了,平時村裡有個什麼頭疼腦熱,腹瀉氣喘什麼的,到他這來吃上副中藥,打上一針。第二天就安然無恙了,所以陳醫生在村裡還是頗受敬重的。
到得醫務室門口卻沒有立即把薛天賜抬進去,而是招呼人把當薛天賜放在門口。老陳頭獨自進到醫務室的時候陳醫生還在觸著眉頭鼻樑上架著一副鏡片厚過酒瓶底的眼鏡靠在桌子上翻看醫書,到的老陳頭喊了他三遍小叔,才抬起頭來,笑著問道:「呵呵,是陳國水家老二啊,什麼事情啊!」,陳國水就是老陳頭的父親,聽得陳醫生詢問老陳頭沒有絲毫不悅,村子里的人都極為看重長幼輩分,陳醫生這樣叫他是很正常的事情。
「小叔,您快幫著看看外邊擔架上那孩子,我這次隨村東頭陳家狗子的船出海,在海上撈到了他,傷得挺重的,我只是為他做了也簡單的消炎包紮」老城頭恭敬的說道。
「唔!把人抬進來我看看。」陳醫生這才放下手中的醫書站了起來。
老陳頭應聲出去招呼人把擔架抬了進來,陳醫生掀開蓋在薛天賜身上的毯子心中暗暗吃了一驚,薛天賜上身被裹的像個木乃伊似的,左小腿腫脹的地方已經紫得發黑了,胸口露出的地方也可看出些許青紫,頭上斜斜的包了一條。薛天賜眼睛睜著,卻只會獃獃的看著前方,眼神中一點神采都沒有。
陳醫生抓起薛天賜一條手臂,三根指頭搭上手腕查看他的脈象,脈搏雖然弱了點,帶一點輕微雜亂,整體上卻沉穩節奏正常。看樣子只是失血、脫水引起的虛弱以及傷口感染造成的,內體倒也沒什麼事。呵呵,這老陳頭也真是的,把人包得像個粽子般,到把我嚇了一跳。陳醫生心中說了老陳頭一句,起身去揭開薛天賜身上的紗布,當紗布完全揭開陳醫生才是真正的驚訝了,傷口雖然已經在癒合,但也就是合攏的地方剛開始生出新肉而已。大多傷口處都還在腫脹流膿,只是並不多,也就是說現在這些傷口正在往痊癒的方向發展,可奇怪的是這些傷口看上去都沒有縫合的痕迹,好像是自行長攏的一樣。陳醫生又將青紫的小腿抬起來輕輕的捏了捏,發覺腿骨已經錯位了,捏下去的時候薛天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但眼神卻沒有任何變化,陳醫生知道他還能感覺到疼痛,問題就不是太大。
陳醫生檢查完畢,交代一聲去拿葯,招呼著老陳頭一起進到裡面藥房里。
「老二,你說說你們救起那孩子時候的情形給我聽聽。」陳醫生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問起了老陳頭,老陳頭將在海上的事情複述了一遍,陳醫生聽完更覺得驚奇,同時也暗暗替薛天賜捏了把汗,這孩子還真是命大啊。如此重的傷勢在這種情況下居然活了下來,真可算是奇迹了,可能是這孩子命硬吧。
陳醫生一邊暗自替他慶幸一邊照著常見的傷藥方子:牛筋草七錢、三七粉二錢、冰片四錢照著比例從葯櫃中抓出葯來。抓好葯后讓老陳頭幫著去研碎,然後用黃酒調和好了,均勻的塗抹在薛天賜的傷口上包紮好后,又叫抬著擔架進來的兩個小夥子摁住薛天賜,讓老陳頭幫忙把青紫的小腿抬起來,抓住膝蓋一端不動,自己兩手抓住腳踝一邊大喊一聲,起!扯著小腿一旋,只聽得咔,咔兩聲輕響,錯位的小腿骨已合上。在小腿塗抹上一層剛才調和的葯泥,讓老陳頭去找來兩塊板子用繃帶**。整個過程中薛天賜一言未發,連哼聲都沒有,只是在接駁腿骨的時候雙臂掙了一下,雙眼依舊無神的看著前方,但額頭上的汗水可以看出剛才接駁時候的痛苦有多大了。
看著外傷和腿部都處理完了,陳醫生才問薛天賜:「小夥子,對青霉素過敏嗎?」看到他毫無反應,無奈的搖搖頭,走進藥房調好了皮試針水出來給薛天賜打上,過了一會看沒什麼過敏反應才放心的配好針水替他注射進去。然後又調配了兩瓶含消炎藥劑的葡萄糖給他掛上。
「小叔,算算多少錢。」老陳頭看處理好了忙向懷中掏去。
「老二,你別寒磣我了,提什麼錢不錢的,你能救人,我就不能了?」陳醫生忙擺擺手呵斥了老陳頭一句,打消了他要付錢的想發。
老陳頭尷尬的笑了笑,從懷中抽出手來搓了搓,陳醫生瞪了他一眼:「跟我去藥房,再抓些葯。」
「你是要把這孩子帶到家裡去嗎?」進得藥房陳醫生壓低了聲音問道。
「嗨!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麼了,剛醒過來的時候還說了兩句話,可現在,哎!他身上又沒什麼身份證明,聯繫不到他的家人。再說家裡自從閨女出去念書了,那間屋子不也是空著。我那老婆子平時閑著也閑著,正好可以照顧著點。看著挺好的一孩子咋就這樣了。哎!」老陳頭一連幾句嘆息。
「唔!」陳醫生聽完沉思了片刻伸手進內衣口袋裡掏出一沓錢來,幾張百元鈔票裡面還夾雜著些零碎的散票來:「這點錢你拿著,給那孩子買點補身子的東西吃吃。」
「不用、不用、小叔現在生活好了,我還能虧待得了這孩子嗎?這錢你就收回去吧。」老陳頭連連擺手拒絕。
「讓你拿著就拿著,哪那麼多話,我不是寒磣你,我是看著這孩子可憐!」
「唉!這,好吧,但也多了點吧」被陳醫生瞪了一眼老陳頭只好無奈的接了過去。
「我估摸著這孩子是遭了什麼大的變故,心思鬱結所以自閉了,在你家的時候你看看盡量多安慰安慰他,盡量別問他出事前的情況,或許他想通了自然也就會好的。記得,葯拿回去后每天換一次,完了就上我這來拿,還有,每天得帶他來我這打針,哎!算了搬來搬去也不是回事兒,還是我每天去你家一趟給他打針吧。」陳醫生交代完著老陳頭,從葯櫃裡面抓出幾份藥材研碎,讓老陳頭帶著回去了。
村子不大,老陳頭救回一個人來的消息不一會兒就傳開了,從把薛天賜安置在床上后,老陳頭家的門口就沒消停過,陳三家媳婦過來,閑聊兩句問了問情況放下十個雞蛋就走了,陳三媳婦剛出門,陳大麻子他媳婦兒又背著孩子上門了,看了眼薛天賜,閑聊兩句放下兩包奶粉也走了,陳三媳婦剛走,村支書來了,村支書說白了也就是陳家村輩分最大,德高望重的一位老人,杵著拐杖一步一歇的進了門,問了問情況,說了句有什麼困難就說,丟下二百塊錢就走。總之陸陸續續村子里的每家都過來串了門子,都是放下一些錢或物就走,弄的老陳頭滿頭汗水,到得第二天終於消停了些,可送來的東西卻差不多堆了半屋子。
薛天賜到漁堆村第七天了,傷勢雖恢復的緩慢,卻也往著好的方向發展,身上和臉上的傷口炎症已經消除開始長出新肉了,不用再包紮摸葯,胸口的青紫也在漸漸消退了,小腿已恢復正常大小,不過已然用木板包紮著,吃東西也由開始的幾天只能喝點雞湯牛奶,到現在已可以吃些米飯和肉類了,可糟糕的是他自己不會伸手去拿著吃,須得喂到他嘴裡,他才會囫圇吞咽下去,似乎連咀嚼也不會了,但最糟糕的是他大小便也失禁了,不過老陳頭和他老婆子對此卻毫無什麼怨言,不咀嚼就撕碎了餵給他,尿床了就替他換洗床單底褲,就算親生父母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吧,每天輪番陪著他說話,和來看望他的人似乎統一了口徑,決口不提事故和他身世的話題。可他依舊沉默不語,空洞的眼神看著門外來來往往進出的人們絲毫沒有什麼變化。陳醫生每天都準時過來給他打針,打完后看看他那沉默的樣子只能晃晃腦袋,嘆聲氣默默的離開。
到得第八天上,老陳頭一早就沖好奶粉,帶著早上老婆子做的白面饃饃推門進來給薛天賜,門一推開,一股子臭味就撲面而來,老陳頭一愣就知道他又拉在床上了,老陳頭搖搖頭放下吃的,走過去就要幫他換床單,可走到跟前卻發現薛天賜的眼神空洞的可怕,就像個死人一般。嘴巴微微張開,口水順著嘴角流到胸口又滴到床上。老陳頭怒了,真的怒了,活了五十多年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但現在看著這年輕人的樣子純粹就是在自己尋死,再這樣下去就成傻子了。
『啪『一聲脆響,那是老陳頭掄起手臂一巴掌重重煽在了薛天賜的臉上,這會老陳頭已經顧不得薛天賜還是個帶傷的病患了,盛怒下幾乎是用吼的向著薛天賜咆哮起來:「老子大風大浪見過無數,就JB沒見過你這種一心尋死的人,早TM知道你一心尋死,當初救你幹嘛,身體髮膚授之父母,你如此作踐自己你對得起你的父母嗎?對得起周圍關心你的人嗎?天塌下來還有高個的頂著,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要你如此糟蹋自己,你個狗東西,嗚嗚嗚」老陳頭一口氣罵完自己卻抱頭蹲在地上痛哭了起來。這不是氣憤的哭聲,是傷心,傷心這麼一個大好青年就此放棄生命,傷心自己這麼些天來的悉心照顧付之東流的哭聲。
確實,薛天賜在船上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中,從開始的以為自己間接害死了整機的同事,慢慢的演變成自己直接害死了那些同事,讓師傅失望了,越自責就越往牛角尖里鑽,到得後來已是欲罷不能,自我封閉的五官,把自己封閉在一個自責的黑洞里,只想著就此死了就好,腦海中的意識已慢慢散失,到得今天,腦中的意識已消散殆盡。
虧得老陳頭這一巴掌及沖著自己的咆哮,特別是那一聲『狗東西『,這是師傅在生氣罵自己時的口頭禪,有若金剛棒喝,一下子把他散失的意識從黑暗中拉回了現世,眼中的神采越來越濃,感覺到臉上木木的疼痛和鼻子里流出的熱乎乎的東西,薛天賜醒過來了。看著面前抱頭痛苦的人,看著周圍的一切,這些天的經歷一下子湧入了腦海中,眼淚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老叔」一聲飽含感激愧疚的呼喚后,也接著放聲嚎啕大哭。
「唔」老陳頭正在抱頭痛哭,忽然聽得耳邊一聲呼喚然後一個哭聲在耳畔想起,老陳頭一愣,止住了哭聲,尋著耳邊的哭聲望去,床上的年輕人淚流滿面,不知流淚,眼睛里也充滿了靈動的生機,哭聲正是那人發出的。老陳頭一把抹乾眼淚,揉了揉眼睛,定睛在看去果然是那年輕人在哭。活了,活了,這年輕人活過來了,他***,這一巴掌把這年輕人給打活了,老陳頭一把撲上去抱住了薛天賜,又哭了起來,薛天賜也抄報住老陳頭,兩人就這樣相擁而泣。薛天賜是純粹的嚎哭,老陳頭卻是邊哭邊罵:「他、他、他***,這、這、這一巴掌把你打、打、打活了,***、老子早該打這一巴掌了。嗚嗚嗚」
『吱嘎』一聲輕響,門被推開來,門外站著一群人,估計過來的目的都不一樣,但有一點是相同的,男人的眼眶都是濕潤的,女人臉上都布滿了淚水,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意。
床上一老一少相擁放聲大哭,哭得是那麼喜悅,哭的是那麼的幸福,原來,人不止在痛苦時才會哭;原來,這哭泣不止是女人的專利。原來,遍尋不見的幸福就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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