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這一回，殿下是豁出去了

第73章這一回，殿下是豁出去了

除此之外，左逸這幾日按照趙宸的吩咐，配閤府衙向民間徵集兵力，效果頗豐，總共徵集了約七千人。

兵是調全了，軍資也在緊密籌備之中。

可眼下犯難的是，一來地方官員沒有兵權，不能隨意將廂軍帶出，二來廂軍本身也沒有什麼戰鬥力，這要去鎮壓十萬人的起義，恐怕是以卵擊石。因此，地方武官中無人願意擔任主帥一職。

趙宸聽了之後，倒是毫不意外，淡淡地說：「這一萬八千廂軍不必帶出潭州，只需駐在潭州周邊即可。要帶出去的，只有新征的農民兵。」

聞言，在場人無不大驚失色，「區區七千人，如何去鎮壓對方的十萬起義軍啊？就是當年的陸家軍也做不到如此懸殊的抗戰啊！不知殿下，打算指派何人為主帥？」

以七千對戰十萬，莫說這數量、實力上差距懸殊，就是士氣也不足以去上戰場。

近年來大羽武將式微，莫說地方官員了，怕是連朝廷中也指派不出一個能夠以七千對十萬的主將。

趙宸倒是淡定，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當年陸華大將軍抗東胡的時候，不是以三千勝過對方十萬嗎？」

那一場戰役，就是七年抗胡戰中最著名的一場以少勝多的抗戰。

陸華是陸知遇的大伯，陸震的大哥。當年東胡率領十萬大軍攻青瀘城的時候，駐守在邊關的陸華手上只有三千步兵。

但陸華身為陸家長子，膽識、謀略均無人能及，竟膽敢反客為主、先發制人，親率鐵騎沖入了東胡的軍營，打得東胡軍措手不及。

此外，陸華還斬殺了一員大將，東胡軍因此陣腳大亂，紛紛潰散。

「殿下，雖然當年陸將軍英勇無畏無人可敵，但是，那畢竟只有陸將軍一個人敢打這樣的仗啊！」

「是啊殿下，莫說大將軍的英姿當年便無人能及，就是放在現在，朝中也挑不出一個能望其項背的將才啊！」

有人聽出了趙宸話中暗藏的端倪，問：「殿下如此說，可是心中有了主帥的人選？此人，可是與陸將軍有什麼淵源嗎？」

杜無為反應最快，一下站了起來，「難道殿下是想……」

「此人與陸華大將軍，的確有淵源。」

趙宸肯定了杜無為的想法，「她是陸華將軍的親侄女，護國公陸震的女兒、驍勇將軍陸之驍的妹妹，陸知遇。」

眾人大驚失色，紛紛反對。

「王妃雖是陸門出身，可……可她畢竟是一介女流啊！」

「豈止如此？陸姑娘雖然是將門之後，可如今已嫁給了皇族宗親。殿下讓王妃領兵出征，且不管勝算如何，光是此舉，也未免過於荒唐了吧！」

「潁州乃是關塞重地，此去雖是鎮壓起義，但如若不成，禍患無窮啊！還望殿下……三思而行！」

「求殿下三思啊！」

相比之下，杜無為就淡定許多，可也忍不住出口相勸，「殿下，那可是王妃啊。雖然這鎮壓起義不比對抗外敵，可這畢竟也是要真槍實彈，王妃她……」

趙宸抬手，打斷了杜無為，「本王心意已決。各位大人如此反對，可是有更好的人選？」

一時間，方才還在力勸的眾人紛紛噤聲。

「既然沒有，那就這麼定了吧。」

趙宸蓋棺定論，「杜大人留下來。其餘幾位想必還有許多東西要準備，就先散了。三日之後，七千軍便要啟程。」

眾人散了之後，杜無為還站在原地。

見趙宸一直盯著牆上掛著的地圖，方才的事半點不像玩笑，便「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殿下！求您三思啊！王妃她、她雖是將門之女，但現在，她畢竟是殿下的妃子啊！七千對十萬，本就無勝算可言，下官怕此行……一旦鎮壓失敗，東胡再趁虛而入，那我大羽的北境防線便被擊潰，後果不堪設想！求殿下三思啊！」

趙宸倚著椅背，視線仍舊落在地圖上標註的青瀘城，答非所問，「陸家當年雄極一時、威震四海，卻因丟了青瀘城而備受先帝冷落。如今父皇在位，護國公雖榮極一時，可，陸家再也不復當年的滿門榮耀了。」

又看向跪在地上的杜無為，思索了一會兒，淡淡問道：「難道杜大人也認為當年的青瀘城，真的是戰敗失守的？」

杜無為渾身一震，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大羽王朝的政權是在軍營中誕生的，所以先祖十分忌憚武將。陸家軍開國有功，獲封榮耀之後，權勢卻被削減，朝廷重文輕武，武將地位衰微，一直到先帝在位時情況都是如此。軟弱就要挨打，這麼多年，大羽都是被其餘大國欺負的對象。是因為我朝真的沒有可以上陣殺敵的武將嗎？不是，而是我朝的文官過於軟弱，一旦有敵來犯，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抗敵，而是如何勸和來穩住自己的勢力。」

當年陸家滿門男兒，除了為及年歲的陸震之外，盡數戰死在北境沙場。

陸門女帥在青瀘前線拚死相抗，頑強抵禦東胡敵軍的入侵。

但朝中卻有人擔心陸家軍此役之後使武將重獲當年威權，向先帝讒言，以至於本可以保住的青瀘城及周邊共十八座城池被迫拱手相讓給了東胡帝國。

青瀘城，並沒有戰敗失守。

是當年陸家軍過於英勇，名震四海，從而引起了先帝的忌憚。

故先帝以陸門女帥之屍身血祭軍旗，向東胡示好，以青瀘十八州換取了邊境這四十年的和平。

「殿下……」

「你放心，如今父皇當朝，時局早已不一樣了。」

趙宸知道杜無為在害怕什麼，淡笑，「方才本王這一番話，正是從父皇口中說出來的。他坐在那個位置，看得比本王還要透徹。父皇如此寵信陸家，正是因為認識到了忠門武將的重要性，也認識到了朝中的軟弱才是外敵來犯的根源。如此，潁州的那些個貪生怕死唯利是圖的蛀蟲，更應該要早些連根拔起了。」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

趙宸勾唇，「王妃此去，是領兵起義，而不是要鎮壓起義。」

「可殿下真的放心王妃……」

「只要是她想去做的事情，本王沒什麼好不放心的。」

＊

但事實卻是，趙宸雖承諾了放手陸知遇去領兵，又為她扛下了來自外界的一切壓力，心中，卻不免是掛著的。

放心？他如何能放心啊。

那可是他的姑娘，自小在父兄庇佑下長大的姑娘，且不知羽翼豐滿與否，就這樣放任她飛了去，自然是萬般放心不下的。

他不怕她敗，只怕她出什麼意外。

她敗了，所有罪責自有他擔著；可她若是出了什麼意外，那麼，他一生也不會原諒自己所做的這個決定。

「左逸，此行你也跟著去。讓別人當知遇的副將我不放心，你跟知恩，剛好你們兩個都跟著，萬一有什麼事情也好應對。」

趙宸於廊間負手而立，長嘆了一口氣。

白白的氤氳模糊了他原本剛毅的稜角，原本不可一世的他，此刻眉心竟染了柔情。

百鍊鋼化繞指柔。

左逸是自小便跟著趙宸長大的，雖是主僕，但也情同手足，自然知道殿下做出這個決定時內心的掙扎與艱難。

這一回，殿下是豁出去了。

「殿下放心，屬下一定會保護王妃凱旋的。」

＊

豁出去的，又何止是趙宸一人？

陸知遇得知自己領兵前去必然會承受諸多非議，趙宸必定是頂著巨大的壓力做下這個決定的，同樣，她身上的擔子也十分沉重。

這幾日，她徹夜掌燈研究地圖及兵力分配，熟悉地形及戰略構成，推演一切兵法及可能會遇到的困難。白天便同左逸、尤君、陸知恩以及從府衙中挑選出來的幾個武功還算不錯的將領商討對策，把一切意外都估算到了。

除了一個人。

耶律允洲。

陸知遇到現在都不敢完全肯定，她和趙宸的推測是正確的。

一旦推測錯誤，耶律允洲並非是要將那十萬起義軍交付於她，而是騙她前往，以此為由挑起邊疆戰爭，那麼，作為領兵的主帥，她百死莫贖。

她知道一旦真的陷入這種境地，對她、對趙宸、對邊境甚至對大羽而言意味著什麼，所以，她不能不考慮到這種最糟糕的情況。

越臨近出征，陸知遇就越是緊張難眠。

她心裡反覆不停回想的問題便是：若是此去真的失敗了，她應該如何面對？

趙宸回來的時候，她仍站在沙盤前推演著兵法，神色凝重。

他知道她的辛苦不比他少半分，但因怕他擔心而心生惻隱，所以半分都不敢在他面前表現出來。

這樣想著，他便走上前從身後抱住她的腰，順勢坐到了椅子上，「明日就要出征，怎麼今日還不好好歇著？」

陸知遇背貼著他，嘆了口氣，輕聲說：「我總算知道爹爹和大哥每次外出打仗要頂著多大壓力了，想著大哥每回出征前總是要避著我的。此時他還在西涼戰場，若是他知道我也要領兵，不知會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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