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 櫻花的花枝
數日後,神秘軍事醫學研究基地。
身穿白大褂的藤原教授在眾多的軍醫官的陪同下,緩步來到一處高等級規格的實驗室。這間寬敞明亮的實驗室若不是站著眾多荷槍實彈的日軍,所有人都會認為這就是一間普通的正常的醫學試驗室。
然而這裡卻是這所神秘醫學研究基地的最新研究項目X869GD25號的所在。每一天這裡都會有一百多名中國百姓被注射進GD25號病毒,然後被送往這間實驗室后的兩百多間病毒培養室。每一天培養室內都會有接種上病毒的人迅速死去。
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女軍醫手指大玻璃牆壁后的一張病床上的躺著的女子,道「將軍,這就是軍部搜集到的『精緻木頭』,經過我們的仔細檢查,這具『精緻木頭』堪稱完美無暇,內臟器官,皮膚,年齡,細胞活躍度,各項組織機能都是正處於盛年,非常符合我們的病毒培養基的要求。
我們剛剛為她注射了GD25號病毒,相信GD25號病毒正迅速在她的體內繁殖,想必此時她的內臟等臟器已經被病毒所侵襲。」
另一名男軍醫官道「以這些支那女人的身體做為病毒培養基培養出的病毒堪稱完美。」
藤原教授走到大玻璃幕牆,仔細地看著牆壁后的無菌間內躺在病床上的女子。雖然面色蒼白,雖然雙唇沒有血色,但依然能看出女子是一個美得無暇的人。只是為什麼這女子有著莫名的熟悉感呢?
「她的皮膚已經做過玻璃化膠質冷處理?」藤原教授淡淡地問道。
一名軍醫雙手推動一個鋼製小車走了過來,鋼製小車上放著一個八十厘米高的玻璃容器,玻璃容器里裝滿了不知名的液體,液體里浸泡著一張完美無暇的人的皮膚。
這張人的皮膚雖然摺疊在一起,但皮膚細膩光滑如瓷,可見這皮膚的主人曾是一個多麼美麗的女子。
推動鋼製小車的軍醫道「將軍,這真的是太完美了,完美得令我們所有人感覺到驚異。我們對無數中國人採用過玻璃化膠質冷處理,活體剝過無數人的皮膚,但只有這個女子的皮膚是剝離得最完美的。細緻到每一個毛孔都是如此完美。」
一個放大鏡被雙手遞送給藤原教授。
藤原教授,這個科學狂魔拿起放大鏡,透過玻璃容器的器壁,仔細地觀察著這張完美的皮膚。
突然,這頭惡魔愣住了。
這張完美的皮膚的腹部有一支美麗無暇的櫻花。一根細細的枝條上,盛開著數朵櫻花。
藤原教授握著放大鏡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
不,不——
從20歲走進醫學殿堂的那天起,到如今白髮蒼蒼,他始終都是最驕傲的那個醫學巨將,他所創造的醫學輝煌可以稱雄世界,他始終都是這個世界上最驕傲最自信的人。可是現在,震驚的他難以自持,甚至是即將摔倒在地。
這根盛開了數朵櫻花的花枝是許多年前,自己親自為自己的女兒藤原杉浦在腹部縫製的。
許多年前,自己的七歲的女兒藤原杉浦患了急性闌尾炎,這樣一個小小的手術,甚愛女兒的自己親自操刀。雖然當時的自己已經是日本赫赫有名的軍醫,但是當時的技術條件還不足以讓手術徹底不留疤痕。為了女兒的完美無暇,自己在縫製手術刀口時,利用當時的技術條件將縫合創造成「盛開了數朵櫻花的花枝」。
只有最親密的親人才會知曉這充滿了父愛的「盛開了數朵櫻花的花枝」。
咣當一聲,放大鏡掉落在地上。
咔嚓——
放大鏡的鏡片碎裂成無數粉齏。
藤原教授緩緩地轉過身子,望著玻璃幕牆那邊的無菌手術間。
因為震驚,這個帶了眾多醫學博士的醫學導師,這個大日本帝國的最高軍醫官踉蹌地撲到玻璃上,嘶吼道「魔鬼,魔鬼——」
這個看上去面色蒼白的女子就是剛剛被活活剝了人皮的女兒藤原杉浦,這個沉睡中的,臟器不斷衰竭,身體里不斷繁衍著難以計數的病毒的女子就是自己的女兒。
注射進自己女兒體內的病毒就是自己帶著眾多軍醫利用無數中國百姓的活體研究出的病毒GD25號。
藤原教授抓起一把手槍,照著無菌手術間房門上的鎖頭連續數槍。
「砰——」這個發瘋的老男人一腳踹開房門,沖了進去。
所有人大驚,眾多軍醫惶恐地大叫道「快戴上面具,快出去——」
眾人邊說邊朝房門外退出,眾多的荷槍實彈的日軍紛紛跑了出去。眾人將這處處高等級規格的實驗室團團包圍,人人穿上防毒衣服和防毒面具。
人人驚懼地望著實驗室內,實驗室裡面的無菌手術間發生的一切。既然那道門被打開了,已經注射病毒並不斷繁衍病毒的藤原杉浦就已經將病毒散播到了這手術間的每一個角落,藤原教授又私自踹開了房門,無數病毒正從無菌手術間里傳播到整個實驗室。
好在有重重阻隔將這實驗室團團包圍,否則病毒不經過控制就傳播到實驗室外的話,這些日本軍醫也會死去。
病毒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受控制的病毒傳播途徑。
聞訊趕來的日軍頭子福田英夫大叫道「把這裡包圍,立即覆蓋,重重阻隔,千萬不要讓他們從這裡出來。」
一個個日本兵抓著各式防毒物品跑了過來,將這偌大的實驗室團團包上,重重阻隔。
一個副官模樣的日軍走到福田英夫的身邊,低聲道「將軍,看來這實驗室內的女子定然與藤原教授有著密切的關係,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可以令藤原教授發狂?」
狡猾的福田英夫冷冷道「女兒,這女子一定就是藤原教授最愛的女兒——藤原杉浦。」
副官驚訝的望著福田英夫。
福田英夫嘆息地說道「他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這世上能徹底擊垮他的只有他的女兒,她是他最愛的最珍惜的人,因此這實驗室內的女子一定是他的女兒。
頓了頓,福田英夫說道「給日本本土內閣大臣吉田正一發電,請求將藤原先生和他的女兒送回日本本土接受治療。」
「是——」副官大聲道。
……
實驗室內。
踹門而入的藤原教授飛撲到床邊,低頭望著被活剝了人皮的藤原杉浦,大哭道「杉浦,我的女兒,杉浦,我的女兒——」
被日軍軍醫們用殘忍的玻璃化膠質冷處理活活剝了人皮的藤原杉浦因為疼痛,失去了意識,在昏迷中又被注射進了GD25號病毒。這種可怕的病毒立即在極短的時間內,隨著血液流動,佔據和侵蝕了藤原杉浦的身體的各個部分。
此時的藤原杉浦已經成了一個萬萬億的GD25號病毒的培養基。
任何接觸了藤原杉浦呼吸出的空氣的人都會立即感染這種病毒,藤原教授無疑已經是身中此病毒的人了,隨著時間一點兒點兒流逝,藤原教授也在慢慢地變做一個萬萬億的GD25號病毒的培養基。
藤原教授瞪著吃驚的大眼睛,此時的他真切地感受到了病毒GD25號在侵蝕身體的各個臟器時所產生的感覺。
這種痛苦絕不是一個正常人所能承受的,為何自己的女兒卻能承受這一切?她如此平靜地接受了活剝人皮,平靜地接受了病毒的侵襲。
呼吸越來越困難,體內的各個臟器疾速衰竭的藤原教授漸漸朝地面滑落下去。
倒在地上,仰面望著天棚的藤原教授喃喃地說道「這就是罪孽,這就是報應——」
藤原教授的視線漸漸變得模糊,這個科學魔鬼明白此時病毒GD25號正在吞噬著他的視覺神經,正在吞噬他的腦神經,他的各個器官,各個細胞。
突然,一個蒼白的面孔出現在他模糊的視線中,一隻柔美的手朝他伸來。
「爸爸——」一個溫和甜美的聲音喚道。
「杉浦——」藤原教授哽咽道。
撲通一聲,原本躺在床上的藤原杉浦滾落到地上。藤原杉浦掙扎著爬到藤原教授的身邊,失去全身皮膚的她用力抓住藤原教授的手,大顆大顆的淚水滾落下來,落在藤原教授的臉龐上。
藤原教授伸手撫摸著藤原杉浦的臉頰,悔恨地說道「對不起,是我害了你。這一切都是報應。」
「爸爸——」藤原杉浦將臉貼在藤原教授的胸脯上,哭道「能在離開這個世界上看到爸爸悔悟了,杉浦覺得死而無憾。」
深切知道病毒GD25號後期的猙獰恐怖的變化的藤原教授不願意看到自己和自己的女兒在病毒的作用下后的沒有尊嚴的屍蟲景象,不,絕不能夠。
軍刀被尚有一絲氣力的藤原教授抓在手中。
「杉浦,爸爸帶你一起離開這個世界,好嗎?我不想看到我們的屍體被病毒侵襲后又變做無數的屍蟲。」藤原教授哽咽道。
藤原杉浦摟抱住藤原教授的腰,認真地點了點頭,說道「爸爸,你是我最親的爸爸,我願意和悔悟后的爸爸一同赴死。」
藤原教授摟抱住藤原杉浦,道「爸爸對不起你——」
寒光閃過,鮮血飛濺。
藤原杉浦匍匐在藤原教授的胸口,艱難地說道「爸爸,我看到了陽光——」
鮮血汩汩而出的藤原教授用盡最後一絲氣力說道「是的,那是我們家後院的,早晨的陽光。」
鏘鋃一聲,軍刀掉落在地上。
……
福田英夫,這名帶著眾多日軍守衛這處神秘軍事醫學研究基地的日軍頭子,凄凄然地望著實驗室內死去的藤原教授父女,抓在手中的軍刀不斷地顫抖。
副官急匆匆地跑了過來,當副官看到實驗室內的藤原教授和藤原杉浦已經漸漸化做一灘血水,血水中蠕動著萬萬億的屍蟲時,大驚的捂住了嘴巴。一張電報被這名副官抓在手中。
良久,副官將電報展開,道「軍務內閣大臣吉田正一回電,考慮到病毒的特殊性,為本國民眾生命安全考慮,藤原教授父女宜留在基地內接受秘密治療,相信藤原教授本人也會接受這一安排。無論如何,我們都會追封藤原教授為我們大和民族的勇士和英雄。」
見福田英夫久久不言語,副官道「已經,已經不需要了。」
福田英夫長長地喘息了一聲,道「是啊,已經不需要了。」
……
上海藍翅孤島。
井上和彥跪倒在塌塌米上認真道「保之瀾中將在黑松嶺一役中沒有尋到真正的寶藏,陷入了清朝老皇帝的陷阱。雖然抓獲了大量的抗日戰士,但旋即這些抗日戰士便被幾股抗日勢力聯合救走。不久后,保之瀾中將就失去了信息。我們派出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尋找保之瀾中將的下落,但始終一無所獲。」
伯父,不,應該說是趙德。
趙德背著雙手,背對井上和彥,道「你覺得他會去了哪裡?」
「屬下不知。」井上和彥道。
「狼子野心,他要的肯定不是他所表現出來的。」趙德淡淡地說道。
「我們要制定計劃攻擊林家祠堂,尋找真正的《大清龍脈圖》嗎?」井上和彥道。
趙德將大手舉起,道「不,不需要,形勢已經發生變化,全面的聖戰已經被推遲。現在我需要你們安靜地潛伏。」
……
許家老宅。
風塵僕僕的羅幼晴帶著玉朵兒,馬子宣站在許家老宅的大門外,靜靜地等待著。負責保衛的幾個保鏢已經飛跑進書房,將三人到來的消息傳達給孟水芸。可是為何久久不見孟水芸的身影呢?
突然,一個穿著華美衣裳的女孩朝自己飛跑而來。
「娘,娘,娘——」小女孩興奮地大叫著,兩隻胳膊高高地伸展著。
「欣然——」羅幼晴看到分別一年的女兒郝欣然已經長高了一頭,喜極而泣。
「娘——」郝欣然快速躍起,摟抱住羅幼晴的脖子。
玉朵兒躲避到馬子宣的身後,羨慕又哀切地望著幸福滿滿的羅幼晴母女。眼淚滾落下來,小小的她想念那個遠遠地留在東北浴血奮戰的娘了,那個白狐抗日游擊隊的大隊長。
孟水芸懷抱一個男孩朝這大門走來,孟水芸的身旁緊緊地跟隨著一個小小少年。
被孟水芸抱在懷中的小男孩正是郝若霖,跟隨在孟水芸身旁的則是郝大為。
郝若霖難以置信地望著羅幼晴。
「若霖,你不是說想娘了嗎?」孟水芸欲將郝若霖放在地上,郝若霖卻無論如何也不肯鬆開摟抱住孟水芸的手。小小的腦袋藏在孟水芸的頭后,小小的他傷心的哭道「我的娘不是去東北了嗎?我的娘怎麼會突然出現呢?若霖是一個可憐的孩子。」
這話聽在羅幼晴的心裡,猶如尖刀一般,深深地刺痛了這個善良的母親。
將郝欣然放到地上,羅幼晴一步步地走向被孟水芸抱著的郝若霖。
「若霖,真的是娘啊,娘日思夜想著你啊。你不要你這個娘了嗎?你真的不要你這個思念你到肝腸寸斷的娘了嗎?」羅幼晴哭道。
突然一聲大哭,郝若霖猛然回頭,伸展開胳膊,道「娘,我要娘,我要——」
羅幼晴將郝若霖抱了過來,在這個調皮又可愛的兒子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又一口。
聞訊跑出來的安容順,張芝蘭,秋嫂等人對羅幼晴安全從東北歸來,都感覺到很欣慰。
郝大為看著躲避在馬子宣身後的玉朵兒,難以自己。
命運啊,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讓命運再次將這個美麗的小姑娘帶帶自己的面前。
心情激動到極點的郝大為極力剋制著自己的情緒。
孟水芸望著玉朵兒,大腦突然一陣眩暈。片刻后,這個溫婉又剛強的女子就從眩暈中穩定住了情緒。
不,這個美麗的小姑娘是紀無愛的養女,絕不是自己想像的女兒,一切都是自己太過思念和愧疚導致的。
羅幼晴拉過玉朵兒和馬子宣的手,道「我從東北帶回兩個孩子,是我們眾人熟悉的老朋友的孩子。」
親切的目光落在玉朵兒的身上,羅幼晴介紹道「她叫玉朵兒,是紀無愛的女兒,紀無愛現在已經是白山黑水間一名響噹噹的抗日女英雄。玉朵兒是女英雄的女兒。」
這一聲「抗日女英雄」給了玉朵兒莫大的鼓勵和勇氣,這個單純又可愛的孩子走上前,向眾人大聲道「我叫玉朵兒,我服從我娘的命令來江南,等待勝利的那天,等待日本人滾出東北的那一天,在勝利的那一天,我的娘會帶著她喜歡的舅舅一起來江南接我。」
秋嫂微笑道「她喜歡的舅舅?是你娘的舅舅,還是你的舅舅,我們聽不明白。」
「就是單凱舅舅啊,我娘小時候喜歡的男孩子。」玉朵兒認真地說道。
「單凱已經見到紀無愛了?」眾人驚喜道。
羅幼晴眼睛里浸滿了激動的淚水,哽咽道「是的,這對苦苦的戀人終於走到了一起,並且並肩戰鬥,共同為將日本鬼子驅逐出東北而努力著。」
聞聽此言,眾人均流下欣慰的淚水。
「來,快過來——」羅幼晴拉住馬子宣的手,大聲道。
馬子宣禮貌地朝眾人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孟水芸看著馬子宣,恍然想起山西祁縣馬家莊那個吸著大煙袋的女人。
「馬大腳的兒子,他曾跟隨在馬占山身邊,是一個勇敢的抗日小戰士。」羅幼晴介紹道。
「子宣——」孟水芸激動地喚道。
馬子宣舉起手來,朝孟水芸,用手勢比劃著。
孟水芸立即明白過來,這個善良的皮貨庄的少爺在安慰著自己。他用手勢表達的意思是「戰爭終將會過去,我們才是這片土地的主人,善良的人終將獲得完美的愛情,團圓的家園,永恆的友情。」
十根手指拼接在一起,形成一個心形。
眾人為馬子宣所感動,紛紛用手指拼接成一個個心形。
玉朵兒仰起頭來,驕傲地說道「這個心形一直都是小叔叔為我而拼的。」
羞赧的紅暈立即飛上馬子宣的雙頰。
郝大為看著馬子宣用愛拼接的心形,突然一陣傷感。比起一直追隨並保護玉朵兒的聾啞少年馬子宣來,自己這個身體健康的富家少爺有什麼資格奢望玉朵兒能愛上自己呢?
無論是羞赧的馬子宣,還是雙眸痴痴的郝大為,一個成熟少年,一個小小少年,兩人的細膩心思全部被孟水芸和羅幼晴看在眼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