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命運的捉弄

這話說完，村人臉上剛剛顯露出的一絲喜色迅速消失無蹤，五兩銀子對於這個山村來說，可不是誰都能夠輕易拿出來的。

不說他們平時的獵物主要換取的都是糧食，就算是全部兌換銀兩，在那些游商手中，一頭爆裂熊也只能換取一兩銀子罷了。

而一頭爆裂熊，即使最保守的估計，也需要二十個最精銳的獵人協作才能捕殺，而且不可避免的會有死傷。

因此這銀子的價格在這裡似乎就有些虛高了，有些家庭一輩子說不定都積攢不到五兩銀子。

這一人便要五兩銀子，說起來和沒說根本就是一個樣，五兩銀子在這裡足以一下子購買五個大男人了。

不過攝于山賊的兇悍以及面前幾具屍體，村人儘管心中焦急，可卻也不敢大聲喧嘩，只是紛紛將目光投注到最前面的村中耆老身上。

此老便是那個講述武者故事的長須老者，身為山村年紀最大見識最廣的人，同時也是山村祠堂的掌舵者，俗稱族長。

原本和山賊的交涉都是他在進行，顯然，此時他就成了村人心中的救命稻草。

輕咳兩聲，老者在身邊兩男子的扶持下邁步而出，先是拱手做足了姿態，方才開口道「敢問大王，這狼牙山上的大王們可還在？我等可是按照規矩向他們繳納了足夠的租稅，這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在呢？」

「你是何人？」

大漢沒說話，他旁邊一個消瘦刀疤臉卻是嘴角一翹，手臂後撤，緊緊拽住連鞘長劍，似乎老者回答一有不對，便會將其捅個透心涼。

「回稟大王，小老兒乃是這村族長。」

老者拱拱手，不知是活的年歲長了已經看破生死還是怎麼的，總之，並不是如何畏懼。

「原來是族長啊，失敬失敬！」

渣鬢大漢這才開口，口中說著「狼牙山寨本就是一群烏合之眾，竟敢冒充我狼心山部曲，就在昨日已經被吾率人剿滅。」

「之前爾等與狼牙山的約定一蓋取消，這次之後，三年之內，爾等都不需向山寨交租。老族長，這可是天大的恩典那，你可不要讓某家難做！」

老者身軀微微一顫，回頭看了看神情閃爍的村人，內心嘆了口氣，又拱手道「不敢、不敢，小老兒冒昧問一句，大王這次抽選的男丁可是有什要求？不知可否告知一二，我等也好商討商討，給大王一個交代。」

「哈哈，你這老頭兒倒是有趣，說起來倒是沒什麼要求，只要是長把的，年齡超過十歲就可以。」

渣鬢大漢嘿嘿一笑，繼續說道「看在你識趣的份上，某家再告訴你一件事，這一次大寨主可不是挑選炮灰兵，而是準備當做山寨精英來培養。」

「若是你村中有人能夠在山寨中謀取到高位，何愁以後山村的發展？」

「這樣吧，某家給你一刻鐘的時間，一刻鐘后，若是人數不齊，某家也只能隨意抓取了，正巧山寨中的女眷漸漸不大夠數，爾等可要好好把握住機會。」

耆老回歸眾人之間，山賊們也在三寨主的示意下往周邊退了退，給眾人留下一個商討的空間。

在胡三的眼中，整個人群頓時沸騰起來，人人臉上俱皆帶著恐懼之色，家有足夠男丁的愁苦著決定挑選的名單，男丁不夠的則在求哥哥拜姐姐的籌集贖金。

一時間，人群中各種醜惡紛紛爆發，只為奪取那一線生機，只不過外有山賊虎視，內有老族長協調，倒是沒發展出火併的笑話來。

胡三看來，似乎眾人最終達成了某個協定。人群安穩下來，一個個家庭將自己的人選紛紛推出去。

場中只剩下一片凄惶，恍惚間，胡三見到小胖墩，也就是林虎子，卻是被他的父母推了出去，正淚眼蒙蒙無助的蹲在地上。

除了虎子之外，平日里玩耍的小夥伴倒有多數被推了出來，聽了渣鬢大漢之言，村人似乎覺得半大小子的成活率比較高，因此紛紛做出了選擇。

當然，也不都是如此，出去的多數都是身強力壯之輩，半大孩童畢竟佔了少數。

「父母不會將我推出去吧？嗯，肯定不會的，娘那麼疼我！」

眼見著就要輪到自己家了，胡三緊緊的抿了抿嘴，不禁死死拽住母親身後垂下的衣角，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動著。

「孩子，好好活著，你大哥就要娶媳婦了，這時候去可就全完了，別怪爹娘心狠！」

可是等來等去，胡三最終等來的卻是這一句話，然後他便被一雙不斷哆嗦的、布滿了老繭的大手推了出去，與他一道的，還有他的二哥。

在這一瞬間，胡三隻覺得腦海中轟隆一聲巨響，再回頭去看，父母卻領著小弟小妹躲入了人群之中，只剩下大哥一臉羞愧的站在不遠處，摩挲著雙手，眼光不斷在地上暗紅色的血跡上流轉。

「原來這就是我的下場嗎？」

胡三心中一涼，只是怔怔的看著人群中的親人，卻並不像其他些許半大孩童一般哭的死去活來，只是暗地裡將拳頭死死的攥緊了，心中一抽抽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何種滋味。

既有對山賊的恨，是他們害得他不得不脫離父母的懷抱；也有對父母的怨，怨恨他們狠心獨斷；更有對大哥的嫉妒，嫉妒他的好命，嫉妒他的人生。

在這一刻，胡三似乎覺得自己變了，只是究竟有什麼不同，他卻是難以說的清楚。

不過若是有絕世高手在此，就會發現，胡三胸膛檀中穴部分，一抹淡淡的書頁緩緩翻動，隨即徹底化作一道紫芒透入了他的心頭。

心神顫抖間，胡三不知道事情是如何結束的，等到他徹底從迷茫中回過神來之際，他們這些人已經遠離了村落。

身後那隱隱傳來的哭喊聲越來越淡，越來越淡，漸漸不可聞。

眾人行走在黑暗之間，兩邊皆是手持利刃的山賊監視，渺渺茫茫間，胡三隻覺得心頭一片黯淡，對於未來的生活根本沒有一個合適的念想，似乎，這次他死定了。

「噗通！」「嗖嗖」「啊！」

不知何時，隊伍中突然發出一陣騷亂，眾人一陣驚惶，自有山賊上前維持秩序。

熊熊火光下，映著山賊猙獰的臉，一個襤褸少年斜躺在岩石碎屑上，身上插著三根長長的箭支，彷彿三根尾翼一般不斷的震顫。

咕咕血水從中噴涌而出，少年口中的慘呼之音逐漸微弱，漸不可聞，最終徹底死去了。

「是二哥！」

胡三看著少年死不瞑目的模樣，心中狠狠顫了顫，第一時間認出了此人的身份。此刻也不知道心裡究竟是一番什麼滋味，總覺得酸甜苦辣咸都有。

少年不識愁滋味，面對這等生死離別似乎也並沒有多少悲傷，心中存在的更多的，則是一種大禍臨頭的預感。

「我不會被牽連吧！？」

正胡思亂想間，只見山賊隊伍分開，一個背弓的彪形大漢從中走出，嘴角泛起一絲邪笑，目光在人群中掃視一圈，最終定在了胡三身上，森然道「寨主恩典招爾等入寨，竟然不識抬舉，豈不知某家弓箭之利呼？」

「但凡以後有再逃跑者，必株連一家兩人，就是現在也應如此，不知此子有沒有兄弟在人群中？」

森寒的目光彷彿臘月天的冰水一般澆在胡三的心頭，讓他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緊縮起來，身軀開始輕微打顫。

若是換做一般少年，被這充滿殺意的眼光一逼，或許根本就站立不住，自動趴倒在地，只能任人宰割，也算是不打自招。可胡三不同，在他戰慄之際，一抹紫色的光華不斷在他心頭流轉，愣是讓他維持了一副平淡而又害怕的普通山村少年表情。

「有些意思！」

不知何時，三寨主出現在了人群之中，本以為長弓山賊這一詐，胡三必然會自動出現，到時候只是被一腳踢死這麼簡單而已，卻不想竟然會產生這般變化。

「有趣的少年！」

三寨主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漸漸升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不說三寨主驚訝，就說長弓山賊，見此一幕也不由得心頭一驚。

雖說他的記性不足以讓他記起胡二的兄弟是哪個，可架不住山賊數量眾多，總有人注意到被父母一同推出的胡三。

可以說，在他分開人群之際，早已得悉了胡三的身份，存了一旦對方露怯跌倒，便尋個刺殺之類的理由抹除，卻不想對方竟然如此鎮定。

這個少年不簡單啊！

若不是真傻，便是心思深沉、智謀高遠之輩，雖因環境所限有所局限，可隱藏在暗中肯定就彷彿毒蛇一般，讓人不由的心生忌憚。

若是沒有恩怨還罷了，即使不交好也不想得罪，可一旦有了恩怨，還是殺兄之仇，這可就讓長弓山賊難以睡著覺了。

想著這些，山賊眼中的殺意不禁更甚，幾乎凝成了實質，配合著一身血腥氣息，豈是一眾山村少年能承受起的？

頓時，人群中就噗噗的軟倒了一地，屎尿味道漸漸瀰漫開來。

這一次，胡三卻是順勢坐倒在地，不由的讓長弓山賊和觀望的三寨主同時舒了口氣。

儘管立場不同，可態度卻是相同的，天才可以容忍，妖孽就只有滅殺之了。若是這般胡三還不倒地，儘管三寨主有他自己的算計，可也不得不親手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