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生，則死
就在長弓山賊猶疑不定，不知道該不該強殺胡三之際，三寨主咳嗽一聲，在眾山賊的簇擁中走到前面，下令道「好了，此事吾已知曉，此子竟敢擅自逃竄，真是死不足惜，今後旦有再犯者，此子就是下場。」
「此事到此為止，前面還有幾個村落需要徵兵，大夥立刻上路，勿要耽擱了大寨主的大事！」
聽了這話，長弓山賊即使再不願意也不得不壓下心頭的殺意，身為武者的三寨主可不是他一個小小山賊能夠抗衡的。
不過他也不怕胡三逃脫了，在這暗夜之中，在這賊眾之間，說實話，他想要捏死一個少年有的是機會，不值得為此冒犯三寨主。
狠狠的送給胡三一個你死定了的眼神，長弓山賊即退回了隊列。山賊們上前將地上一眾嚇呆的少年一腳踹起，人品不好的還要多挨幾下，比如胡三。
一會之後，隊伍繼續前行，一眾少年彷彿受驚的兔子一般被夾在當中，咄咄不安的看著周圍的山賊，生怕對方一不如意便又是拳打腳踢。
有鑒於胡二的悲劇，本來有意摸黑潛逃的幾個少年也不得不打消了心思，整個隊伍雖說惶惶不安，可卻再也沒有什麼雜七雜八的事情發生。
胡三隱隱的掃了眼長弓山賊所在的方向，伸手撫了撫屁股，那裡被幾個山賊狠狠的踹了幾腳，現在依舊生疼，估計裡面肯定是烏青一片。
想來這些山賊都是和長弓山賊交好之輩，不過此時胡三卻根本不在意這點痛楚，他在意的是自己的小命。
雖然不知道長弓山賊為何沒有強行下手，三寨主又為何會息事寧人，但胡三明白，在這個山賊梯隊中，他們這些少年是處於最底層，對於一個精悍的山賊來說，弄死他們會有無數種辦法。
這些方法有的光明正大，有的陰暗無比，但總有一個特點，一旦發動，絕不是他們這些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少年所能抵禦的。
也就是說一旦長弓山賊意定，一旦隊伍穩定下來，或許是過了今夜，或許是下一個停頓處，就是他胡三的死亡之時了。
「我需要力量啊！」
死死攥緊拳頭，指甲完全掐入掌肉之中，嫣紅的血液汩汩流出，可胡三根本毫無所覺，往昔經歷中沒有任何一刻，胡三對力量這般渴求，對力量的認識這般清楚，這一刻，胡三徹底蛻變了。
生死壓力下，雖說山村少年的氣息依然存在，可一顆強者之心卻也冉冉升起。
機會，胡三現在需要的就是一個變強的機會，只要有機會，他就會死死的抓住，如同溺水之人在抓住一根稻草一般。
在這一刻，胡三心中脫去了稚嫩，一股鐵血氣息勃然而發，不知是有所感還是怎麼的，不為人所見處，他的胸膛中，一抹紫色一閃而過，隨即隱沒。
「三哥，你說我們能夠活下去嗎？」
小胖子林虎湊上前來，小聲嘀咕一句，他是知道胡三和胡二關係的，在此時刻，能夠近前說話，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
或許是年少無知，或許是三寨主的許諾安慰了他，總之，林虎確實算得上是好兄弟了。
心中一暖，經歷大變后，胡三輕易的便能分辨出小胖子和其他少年態度間的差別，不過此時此刻，他的心思完全不在此處，因此只是敷衍的點點頭，說道「只要不出頭，安安穩穩的，看他們的樣式，似乎真的沒打算對我們怎麼樣。」
表面上一副鎮定態度，內心裡胡三卻是百轉千回，努力尋找屬於自己的一線生機。
佩服的看了眼胡三，林虎似乎吃下了顆定心丸，又想要說些什麼，不過很快便發現了胡三鎮定表情下的那絲焦慮，頓時心有靈犀的閉住了嘴巴。
按照林虎的想法，此時胡三剛剛死了二哥，心中一定悲痛的狠了吧？他可是記得，當年他養的那隻雛鳥死亡時，他是多麼的悲痛。
獸猶如此，人何以堪？
林虎自以為如此，可卻不知，相比這個，胡三面臨的危機只會更大、更深。
隊伍正走間，忽然前方發出一聲厲嘯。
「停！」
隨著三寨主的一聲厲喝，淅瀝瀝馬嘶音中，整個隊伍迅速停了下來。
很快命令傳達，一眾山賊分出幾個看守著新人，其他人全部聚攏在隊伍前列。
借著火光，胡三看清了前面的光景，只見一個渾身是血的大漢趴伏在戰馬上，勉強控制著戰馬，沖了過來，不過其情況並不大好，身上的鮮血彷彿流水一般滴滴答答的直落下來。
「怎麼回事？」
三寨主攔住戰馬，一把揪下騎士，本就黝黑的臉膛在火光下一片通紅。
「是、是天涯寨的流賊，兄弟們被伏擊了，新收攏的人手也被殺的一乾二淨，估計是消息泄露了！」
騎士吐出幾口血沫子，聲音逐漸輕微，呻吟道「他們中有武者，這會正朝這趕來，寨主要早作準備。」
說著，聲音漸無，眼見著沒氣了。
「天涯寨？武者？」
三寨主又晃了晃騎士，眼見卻是死透了，當即將其扔到地下，迴轉身來，吩咐道「所有人準備，隨我迎敵。」
又看向咄咄不安的一眾新人，抿嘴道「至於你們，暫且在這密林中藏匿一陣，你們也聽到了對方的作為，可以說一旦我們戰敗，你們一個也活不了，因此都給老子老老實實的，哪一個出了岔子，日後老子殺他全家。」
「若是日後老子察覺出人數不對，會立馬返回村莊，將逃脫者全家誅絕，明白嗎？」
喝了一聲，三寨主隨意指了兩個山賊，將眾人帶到一旁的密林之中潛伏了下來，即整飭兵馬。
這時，對面的叢林中忽傳出陣陣刷刷之音，胡三趴在密林最前沿定定觀瞧，只見一道道黑影彷彿利箭一般從中急竄而出，很快，便匯聚成了一支彪悍的隊伍。
為首之輩身形魁梧，看樣子不下於三寨主，身著一套武生袍，手中抓著一隊判官筆，第一眼便盯向了馬上的三寨主，然後不禁嘿然發笑。
「狼心寨三寨主摩柯？」
「今次可算是逮著條大魚，既然遇到了，今日就別走了！」
三寨主聞言嘴角泛起一絲獰笑，當即翻身下馬，朗聲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奪命判官裴宣，你不在天涯寨藏著，難不成不怕被人當做兔子吃了？」
這裴三雖生的勇悍，可卻好龍陽之風，且攻守之位大異於常理，平日里最怕別人拿此說事，更不用說兔子的稱謂了！
三寨主說完，狼心寨一方山賊即做大笑狀，他們自然知道這位鼎鼎大名的奪命判官的嗜好。
如此一來，裴三本就難看的一張臉幾乎瞬間抽搐成了一團，一團邪火從胸中勃發，恨聲道「小輩找死，今日爺爺就讓你們後悔生到這世上。」
「爺爺？你有那功能么？」
三寨主微微搖頭，臉色一沉，擺動手中大鎚，震顫著空氣發出嗡嗡聲響，冷聲道「想要吃掉我們？就怕你咯掉牙。」
雙方頭領猛一揮手，原本涇渭分明的兩股力量便對撞起來，喊殺聲、嘶吼聲瞬間響徹整個山林。
刀光劍影間，鮮血橫飛、慘嚎不斷，一顆顆碩大的人頭飛起，一道道鮮艷的血花標飛，在篝火的籠罩下，彷彿一場饕餮盛宴一般。
隱藏在小樹林中的新手們，一個個臉色發白的低下頭，即使是最兇狠的屠夫，在這個屠戮場邊，也不由得心生嘔吐之意。
不說新手們，就連兩個老山賊看到這場景，都不由得一陣陣心驚，對方的實力和他們相差彷彿，奪命判官那個兔兒爺雖然名聲不大好，可手裡卻有真傢伙，硬拼下來，竟然和三寨主不相上下，一時間難以分出個高低。
至於此次一道而來的另外兩個頭領，則分別被對方高手逼住，雖然都不是武者，可卻是精悍狡詐從死人堆中爬出來之輩，著實難以對付。
面對這血腥屠戮場，無論是新人還是老人俱皆感到手腳無力，幾乎連刀都難以捉穩。
很難想象，一旦三寨主他們敗北，這些人究竟還有沒有逃跑之力。
一片咄咄的人群之中，胡三的眼睛不斷追逐著長弓大漢的身影。
事情和他所料想的差不多，甚至還要嚴重不少，這長弓大漢且不論那百里穿楊的弓箭絕技，就說近戰能力，一手長刀使出，幾乎水潑不進，在這場大戰之中，真正實力足以排進前十。
至此，胡三心中最後一絲僥倖徹底消失，被這種人物惦記上，說實話，他能夠活到現在真算是一個奇迹了。
此時此刻，想要活下去，似乎他只有拼一把了，而眼前的戰場正是一個機會。
胡三不知道他在這場戰鬥中能夠獲得什麼，不知道有什麼意義，不過他卻知道，這是他能找到脫出死命的唯一機會了。
儘管，他根本不知道這機會有什麼用！可卻不妨礙他迅速下定決心。
「不生、則死！」
如此簡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