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個老頭

當柯洛爾身處在陰冷的地下室中時，他簡直不敢相信此處竟是光明女神教會的地下，冰冷，邪惡與血腥，便是此時柯洛爾所能感受到的一切。

四周的牆壁上擺滿了瓶瓶罐罐，不少透明的玻璃瓶中浸泡著扭曲乾癟的軀殼，柯洛爾甚至還見到了不少死去的低階惡魔，他們的靈魂雖已枯萎，但滿是被黑暗腐蝕的身體依舊散發著令人作嘔的味道。

此處被坎多稱為獵魔人訓練場，將法蘭送到牧師祈禱所時，塞拉望向柯洛爾的眼神十分憐憫，甚至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當時他就預感到大事不妙，沒想到獵魔人訓練場的環境比他想象的還要惡劣。

走在泥濘的小道上，柯洛爾一腳踩在了一隻死老鼠身上，讓他不禁渾身打了個寒顫，不遠處，傳來了一個斷斷續續，又虛無縹緲的聲音，讓柯洛爾都懷疑自己是否出現了幻聽。

「年輕……人，你……腳下的……是毒爆鼠……，不趕快切除……爛肉……整個腳會……爛掉。」

就在幽幽之聲結束的時候，一股鑽心的疼從柯洛爾腳底衝上了大腦又散到了全身，柯洛爾抱起自己的腳，就看到鞋已被腐蝕出了一個大洞，自己的腳正在潰爛。

當機立斷，柯洛爾立刻從惡魔系統中兌換了一柄灼熱匕首，將腳底的肉挖下一塊，火焰的灼燒讓傷口成了一片糊，短短數秒，差點讓柯洛爾疼的昏死過去，兩個簡單的治癒術落下，才緩了過來。

「好東西不少啊，而且做事也果斷，怪不得坎多會把你送到我這裡來。」

這次，聲音清晰了許多，但內蘊其中的老邁與昏沉卻更是讓人昏昏欲睡，柯洛爾可不敢在此處倒下，萬一躺在了毒爆鼠身上，他就要回去覲見大魔神了，一咬舌尖，柯洛爾清醒了幾分，從牙縫中蹦出了一句話：

「在下柯洛爾，是坎多先生叫我來此學習光明魔法，他說此處有一個好老師，請問是你嗎？」

在陰影中，一個佝僂的身影亦步亦趨地向著柯洛爾走來，稀少的頭髮有些白中發黃，長長的鬍子幾乎拖到了地上，一雙小眼睛中儘是昏沉，卻不時有幾道精光刺的柯洛爾雙眼疼痛。

「老師？我教過的學生中也就坎多還願意這麼稱呼我了，如果你覺得坎多是個好學生的話，可能我就是個好老師吧。」

坎多是個好學生嗎？柯洛爾覺得應該是，不僅實力強大，而且性格惡劣與眼前的老頭幾乎如出一轍，老頭方才看似提醒了自己，但道路正中為什麼會有隻死老鼠？其他的地方雖然髒亂但絕對沒有變異的魔獸被扔在地上，而且在踩到死老鼠之前，柯洛爾就覺得步伐有些紊亂，想來也是老頭用精神力誘導自己的結果。

強忍著一腳把老頭絆倒的慾望，柯洛爾恭敬地說道：「我來此是為了學習光明魔法，請老先生……」

話未說完，老頭卻突然一腳橫掃，踢在了柯洛爾的小腿上，柯洛爾擠出的笑容還未凝固，就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向著毒爆鼠倒去，危急時刻，柯洛爾也顧不得什麼尊老愛幼了，一掌拍出，一陣狂風吹過，毒爆鼠的屍體飛向了老頭。

排雲掌——柯洛爾自惡魔系統中兌換的技能，可以將自身的任何力量轉化為勁氣，轟出后將產生巨大的排斥力，將目標推出去。

凌晨的收穫讓柯洛爾可以兌換三種技能或物品，但也就是一些低階的東西，柯洛爾思索了一下，一個魔法師最怕的便是被近身，在教會，可以系統性學習光系魔法，那麼兌換一個可以將敵人擊退的技能便是不錯的選擇。

於是，他便選擇了排雲掌，總的來說，惡魔系統能兌換的物品並不確定，而是當柯洛爾有兌換的意願時，會給予他幾種功能近似的東西，讓他自己選擇。擊退敵人的技能，就有排雲掌，撼地拳，蛟龍擊等，不過，皆是大同小異。

三次機會，柯洛爾用了第二次兌換了灼熱匕首，現在他可一點都不敢再和老頭客氣，手腕一抖，便將匕首甩了出去，直奔老頭的心臟。

他倒是一點都不擔心會殺了老頭，方才一招掃堂腿，乾淨利落，行雲流水，哪怕是一個正當壯年的中階武士也沒有如此功力，這老頭必是一個扮豬吃老虎的貨。

「咚。」柯洛爾重重摔在了地上，骯髒的泥水侵染了他渾身上下的衣服，甚至讓他全身都有種被螞蟻爬般的癢，但他依舊死死地盯著老頭，一個翻身，幾個光球就飛了出去，但還未等他繼續攻擊，一隻大腳就在他的眼前放大，將他踹飛出去好幾米。

渾身上下並沒有骨折的跡象，但一條腿卻脫臼了，柯洛爾掙扎著想要爬起來，但劇烈的疼痛卻讓他雙手撐著地面都很困難，老頭又恢復了自己亦步亦趨的模樣，慢吞吞地走到柯洛爾身前，笑吟吟地看著他，然後又是一腳，踹在了他脫臼的大腿上。

「啊！！！」

柯洛爾慘叫一聲，他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治脫臼的，而且實驗品就是他自己。

「人老了，腿腳不夠靈活了，本來是想來個一腳雙響，腿脫臼一條，胳膊脫臼一條，再來個合二為一，一腳把腿和胳膊都治好，沒想到胳膊居然沒踹脫臼，失算啊，失算。」

豆大的汗珠滴在泥濘的地面上，柯洛爾在心裡把坎多和老頭的所有親屬都問候了一遍，但話到嘴邊，還是憋了回去，一個自己絕不可能戰勝的對手，還要大聲詛咒，就純粹是找揍。

「老先生，我真是來學……光系魔法的，我已經得到了教訓，請帶我去學習魔法的地方吧。」

「學光系魔法？哈哈哈……」老頭忽然放聲大笑，佝僂的腰都挺直了不少，他轉過身，張開雙臂，不知想要將什麼擁抱在懷中，扭著頭，以一個極其怪異的姿勢居高臨下地看著柯洛爾，無情地嘲諷道：

「坎多不可能是讓你來學光系魔法的，他說的一定是讓你來學如何做獵魔人的，沒錯，光系魔法師學光系魔法當然沒什麼問題，但獵魔人可不是，你好好想想，一個光系法師在滿是邪物的環境中，不倒退就不錯了，又怎麼可能來此學光系魔法？

獵魔人是獵殺邪惡的存在，而真正的邪惡所在之地比此處更要兇險百倍，唯有適應了這種環境，才能獵殺更強大的邪惡！

此處不僅是教會研究各種邪惡弱點的所在，也封印著連女神的光輝都不能凈化的邪惡之物，一個不能在極盡污穢之地散發光芒的獵魔人，天賦再好，出息也有限，一個對抗邪惡，還想著什麼騎士禮儀的獵魔人，死亡也就是個時間問題。

裡面的書架上有教會一級到九級所有的光系魔法咒語，其中還夾雜著許多不傳秘技，但你並不能從外表分辨出它們。所有的書你都可以翻看，我不會教你魔法，我的任務是不斷地偷襲你，讓你在實戰中將力量融會貫通，你隨時都可以走，讓凱文另外給你安排一個老師，但就沒什麼秘技可言。」

回想著在教堂中坎多對自己說的話，柯洛爾發現，他居然真是說的怎麼做獵魔人，而不是學習光系魔法，無奈的嘆息著，但他並沒有選擇離去，有著惡魔系統的他或許並不缺少秘技，但他也覺得老頭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他缺少的是實戰，老頭再怎麼兇狠也不會殺了他，敵人可就不會這麼仁慈。

連摔了好幾下，柯洛爾才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他向著老頭微微躬身，真心實意地恭聲道：「老先生，接下來一段時間麻煩指導了，還未請教先生大名。」

老頭也有些被柯洛爾的恭敬嚇到，以他的精神力，柯洛爾臉上任何一點的表情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是真心還是假意，老頭都看的一清二楚，此刻的柯洛爾絕非像方才一般在演戲，而是真誠地向他行禮。

多少年沒見到這麼有意思的學生了，老頭不禁有些感懷。在陰暗的地下，他度過的時間遠遠比面龐上的歲月還要漫長，他教過的學生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能夠在如此短暫的時間便理解自己的，他還是第一個吧。

從古至今有太多天才，但能成一番偉業者卻寥寥無幾，過於順利的人生，唾手可得的榮耀，讓天才們往往忽略了人最強大的力量，智慧與心靈。

「小子，你還沒資格知道我的名字，叫我老頭就行，真想知道的話，就拿出讓我認可的成績，現在的你，還不配。」

老頭背著手，一步一步悠哉地向床榻走去，柯洛爾跟在他身後，不由得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脾氣再古怪又如何？欺天之魂連上蒼都騙過了，還差一個老頭嗎？

然而，柯洛爾的微笑還沒有散去，身後便又傳來一股大力，一代欺天之魂在空中畫了一個優美的弧線后，再次與大地母親深情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