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一拳一念
時間與空間輪轉變換，柯洛爾無悲無喜，無物無我，神與魔皆非他，又皆是他，一處處大穴如同星空中閃耀的明星，鑲嵌在黑暗無際的宇宙中，一切從開始到結束，又從結束到開始。
佑仙族的公主月曉曉此刻張大了嘴巴，就算是洪荒祖龍重現於世都不能讓她如此吃驚，她雖見識及廣，卻從未領略如此奇景。
幾個至高仙界中，修鍊什麼功法的人都有，就算是修鍊過程中有萬物生靈輪轉寂滅的景象都不足為奇，但從月曉曉的角度，可以看到一個黑袍人與一個猙獰的惡魔端坐於柯洛爾的頭頂，惡魔的氣息霸道絕倫，毀天滅地的絕技向著黑袍人一股腦的砸去，卻無法撼動黑袍人半分，黑袍人看似不動如山，實則卻將無盡的時空握於股掌之中，在數個時空的交錯點，流轉的星光將惡魔不斷地絞殺。
縱是仙帝神皇之法，修鍊之人也就是能藉助一位至強之法，映照其像，從未有過兩個映像互相戰鬥的情況出現，而且柯洛爾頭頂兩個映像的修為似乎還在仙神界至強者之上。
其實月曉曉已經做好了柯洛爾修鍊神魄魔胎失敗的準備，神魄魔胎無論在哪一步失敗都不足為奇，其實早失敗也未必是壞事，後天而成的神魄魔胎失敗了反倒有挽救的機會，再改修他法也未嘗不可，月曉曉本就打算送給柯洛爾一套適合他修鍊的道法。
見識到柯洛爾修鍊神魄魔胎的異象后，月曉曉心中卻再也不敢有讓他回頭的想法，修鍊之時能夠出現強者的映像，往往說明此人與映像中的存在有一定關聯，而任何能將映像穿越大千宇宙，投射下來的存在，皆是宇宙中不可明說，不可揣度的大恐怖，敢改修其他的功法，乃是一種挑釁。
柯洛爾自身並看不到匯聚於他頭頂的景象，否者看見大魔神與黑袍人就在離自己靈台不到三寸的位置打架，他可就沒有任何修鍊的慾望，此刻的他就像是陷入了一個泥潭，無論他如何掙扎，卻是越陷越深。
轉眼間，十餘天已過，最後一個魔胎果也被柯洛爾所吸收，他渾身上下已沒有光亮，漆黑如墨，唯有眉心處的一點光明，像寒風中的燭火，脆弱地搖曳著。
按照月曉曉的說法，柯洛爾現在應該逐步從各處大穴將光明之力匯聚於精神之海，而後，控制魔軀在祭壇中洗髓，魔氣便會逐步從他的四肢百骸匯聚到脊骨，配合祭壇之力，衝上靈台，柯洛爾則要用精神中的光明將魔氣逼回身體中，以極致光明控制極致黑暗，再以極致黑暗鎖住極致光明，神魄魔胎的第一步便成了。
不過，現在柯洛爾的大穴中哪裡還有半分光明之力的存在？每吞噬一個魔胎果，就要付出數個大穴的代價才能不讓整個身體魔化，眉心處的光明乃是柯洛爾苦苦支撐的結果，然而魔氣雖還未衝上來，惡魔系統卻已在腐蝕他的精神之海。
平時，惡魔系統對柯洛爾精神與靈魂的影響微乎其微，他也就沒有在意，不曾想，關鍵時刻卻要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個稻草。
隨著眉心的光明越來越弱，柯洛爾的靈識逐步開始寂滅，如此下去，他非成為沒有思想的殺戮機器不可。
月曉曉也看出了柯洛爾的危機，但大魔神的威壓始終讓她不敢有所動作，終於，在柯洛爾的靈識徹底熄滅之前，月曉曉心中一橫，永恆守護的橋樑架起，二人的生命再次被連接在了一起。
仙神之氣！遇到仙神之氣的柯洛爾就如乾旱的土地遇到了甘霖，他的精神受到永恆守護的庇佑和滋潤，眉心的光明像是遇到了最好的燃料，陡然明亮了不少。
就在月曉曉和柯洛爾都出了一口氣的時候，原本神情獃滯的大魔神雙眸中卻突然亮起兩道凶光，他居然暫時捨棄了黑袍人，一拳向著月曉曉轟出。
偌大的祭壇上，沒有半點力量波動，但月曉曉卻能看到一道拳光向著自己飛來，拳光飛的很慢，但它周圍的情景卻不斷地變化，從灼熱的地獄，到荒蕪的宇宙邊緣，神與魔，山川與大海，無數的生靈都見證了這一拳，卻沒有人有半點察覺，最終拳光來到深淵，來到了魔胎樹，來到了月曉曉的眼前！
拳光很慢很慢，月曉曉能清晰地看到空間的每一處變化，從一拳轟出，到拳至眼前，她彷彿經歷了一個紀元，卻不能動彈半分，世間的一切皆與她無關，她唯有去面對這一拳。
但她知道，自己沒有這種能力，如此一拳的威力，就算是佑仙族浩如煙海的典籍中也沒有絲毫記載，至強者的確可以跨越時空發動攻擊，但在跨越時空的同時，將整個攻擊路線上時空鎖定，真的可以被宇宙的規則所允許嗎？
趁著思緒被無限放慢，月曉曉回想著自己的一生，有極盡絢爛的輝煌，也有一夜傾覆的悲哀，明明身負血海深仇，卻一時衝動救了一個才認識十幾天的人，值得嗎？
值得與不值得都沒有思考的時間了，拳光已到，月曉曉閉目等死，然而，粉身碎骨的感覺卻並未出現，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就在原地，好像一切都是錯覺，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股硝煙的味道讓月曉曉打了個噴嚏，她的四周，一個由金黑紅三色構成的空間，正在被深淵吞噬，最終，又歸於了祭壇的黑與藍。
柯洛爾的頭頂，黑袍人手中捏碎了什麼東西，若是仔細看去，好似與惡魔拳光的顏色極為相似。
空間置換，月曉曉已經不敢相信自己的常識了，空間置換不算什麼高明的手段，但前提是使用空間置換的人必須對兩塊空間都有著絕對的掌握才行。
若是黑袍人與惡魔同處於一個空間的話，那麼黑袍人的精神力該何其浩瀚？如果說惡魔的拳頭是力量在時空中極致應用，那麼黑袍人的空間置換便是精神同時掌握了跨越萬千位面的時空。
在置換而來的空間徹底崩塌之前，一個欣慰的聲音傳入了月曉曉的精神之海：「不愧是月盈天的女兒，你終究會拿回屬於你的東西。你的父親曾經拜託我一件事，是時候告訴你了，願你的父親保佑你。」
跪倒在地，淚水長流，月曉曉不知道黑袍人是誰，但黑袍人卻認識她，也認識她的父親，自那天以來，誰不是對月盈天這個名字避若蛇蠍？終究還是有一個至強者肯為父親說一句話！
「前輩，謝謝你！無論發生了什麼我都會堅強的活下去！」月曉曉本沒指望黑袍人能聽見，力量的傳輸是單向的，除非強者特意建立聯繫，否者弱者的呼喚幾乎不可能被強者聽見。
不過，黑袍人卻歪過頭，月曉曉看不清他的面容，卻能感覺到他在朝自己微笑，拜倒於地，再度起身之時，月曉曉痴痴地看著黑袍人，她知道了黑袍人給她的東西是什麼，那是佑仙族最大的秘密，無論神魔，都以為這個秘密只有月盈天一人知曉，也正是由於這個秘密，月盈天才死於非命，而黑袍人居然也知道。
月曉曉原來一直不理解，什麼秘密能牽扯如此之廣，但她現在明白了，為什麼看似忠誠的下屬會對月盈天發起叛亂，為什麼曾經相談甚歡的道友會對月盈天痛下殺手。仙神也並非無欲無求，不過是誘惑不夠大罷了，黑袍人之所以將秘密告訴她，就是想讓她利用秘密，實現復仇吧。
惡魔與黑袍人再度對峙，黑袍人方才雖是后發，卻正好擋住了惡魔的一擊，相反，惡魔並沒有因為搶先出手，而佔到什麼便宜，甚至還吃了一點虧。
他們的眼神已不似幾天前獃滯，縱是映像，卻像是有了實體，一人一魔同時掃視了柯洛爾一眼，竟是同時抬手，將柯洛爾抬到了祭壇之上，柯洛爾眉心處鋒芒正盛，渾身上下魔氣充沛，正是洗髓的好時機。
魔氣涌動，所有剩餘的魔胎果都化成了一灘膿水，柯洛爾端坐於祭壇正中，魔胎果所化的膿水將他包圍起來，亦如他的精神在泥潭中掙扎，他的身體亦是動彈不得。
祭壇的幽藍衝上大廳的屋頂，奇異的符號在空中流轉，最終匯聚成了一顆巨樹，巨樹正中乃是一張人臉，本就乾枯扭曲的臉此刻更是猙獰無比，咆哮與哀嚎震動了大廳，月曉曉不得不捂著耳朵，看著如此驚悚的一幕。
大魔神的影像將手指點在樹榦上，一剎那，一切都安靜了，魔胎樹從大魔神指尖處開始龜裂，而後化作滿天的靈魂碎片，向著柯洛爾匯聚而去。
看著大魔神的動作，黑袍人卻沒有絲毫阻止之意，當所有靈魂碎片都湧入柯洛爾的身體中后，黑袍人與大魔神的映像便盡皆消失，整個大廳顫動起來，所有的怨魂彷彿見到了世間最為可怕的事物，不顧一切地向外逃去，而半空中的柯洛爾卻睜開了一雙猩紅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