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哎喲客官，這天還沒亮呢，這是要趕路？」

客棧夥計一大清早還在收拾著大堂，就看見昨晚才住進來的公子已經下了樓。

「嗯，睡不著了」，段思情可是在公寓里好好休息了一晚才重新進入的地圖位面，想當初她在這裡呆了十八年再回現實世界時才只過了一晚，她本還有些擔心自己在現實世界呆了一個月，這裡不知會過去多久，幸而，看見了這夥計的反應段思情知道，也就過了幾個時辰罷了。

「退房吧」

「好嘞」，夥計立即放下手頭的事，跑到了櫃檯後面給段思情結賬。

「勞煩小哥，我想問問往中都怎麼走近些快些」

那日段思情選擇了離開山門，根本沒心情收拾什麼東西，下山時身上沒帶多少銀兩，到了這會兒，段思情才開始擔心自己就算不買馬匹，用輕功上路只怕銀子也花不到中都去。

「往中都呀？」，客棧夥計想了想，看著段思情的書生模樣，好心說道，「本來要是去中都，一直往東走到青羌城，在北邊翻過兩個山頭抄小路是能近些的，但是小的聽說，最近好像許多江湖人士全都往青羌城去了，據說亂的很，打打殺殺的，客官您還是走官道吧」

「很多江湖上的人去青羌？小哥可知是什麼原因？」

「這小的也不知道呀」，夥計為難道，「小的就是從南來北往的客人嘴裡聽來幾句，也不敢多問」

「好，謝謝小哥了」

看見段思情不以為意的樣子，客棧夥計心裡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也見的多了這樣的人，人都有好奇之心，書讀多了的讀書人更是難免腦子有些不好使，不明白江湖其中的危險，非要去瞧一瞧熱鬧，「客官啊，這江湖上的事，能避開還是避開些」

走到大門，身後突然傳來這麼一句，段思情腳步停了一停，想不到一間客棧的夥計竟然都如此通透，還能看出她有去瞧熱鬧想法，當真是有些意思。

不過段思情要是那麼容易就聽人勸，那便不是段思情了。

她得到這張地圖，選擇進入到這個世界為的是什麼？為的當然不是過平平淡淡無聊至極的退休生活，也不是真的去什麼上京城尋親，只不過是找點樂子罷了。

更何況她身上沒銀子，這近路她不抄也得抄......

如果說像中都、西都那樣的熱鬧大城是因為繁華富貴，那麼青羌則是完全與之相反。

在兩百多百年前的前朝，青羌還號稱日出之城，其氣勢威名不必如今的中都上京來的小，可在前朝末期，戰亂四起，青羌被各方牛鬼蛇神瓜分盤踞，民不聊生，變成了雞羊豬狗也不願意停留的亂城。

後來先帝平叛一統天下，各地才漸漸恢復了民生，可惜青羌這處破爛攤子，比起其它地方，可以說是被毀得徹底，儘管一批接著一批的官員從中都奉命前來重新建設，可多的是百姓寧願流離失所，也不願在青羌紮根，不因為別的，只因留在青羌城中的人，能活到平叛的，又有哪個不是狠人？

如今雖說慢慢恢復了秩序，可唯獨青羌，形成了各個大大小小的江湖勢力，三不五時鬧事欺民，哪怕是官府也拿他們毫無辦法。

直到幾十年前，據說是從南海之濱遷徙而來的一個叫天涯海的幫派，協助官府，控制住了青羌混亂的局勢，從此之後，這東方之野的亂象，竟然就一直被這遠南而來的天涯海所鎮壓著。

來到這城中之後，不難看出即使幾十年的恢復休養，青羌也只不過比起一般的小城鎮要好上這麼一些，但比起它本身能同中、西都相提並論的佔地規模，這種程度的民生建設，實在是提起來都嫌丟臉。

不過若是在這城中只求安居，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幾十年後的今天，在青羌城中生活著的普通百姓無不對天涯海的門主余聞唳心懷敬重，比起官府，大多時候一直都是天涯海在維護著城中的治安。

所以當青羌的百姓聽說余聞唳門主被他的小兒子兇殘殺害時，紛紛不敢相信，不說余聞唳的武功高強美名遠播，便是他的小兒子再怎麼十惡不赦，又有什麼理由要殺害自己的親生父親？

也許是為了弄明白這一點，消息被傳入江湖的時候，許多門派打著為余聞唳大俠報血仇、清孽子的旗號，不約而同地自發趕來。

這是段思情所打聽到明面上的消息，之所以說是明面上，是因為這個理由實在是有些站不住腳，段思情保持著懷疑的態度，對這群不知道懷著什麼目的而來的江湖人士，心中鄙視，因為這青羌城中所有客棧的房錢因為他們的湧入，被抬高到了一個不可思議地地步。

對如今的段思情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更是完全負擔不起。便是她想咬咬牙，那也沒有空著的房間了。

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城中多破廟，廟中擠著的，八成是和她一樣的窮鬼，到了晚上只要生個小火堆，這小小的破廟多多的人，便也不覺得冷了。

雖說段思情來自開明的現代社會，心中不是太在意什麼男女大防，可若是滿屋子都是男的，便是段思情的男裝再真，多少也會感覺不舒服，於是段思情尋了半天，在日頭完全落下之前，終於找了一個男的女的都混雜著一些的小破廟。

而且她獨自一個外來人，這些人看上去應該不是一個勢力的，想著也不會被合夥針對排擠。

不過段思情卻是只想對了一半，合夥的確沒有合夥，被針對還依舊是會被針對的。

她從沒幻想過江湖真的是什麼行俠義氣，更多的只怕是眼前的這些三教九流。

「喲喲喲！」，段思情一隻腳才剛踏進破廟的大門，靠在佛像邊叼著破草的一個漢子便帶著刺耳的聲調，諧謔道，「這今兒個是什麼風吹的？小小破廟裡，竟然也會大駕光臨一個書生小白臉」

那漢子坐在地上烤火的同伴聽了，紛紛附和笑道，「誒喲喂，還真是，從哪裡來的公子哥，客棧不住，跑來和咱們這群草莽住一個窩」

「莫不是被哪個樓的姑娘騙光了銀子？」

「哈哈哈哈，瞧他那身板，不是被騙光了銀子，怕是被掏空了身子吧」

「哈哈哈哈哈！」......

「夠了！有完沒完？！」

段思情的心中還未起什麼波瀾，倒是有人先對這些滿口黃牙的漢子感到不滿了，「從剛才就開始唧唧歪歪，再啰嗦，信不信我割了你們的舌頭？」

「你這婆娘，是當真以為我們不敢和你動手？！」

「有本事就來啊！」

女子毫無懼色，劍尖直指火堆對面的幾個漢子，而那幾個漢子只有其中一個似乎還有些骨氣，瞪著虎目就要衝向那女子，可惜卻被身邊的幾個人拉住了身形。

「大哥！冷靜一些，她是天義門的，不值當啊」

「是啊大哥，沒必要現在就和人動手，別忘了......」

小弟給了大哥使了一個眼色，兩人眼神交匯，那個脾氣暴躁的漢子才慢慢冷靜下來，隨小弟坐回了原地。

女子也將長劍收回劍鞘，看向了段思情，「書生，你坐到這邊來，他們不敢動你」

「多謝女俠了」

那女俠不只一個人，身邊還坐著一個年輕姑娘，看上去同段思情差不多大，但似乎又不是和這女俠一路的，兩人之間有些距離，還透著些生疏。

「不要女俠女俠得叫我了，我叫岳一一，一二三四的一」

不得不說這個名字還真是有些潦草，據說古時候沒多少墨水的貧苦人家取名便是用這種數字的形式，這眼前的女俠大氣爽朗、氣勢如虹，看上去怎麼也不像，或許只能說是父母太懶了罷。

「岳女俠」，段思情抱了抱拳。

岳一一笑了一聲，沒什麼惡意得嫌棄道，「嘖，你們書生果然迂腐，我問你」

「女俠請問」

「你一個書生來青羌城作什麼？」

「實不相瞞，在下其實是要去中都，聽客棧夥計說走這裡能近一些」

「你可知最近這地方不太平？」

「有聽說一些」

「那你還敢往這兒走？」

「盤纏不夠，不走近路小生只怕是要餓死在半道了」

段思情嘆了一口氣，愁眉苦臉裝可憐的樣子就差沒親口說出『好心的大姐姐，借我一點盤纏吧』這樣的話來了。

哪只岳一一聽了竟是一笑，「你一身錦衣看上去值不少錢，卻說自己沒銀子了？你想誆本姑娘」

「小生為何要誆騙姑娘？」

「自然是為了博取我的同情心，想從我這裡騙去些銀子了」

岳一一說話直來直去，有什麼說什麼，毫不遮掩，段思情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人。

「喏」，岳一一指了指坐在她身邊的姑娘，「她和你一樣，這個小姑娘誆騙了我一錢銀子，這才被我捉在了身邊」

那少女氣憤得抬起頭，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又只能再次生氣得撇過腦袋去，一聲不吭。

「你捉著她送去官府就是了，帶在身邊作什麼？」

「你倒是不反駁，這麼說你真是來誆騙我銀子的咯」

岳一一臉上笑容不改，按理說能抓住這種言語漏洞，算是腦子好使的那一類，可偏偏段思情又覺得她腦子有些不好使。

「我沒有想誆騙你銀子」，段思情認真說道。

「我不信」，不給段思情發作的時間，岳一一像是為了解答段思情的剛才的問題，說道，「這段時間因為那余門主的事，朝廷也十分重視，再加上這麼一幫江湖人，官府忙得不可開交，我就算想把她交去官府，官府現在也沒工夫管這種小案」

「姑娘你也知道是小案啊？」

「犯了錯就應該受到懲罰」

「所以你該不會是打算把她扣在身邊，直到官府有空？」

「猜的很對，你真聰明，不愧是讀書人」，岳一一看著段思情，眼中看上去竟似乎有些羨慕。

段思情終於明白為何覺得這岳一一似乎有些腦子不好使了，她似乎是一個認死理的人，說簡單點叫不知變通，再簡單點就是......軸。

怪不得說起話來也不知道拐彎。

「你剛剛也想誆騙我的銀兩」，岳一一再次說道。

「我沒有！」

「你有，你的臉看上去很可憐，但你的眼睛里不可憐，你是想騙我」，岳一一的話雖然沒有水準，但語氣十分篤定。

「我真沒有，我只是想跟你借一些銀子，以後會還的」

岳一一搖頭，「只是借，你為什麼不明說？」

「因為不好意思啊！」

「不好意思什麼？」

「不好意思跟一個陌生人借錢」

「所以你就選擇了誆騙」

「我的天吶」，段思情不禁扶住了自己的太陽穴，不經意間和岳一一捉來的少女對上了視線，少女眼眶含淚，但眼中透著的並不是委屈，更像是找到了同是天涯的淪落人，惺惺相惜。

好吧，總算知道那少女為什麼不肯開口說話了，段思情現在也不太想和岳一一說話。

「你也要受到懲罰」，岳一一說道，「從現在開始你也不許離開我的視線」

「憑什麼？！」

段思情蹭得一下站了起來，幾乎同時，岳一一反應很快地也一起站了起來，按住了段思情的肩膀，「不要白費力氣，你跑不掉」

「那就試試看咯！」

眼前的女人說不通，講不明，愣是將自詡脾氣不算暴躁的段思情激得生了火氣，主動動了手。

「你會武功？」，前一個呼吸才扣住了段思情的肩膀，后一個呼吸立即就被對方掙脫的岳一一出了震驚，臉上更多的竟然是佩服，「你不僅會讀書，還會武功，你真厲害！」

得了，已經可以確信眼前的女人腦子的確不好使，到現在還依舊以為她段思情真是個書生。

佩服歸佩服，岳一一可沒有這就放過段思情的意思，反倒更加認真，抬手再次向段思情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