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段雲盛離開之後，段文予也很快找了個借口了離開，等葛管家小心翼翼得將泡好的御賜綠茶端上來時，書房裡，也早就沒了段思情的蹤影。

「少爺？少爺呢？！」

葛管家急得丟下綠茶就衝出了門外，他可清楚的看見這個剛和老爺相認就針鋒相對的少爺，似乎對這個家沒有多少歸屬感，該不會，少爺是又離開了吧？！

「葛管家？葛管家怎麼了？」

幾個下人聽見老管家著急的呼聲，連忙從別的院子里跑了過來，「葛管家，出什麼事了？」

「你們看見少爺沒有？！」

「我們看見大少爺出去了」

「我問的今日我帶回來的那個年輕人！他是老爺的親兒子，太傅府的親少爺！明不明白？！」

「啊？！」，幾個下人齊齊吃驚得張大了嘴巴。

「你們幾個看見少爺來了沒有？！」

葛管家怒目圓瞪，幾個下人紛紛搖頭，不過很快，一個小個子的丫鬟弱弱得舉起了手，「奴婢、奴婢看見那位公子、不，奴婢看見少爺出門了」

「出門了？他去哪兒了？」

「奴婢不知，奴婢沒敢問」

「你！」，葛管家指著那個丫鬟，氣得說不出話來，若是......若是剛回來的少爺真的離家出走了，那該如何是好啊！

段思情自然不是離家出走，不過段雲盛叫她乖乖待在府里這種話，她也是懶得聽的。

白天出門的時候，她還沒有和顏秋說一聲，上一回特殊情況，不辭而別已經是很無禮的了，昨日顏秋又是收留又是主動開口想要幫忙，段思情若是這一次再不同顏秋說一聲，那可真算得上是狼心狗肺了。

不過可惜的是，從出門到現在，從茶樓遇見葛管家到太傅府相認，花去了太多時間，段思情回到顏府時都已經過了申時，顏秋也不是整日都待在府里的大家閨秀，聽下人說，顏秋午時前就氣沖沖得出了門，好像是因為去找她，沒找著，以為她再次不告而別了。

段思情無奈又等了兩個時辰，連晚飯都在顏府用了，可是顏秋依舊沒有回來，甚至連老不羞也不在府上不知去了哪裡。

跟下人打聽了一下，顏秋很有可能是去聽琴軒找自己的好友凝汐姑娘了，段思情腦海里浮現出昨日見到的那個，和顏秋氣質很不搭的文氣女子，也不知兩人是怎麼成為朋友的。

冬天天黑得早，段思情離開顏府時，月亮都已經升上了夜空，嘴裡哈出一口冷氣，段思情還是決定主動去找顏秋告辭，若是等她回來，依她這麼野的性子，也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冷風凄凄，晚巷空空，竹攤就這麼擺在街邊，道路兩旁的大門緊緊關著，和昨日見到的不夜坊比起來，這一條條街道顯得尤為蕭索寂靜。

段思情並不討厭靜然無人的環境，相反還會覺得很有氣氛，若是戴上耳機聽聽音樂，段思情還能沉浸在自己想象的美好世界中，但這一切的前提是，周遭真的一個人也沒有。

若是在屋檐上、房頂后、圍牆邊、竹攤下都暗中隱藏著人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人數太多？不怕。可是殺氣太濃，就有些滲人了，這些似乎全都不是好惹的貨色，段思情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情況，便是當初在睢漳遇到的那些神秘殺手，都沒有這些人的氣勢來得可怖。

面還沒有相照，段思情已經生了退意，趁著他們還沒有發現自己已經發現他們，趁著自己還沒有完全掉入他們的包圍圈......

跑！

南邊屋頂上人數最少，段思情一瞬間就沖了過去，決定從那裡突圍。

而段思情的判斷一點都沒有錯，這些人，沒一個是簡單的貨色，在段思情改變方向的同時，就選擇放棄了原來的計劃，一瞬間全部從原本隱藏的地方沖了出來。

黑衣蒙面，霜刀寒刃，典型的殺人滅口情節。

速度可還真是快啊！

段思情咬著牙，她感嘆的可不是這群人的身法，而是她今天白天才被太傅相認，到了晚上，竟然就已經有人來殺自己了！

哼，還能是誰呢。

段思情心中一瞬間就有了判斷，自己的存在，還能威脅到誰呢。

她唯一沒有想到的是，區區一個太傅義子，竟然能請得動這麼多高手？

沒錯，這些黑衣人，不是什麼臭魚爛蝦，他們每一個，都能稱得上是殺人高手。

並非內力有多麼強悍，也並非身法是多麼詭異，可他們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為了奪命而來，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更可怕的是，他們既不閃躲，也不防守，用以命換命的方式，來奪取段思情的性命，真是公平得讓人生不起氣來呢！

一群該死的瘋子！

僅僅是這幾個思慮間，段思情就身中數刀，還險些被砍了腳筋。不過段思情身上中的每一刀，都是用對方的一個人命換的。她可算是明白了為什麼師父和岳一一說她的招式太過花俏，若是當初她能腳踏實地一些，現在也不會付出這樣大的代價。

幸而當初她也是有所用功，她的大多努力都用在了練習輕功上，便是此時被合圍，她拔萃的輕功步伐也叫這些黑衣人頭疼不已。

不過對方數量實在太多，才解決掉這些黑衣人一半的人數，段思情就已經渾身被自己的鮮血染了個紅透。

「帝都皇城，天子腳下！呵」，段思情因為失血過多腦袋已經有些昏昏沉沉，可惜她回來還不到一個月，地圖還沒恢復明亮，她便是想逃回現實也沒有辦法。

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要栽在這裡？

不，不行，不可能！

她熬過了虐打，熬過了貧苦，熬過了孤獨，熬過了心痛！她怎麼可以不明不白得死在這裡？！死在這些人手裡？！

段思情搖搖欲墜，支撐不住，那些黑衣人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心中的震撼跌宕一點都不比段思情來得少。

不是說只是個書生嗎？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看著地上死去同伴們的屍體，黑衣人里的老大眼底冰涼，職業素養讓他們縱是沒有輕敵，獅子搏兔，竟還是被對方殺成這個樣子？

錢收少了！

黑衣人頭子再次舉刀，而對面的渾身染血，髮髻凌亂的任務目標，再抬眼時，眼底已經滿是癲狂，不等自己等人衝上去，已經踩著屍體，朝他們沖了過來。

「殺！誰殺了他這次回去升九副堂主！」

黑衣人驚叫出這句話，是因為他已經沒了把握，獵人和獵物，彷彿換了一個身份，剛才還有攻有守的任務目標，不知何時學了他們，只攻不守，可腳下靈動的身法依舊迅疾，還知道要避開要害，出手后一招不成便立即轉了個方向斬殺另外的人。

人類最大的弱點是恐懼。

一開始仗著人多，仗著對方是個文弱書生，他們並沒有恐懼。

可當看清對方從文弱書生變成了收割他們性命的殺神，看著剛才還和他們並肩作戰的同伴一個一個變成了一具具屍體，他們也會害怕，他們不能再用不要命的攻擊方式，因為那樣真的會沒命！

黑衣人唯一看得清情勢的只有其中的老大，知道在這樣下去只有隻有被對方斬殺的下場，「後退者死！一起上，他撐不了多久了！」......

凝汐不知道顏秋來的時候為何氣沖沖的，嘴裡還罵罵咧咧著什麼『無情無義的傢伙』『沒有教養的混蛋』『下次再搭理你是豬』之類的話，她想起昨日見到的那個書生打扮的段姑娘，竟然就是顏秋口中的解救睢漳流民百姓於水火的奇女子。

當然，顏秋與她訴說的時候，用得絕對不是奇女子之類的好話，只是她聽完整個故事之後，自己這麼覺得的罷了。

昨日沒有仔細問問，今天顏秋再來的時候，凝汐不禁拉著顏秋又開始追問起了段姑娘的事。

閨中兩位姑娘，一個心懷好奇，一個滿腹怨氣，竟也聊了大半天，見天色不早，凝汐親自將顏秋送出了聽琴軒的大門。

心滿意足的凝汐，還在想著顏秋帶著偏見的話語，從中探究著那段姑娘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人，武藝高強？才思敏捷？古靈精怪？渾身是血......

渾身是血？！

「啊——！」，推開了自己的房間門，入眼竟是一個渾身是血的人癱靠在窗沿下的牆邊，凝汐不禁驚叫出聲。

自己這一聲尖叫有沒有驚到別人凝汐不知道，但這聲叫喚確確實實得將那血人給驚得睜開了可怖的雙眼。

「顏秋沒在你這裡？」

段思情氣若遊絲，奄奄一息，她同那伙黑衣人拼到最後，殺到對方只剩下三個人，可段思情也知道自己已經撐不住了，便竭盡全力跑來了長明坊，若是找到顏秋，那剩下三個也不在話下。

不幸也幸，顏秋雖不在，可那三個殘兵弱將不知是被自己甩開了，還是沒敢進光明正大得進長明坊。

「你是......段、段姑娘？！」，段思情滿臉血污，聽得她提起顏秋記起了她的聲音，這不正是被顏秋說了一整天壞話的人嗎？！

「啊！段、段姑娘，你怎麼了？怎麼傷成這樣？！」

凝汐膽子再大，也只敢衝上前去，碰卻是一點都不敢碰段思情的，她這幅模樣，一不小心被自己碰死了怎麼辦？

「段姑娘？段姑娘？」

凝汐怕得已經快要哭出來，「段姑娘，你是死了還是暈了呀？」

「小姐！小姐！」

許是剛才自己的那聲叫喊，聽見小香緊張的聲音越來越近，凝汐連忙跑到門口去將門掩住，以防被其他人看見。

「小姐，剛才是小姐在叫喊嗎？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凝汐用身子擋住了縫隙，對自己的丫鬟道，「小香，你現在立刻去將剛剛離開的顏姑娘叫回來，她應該還沒走遠！」......

「九哥，他好像躲進不夜坊了，我們為何不追啊？」，黑衣人捂著自己斷掉的手臂，遙遙望著坊中，咬牙切齒。

「大晚上能進不夜坊里玩的全是達官貴人，身邊少不了高手護衛，我們怎麼進？」

「可咱們就這麼回去，任務失敗，我們也沒好果子吃啊」

黑衣頭領亦是受了不輕的內傷，捂著胸口頻頻咳血，「這次是懸賞人的給的消息有誤，跟我們沒關係，對方敢跟我們不歸樓隱瞞任務目標的實力，損失了這麼多兄弟，我們還得找他們算賬呢！」

「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黑衣人頭領心口傳來陣陣刺痛，說話更是沒什麼好氣。

「若是咱們樓主還好說話一些，可是樓主不是前兩天帶人離開去尋花海閣的晦氣了嗎，上京城可是只有二堂主在，二堂主九哥你也知道的，她可不會聽咱們解釋這些，更何況這次是咱們沒按規矩走，二堂主一定會殺了我們的，要不......要不咱們還是跑吧」

黑衣人頭領有些猶豫，「咱們這麼長時間不回去，樓里只怕很快會派人出來查探了，咱們出來三十個人，地上只有二十七具屍體，他們很快一眼就會發現的」

「所以九哥我們更要抓緊時間了啊，回去是死路一條，現在逃跑還有一線生機啊！」

「走！」

黑衣頭領也是個果斷的人物，當即做下決定，帶著兩個人連夜跑出了城。

而剛才廝殺的街巷之上，隱隱綽綽又出現了許多黑影，來來回回，很快，黑影完全消失，便是連地上的那些屍體也跟著一起消失不見。

「二堂主！」，上京城一處樓中，黑影跪在地上。

「死光了？」

「還剩三個，跑了，其中一個是老九」

「廢物」

首座傳來杯盞輕扣的聲音，黑影不敢抬頭，只等著二堂主下達命令。

「這次任務目標是什麼人？讓老九跌了這麼大跟頭？」

黑影在懷中掏了掏，將一張畫像恭敬得交給了二堂主，印象中二堂主長得很美，氣勢卻是十分攝人，黑影此時才敢微微抬頭，卻見二堂主將畫像打開之後，手中的杯盞盡碎，只有冷漠和殺意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了不敢置信的慌張。

「這、這是怎麼回事？情兒、情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黑影被震得悶哼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根本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只能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二堂主饒命！」

「情兒......怎麼會在這裡？」，秦亦清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明明幾個月前自己還回山看過，段思情好好得待在山上，怎麼這會兒就到了上京，還被人重金買命？！

秦亦清眼底是不可抑制的殺意，「懸賞人是誰！」

「這......」，黑影的身子有些發抖，「二堂主饒命，今日這一單、這一單是重金臨時懸賞，還沒掛到樓中就被老九接了，懸賞人只有老九知道，這張、這張畫像還是屬下在屍體堆里才翻出來的」

「混賬！」，秦亦清的骨節捏得咯咯作響，「給我把剩下的人全都派出去找老九，要活的！」

「是」

「等一下！」，秦亦清叫住了準備離開的黑影，「勻出一些人手來，給我找到畫像上的這個人，找到了不許輕舉妄動，直接來向我稟報」

「屬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