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顏秋才離開聽琴軒沒多遠,就聽見身後凝汐身邊的丫鬟小香,一路喊著自己的名字,一路向她跑來。
不知道凝汐是因為什麼叫自己回去,總不能是還沒聽夠那沒禮貌的傢伙的事迹吧?
顏秋腹誹著又回到了聽琴軒,敲開凝汐的房門時,對方竟然小心翼翼得只開了一條小縫隙查看來人是誰。
顏秋不禁覺得好笑,「小汐姐你幹什麼呢?」
凝汐一看是顏秋,連忙將門打了開來,顏秋這才注意到凝汐臉上惶恐緊張的神色,眼中猶有淚光,滿眼不知所措。
「出什麼事了?!」
「小秋你快進來」
將顏秋拉進了房間,凝汐立即將門再次緊緊關上。
「到底怎麼了?」
凝汐咬著嘴唇,將顏秋拉到床邊,撩開窗幔。
「啊!」,看見床上的段思情,渾身的血浸透了身底下的被褥,臉色蒼白到全無血色,顏秋嚇得驚叫一聲,然後立即在段思情身上各處點了幾個穴位。
「她這是怎麼回事?!」
凝汐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嚇得此時還在抽泣著,「我不知道,我把你送出聽琴軒,回來的時候她就渾身是血得在我房間里了,那時候她還清醒著,她好像是來找你的」
顏秋擰著眉頭看著床上的段思情,猶豫著將手伸了過去,輕輕解開了對方的衣衫。
「啊!」,凝汐驚叫一聲,立刻閉上了眼睛,可那滿身刀口的畫面依舊浮現在自己眼前。
搖晃著扶住桌子,凝汐才勉強支撐著沒有暈過去。
顏秋的眼中亦是閃過一絲驚懼,滿眼看著床上的人,牙根緊咬,「是誰幹的......」
「小秋,要不要、我要不要讓小香去找大夫?!」
「不行!」,顏秋當即否決,「她的身手武功比我還要高,能傷她到這種程度,不是極高的高手就是落入了什麼陷阱,總之,有人要她的命,我們在上京城裡找大夫不安全」
「那我們該怎麼辦」
「你這裡有沒有金瘡葯、止血丹之類的葯?」
凝汐的說話聲都帶了哭腔,「我這裡怎麼會有那些東西」
「我回家中拿,你在這裡看著她,我快去快回」
時間緊迫,雖說顏秋給段思情暫時止了血,可段思情在自己到來之前已經不知道失了多少氣血,若不是顏秋還能摸到對方一絲脈搏,定要以為她已經死了。
顏秋用輕功在屋頂飛躍,一路疾行趕回了自己家裡,在柜子中東翻西找,能用上的葯一股腦全都塞進了包袱里,生怕自己一耽誤段思情就一命嗚呼了。
將家中的藥物清掃一空,顏秋正要離開,而這時顏百歲卻恰好從外邊回了府上,看見顏秋拎著個包袱,皺眉道,「你這是要去哪裡啊?」
「爹你讓開!我有急事要回聽琴軒」
「等一下」,顏百歲拉住了自己往外趕的女兒,「今早那個小白臉出去后回來過嗎?」
顏秋停下了腳步,看著自己父親的神色變得有些奇怪,「爹你問這個作什麼?」
「他好像是......沒什麼」,顏百歲搖了搖頭,若是自己的猜測不錯,這個小白臉可是要娶樓嵐郡主的,事關社稷安危,顏百歲可不敢讓自己女兒知道,萬一她的女兒情急之下帶著小白臉私奔怎麼辦?!
可自己的女兒遲早會知道這件事,傷心欲絕怎麼辦?!昨日她可是還為了這個小白臉頂撞父親的!
可惡的小白臉!東勾搭一個,西勾搭一個!簡直無恥敗類!
「這麼晚了你還去聽琴軒做什麼?」,顏百歲有些狐疑。
說起聽琴軒,顏秋又想起了危在旦夕的段思情,臉上一緊,急道,「我找凝汐有事唄!爹你快讓開!」
毫不留情得大力推開顏百歲,顏秋再次向聽琴軒奔去。
「奇奇怪怪的......」
不過顏百歲倒是沒怎麼放在心上,今日那個小白臉已經回了太傅府,明日聖旨擬好就該上門宣旨了,想到這個小白臉跟自己的女兒徒弟再扯不上什麼關係,顏百歲的心情還有些美妙呢。
不過這樣的美妙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第二天他再次進宮的時候,竟然看見太傅大人向陛下請罪,說他剛回來的兒子,竟然在昨日離家出走了!
顏百歲臉上露出了和樓若璃一樣像是被人戲耍的震怒,簡直是混賬!一點都不懂事!還等著他破壞荻王家的聯姻呢!竟然在這個時候離家出走?
等等!昨日?離家出走?
顏百歲彷彿像是被雷劈了一樣怔在原地,他的乖女兒、他的小棉襖!那個小白臉自己離家出走就算了,竟然敢拐了他的女兒?!
想起昨日拎著包袱的顏秋,想到今日出門時聽下人告訴他顏秋還沒回來過,顏百歲恨不得一掌打死那個不上心的自己!他又哪裡想得到,自己向來眼高於頂的女兒,竟然會跟著一個小白臉私奔了......
而在顏百歲想象中和段思情私奔的顏秋,已經一整夜沒有合眼,這會兒正昏昏沉沉得坐在窗邊,磕著床柱打著盹兒。
「小秋?小秋?」,凝汐輕輕晃著打擺的顏秋,嘴裡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
「嗯?!怎麼了,她醒了?」
顏秋驚醒睜眼,卻發現段思情依然雙眸緊閉得躺在床上,沒有清醒的跡象。
「段姑娘失了這麼多血,怕是沒這麼容易醒,你昨夜給段姑娘縫了一整晚的刀口,要不去隔壁屋子睡一會兒吧?」
凝汐能這麼說,因為昨日她便是在隔壁睡的,精神看上去比顏秋好上許多。
顏秋疲累得點點頭,有凝汐在,自己也不必一直待在段思情身邊。正欲起身,聽得身後嚶嚀一聲,顏秋和凝汐齊齊看向了床上的人,以為段思情轉醒,兩人還來不及欣喜,顏秋的手就被段思情抓在了手裡。
「喂!你醒了?喂,喂?」
顏秋連喊了幾聲,床上的人沒有應答,一張慘白的臉卻慢慢擰了起來,看似痛苦至極,乾裂的嘴唇微微闔動,似是想要開口說話。
「你說什麼?」,顏秋彎腰將耳朵湊了過去。
「痛......唔,好痛」
「被砍了這麼多刀,能不痛嗎?」
「唔,師姐,情兒好痛......」
「你師姐不在」,聽段思情只是囈語,顏秋直起了身子來,竟看見段思情因痛苦而猙獰的臉慢慢變得委屈起來,緊合的眼角亦有眼淚溢出。
「痛,嗚嗚嗚......師姐,師姐!情兒痛」
段思情沒有要清醒的樣子,整個身體卻是不停掙扎扭動起來,抓著顏秋的那隻手也越來越用力,顏秋甚至都開始覺得吃痛,「你、你別亂動啊,傷口要裂開了!」
顏秋掙脫開段思情抓著自己的那隻手,連忙按住段思情的肩膀防止她再亂動,可是顏秋手上越是用力,段思情掙扎得力度也越發得大,自己若是再使勁,怕傷了她,可若是不使勁,那些傷口非得被她自己再弄裂不可。
「師姐,師姐......」
見段思情一邊喊著師姐一邊掙扎著要起來,顏秋都有些按不住的勢頭,凝汐趕緊走上前去一起幫忙壓著,「小秋,段姑娘的師姐呢,要不給段姑娘把她的師姐找來吧?」
被不安分的段思情撓得有些炸毛的顏秋氣道,「我怎麼知道她的師姐在哪裡?!」
「可是段姑娘一直亂動怎麼辦?要不小秋你把段姑娘的穴道點住吧?」
「她本身就失血過多,我若把她穴道點住,萬一導致她氣血阻滯,那我昨晚的功夫可就全都白費了」
「那該如何是好啊?」
不似顏秋是個習武之人,凝汐弱柳扶風,幫忙按了這麼一會兒已是氣喘吁吁滿頭大汗,一滴汗珠順著眼皮滑落眼中,沒忍住抬手揉了揉。
顏秋一時也沒想到凝汐就這麼鬆開了手,被段思情逮了個空子就掙紮起了來,「師姐、師姐!」
「別動、別動!好,好,師姐在這裡,師姐就在這裡......情兒不要亂動」
顏秋眼比手快,手比腦子快得環住了竟然坐起了身的段思情,將她抱在懷裡,沒有其它辦法,只能順著段思情,裝作她師姐的語氣好生哄著,卻沒想到,竟然十分奏效?!
剛才還跟個想要掙脫獵人陷阱的野獸一般,瘋狂掙扎,這會兒竟然跟個小貓咪似的乖乖窩在了顏秋的懷裡。
因為自己的一時失誤,自責心驚的凝汐不禁捂住了吃驚的嘴巴,又是好奇又是覺得神奇。
「小秋......她真的不動了誒」,凝汐不可思議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彷彿怕吵醒了顏秋懷裡好不容易安分下來的小貓咪。
「嗯」,顏秋溫柔拍撫著段思情後背的手同樣是不敢停下來。
「段姑娘好乖呀」
「乖個屁」
彷彿聽見了顏秋的話語,段思情皺了皺眉,不滿得又開始扭了幾下。
「好好好,乖乖乖,情兒最乖了」,抱著段思情,又輕輕拍了幾下。
果然,段思情又安靜下來。
凝汐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何曾見到過顏秋吃癟、卻也只能咬牙忍著,還得好生哄著對方,絲毫沒有別的辦法的樣子。
顏秋抱著段思情,坐了好一會兒,不禁覺得開始有些腰酸背痛,於是試圖慢慢將段思情放下來,可沒成想自己稍一鬆手,懷裡的人就跟被驚了弦的箭,蓄勢待發。
便是哄個剛出生的嬰孩,對方還有個睡著的時候呢,這可倒好,明明一直是在睡著,可卻比那嬰孩還要難哄,稍離了手都不行。
「師姐」,懷中的人沒有安全感得試探著叫了一聲。
顏秋嘆了一口氣,「師姐在呢」
「痛......」
「那師姐把情兒放下來好不好?情兒乖乖躺著就不痛了」
哪知道話一說完,懷裡的人立刻就癟起了嘴,發出可憐兮兮的嗚嗚聲,像極了被人遺棄的小狗子。
凝汐掩嘴,怕再次惹來好友的怒視,想笑又不敢笑。
「情兒是不是不聽話?」
懷裡的人拱了拱腦袋,嗚嗚咽咽的哼唧卻是絲毫不減。
「情兒不聽師姐的話了」
這回懷裡的人終於有了回應,臉上的表情更加委屈了,「情兒沒有......」
「可是師姐這樣好不舒服,情兒讓師姐把情兒放下來好不好?」
說完等了一會兒,慢慢鬆開了手,懷裡的人沒有過激反應,顏秋才大鬆了一口氣,最終將段思情緩緩平放在了床上。
顏秋站起來舒展了一下身體,心中暗嘆想不到,段思情竟然有這麼聽話的時候。
可還沒等她在心裡多誇兩句,就看見凝汐大驚小怪的樣子,不停地扯著自己的袖子,「小秋、小秋!段姑娘哭了......」
「什麼?!」
「你把段姑娘惹哭了!」
顏秋一回頭,還真是,段思情的淚水都已經順著眼角滑落,將枕頭都打濕了,呼吸一顫一顫得竟是在抽泣!
話說昏迷的人竟然還能抽泣得這麼梨花帶雨的嗎?!
「嗚嗚嗚——」
「好好好!師姐來了!師姐不走!」
顏秋不知所措,一步上前,飛身跳到了塌上,躺下將段思情再次環在懷裡,「師姐在呢,師姐沒走,情兒不哭了」
可懷中人的抽泣沒有停止,反而越哭越有勢頭,將整個腦袋拱進自己的懷裡,手上也緊緊抓著了她的衣角,彷彿生怕她又再跑了。
顏秋看著懷裡的段思情,平時她清醒的時候是挺討厭的,可這會兒昏迷了不安分,看上去竟是......又討厭又麻煩!
「嗚」
「好好好,情兒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