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他要立后（1）

頭疼得愈加厲害。

渾渾噩噩地出了御書房，天色陰陰的，確實是快下雨的樣子。

「唐大人、唐大人……」袖子被拽住，唐堇轉過臉來，瞧見一張笑得純真的臉，左右一邊一個酒窩，咧開的嘴裡露出兩顆小虎牙。

「齊大人。」

齊嘉，是京城裡的富商之子，他父親花了好大一筆錢給他在禮部里捐了個散官。說是個官，其實既無權又無勢，天子祭祖敬天時幫著操辦個儀仗什麼的，官銜也是眾京官里最低的。

他自己也是個沒什麼心眼的人，百官都看他不起，他也不在乎，成天咧著嘴對誰都是張笑臉。

寧宣帝閑來沒事就逗著他玩兒，「小齊、小齊」地叫著，若被唐堇逮著什麼錯事，就一徑往齊嘉身上推。

齊嘉也不委屈，傻乎乎地說：「沒什麼、沒什麼……真是小臣乾的。」叫唐堇左右為難。

「那什麼……聽說皇上要立后了？」他也不瞧唐堇的臉色，悄聲問道。

「……」唐堇不答話。

齊嘉卻當他不肯告訴，越發壓低了聲音道：「我、我沒想怎麼著。就想著問個准信兒，要真有，小的們就得早早備起來，鳳袍什麼的都得趕著做起來，有些個什麼規矩也得先自個兒熟悉著，免得到什麼手忙腳亂的。您也知道，小的笨，到時候要鬧出了笑話，就丟了聖上的臉……」

說到後來，笑容都沒了，一副真做錯了事的樣子。

唐堇只得長嘆一口氣，柔聲對他說：「都還沒個准信呢，齊大人先別如此驚慌。」

齊嘉這才又露了笑，忙不迭地點頭：「嗯！」

只是唐堇的臉色又恍惚了起來，只把腰間的平安結攢得更緊。

出宮門時，連自己的老師顧庭筠大人也沒顧得上招呼就匆匆上了轎。

「那是顧大人的書僮吧？怎麼沒見過？嘿，別提，還真耐看。」

轎外有人閑聊，就挑了帘子回頭往外看了一眼。

確實是個讓人見了不會輕易忘記的人，尤其是一雙杏核似的眼，正凝神看著面前的顧庭筠。兩個人相對站著說話的情景，落入旁人眼中就說不上是種什麼感覺。

放下了帘子閉目養神，轎子一顛一顛地，一會兒就起了睡意。

「喲，唐大人的轎子呢。是剛下了朝吧？喲，真夠苦的，大清早的連偷個懶都不成。瞧瞧瞧瞧，人家唐相爺連朝都上完了，你們這些個懶鬼托世的還不快起來給老娘把地擦乾淨了！吃、吃、吃，除了偷懶就是吃，老娘真是白養了你們這群廢物！

這兒呢，這兒呢，眼睛瞎了是怎麼著，臟成了這樣也不知道拿塊布頭來擦擦！我這到底是做了什麼孽喲……」刺耳的女聲喳喳呼呼地傳進轎子里，不用看都知道那是誰。

不等他伸手，轎簾就被掀了開來。果然，春風得意樓的春風嬤嬤一手掀著轎簾一手執著帕子，頂著張直往下掉粉的臉來問安：「唐相爺您早啊。

晚上記得來坐坐呀。對了，替奴家向那位穿黃衫的公子問個安，到底是大人家，出手真是闊喲……呵呵呵呵……以後記得常來啊……呵呵呵呵……」

......

寧宣帝要大婚的消息似乎一夜之間就傳開了。

唐家二公子，戶部侍郎唐恆儉皺著眉頭說：「又是一筆大開支啊。」

唐家二少奶奶揮起團扇去拍唐恆儉手裡的算盤：「花的又不是咱家的銀子，你心疼什麼？」

又蹭到唐老夫人懷裡撒嬌：「娘啊，皇上大婚是大喜事兒。咱一人做身新衣裳吧。料子我都看好了，就錦繡閣里新來的那匹，顏色可喜慶了。」

齊嘉頂著一對熊貓眼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怎麼辦？怎麼辦？都快大婚了，下官連規矩都還沒練熟練呢，這可怎麼辦？」

就連餛飩攤上的老伯也試探著問：「聽說要有皇后了？」

唐堇只得尷尬地對他笑笑。

餛飩攤上還三三兩兩地坐了些人，就著朦朧的夜色和蒸騰的熱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陳年的舊事。

說是從前從前，那時候都還沒有春風得意樓，煙花巷裡有個叫玉如煙的花娘，好一副潑辣的脾氣，連大戶人家的少爺來為她贖身都不肯。人老了，那女子是什麼樣貌都記不清了。那位少爺倒是還常見，做了大官了，偏偏名字到了嘴邊卻說不上來。

相互哈哈一笑，又扯了些別的。

唐堇低頭吃著餛飩麵，東西到了嘴裡，一點滋味都沒有。

只是等了月余，眾臣們都把月氏族的事商議妥當了，黃閣老都跑到西邊去和人家議和了，寧宣帝立后的聖旨卻仍遲遲沒有下來。

「皇上正和太后死扛著呢，這些天連請安都沒去。」辰王爺狀似不經意地挨過來對唐堇說，「太后都被氣得背過氣去了。前天召了幾位老王妃進宮，稀里嘩啦地哭了一通。聽說昨天把史閣老幾個也召去了，當著面又哭濕了一條帕子。

嘖，咱皇上要在國事能這麼頂真，列祖列宗也該瞑目了。」

唐堇覺得心像是被什麼狠狠揪了一下，疼卻又涌著一股暖流，怔怔地，話都堵在了嗓子眼裡。

完顏亮卻依舊若無其事的樣子，無人的時候就拽著唐堇的手「小堇、小堇」地叫著。

「以後別讓朕抄《帝策》了，朕都能倒著背了。」笑意盈盈，眼角都是向上勾著的。

太后那邊究竟如何，唐堇不知道。

只是，一天深夜，寧宣帝一紙急詔將當朝丞相急急召進了宮。

還是在御書房召見，跨進了門才看見裡頭除了宣帝，方載道也在。一張方正的臉嚴肅得讓旁人也跟著屏息凝神起來。

「免禮吧。」案后的完顏亮也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一雙燦黑的眼在望向唐堇時越發顯得憂鬱。

唐堇心中一緊，知道又有了大事。想起上回聽宣帝說，要方載道查賑災銀的事，想來是有眉目了。便將目光移到了方載道臉上。

方載道方要開口，卻被寧宣帝攔阻：「還是讓小……唐大人先看看吧。」

自宣帝手中接過摺子細細瀏覽，越往下看越是心驚，短短一封奏摺看完，手抖得連摺子都拿不住。

「這……」想過幾乎所有人，卻沒想到，到最後居然會是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