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和那花草一樣，也快被染上了秋色

天剛蒙蒙亮，太陽像是也剛剛起床，陽光還未真的穿雲而過，只是在躲著伸懶腰。陳建飛公寓里的燈亮起來了，昨晚他在客房睡了一宿。

陳建飛不知道自己是因為認床，還是因為沒開空調，一夜翻來覆去，胡思亂想，今早早早地就起床了。熬了些粥，做了兩個小菜，把雨橙那份盛出來，放在蒸鍋里，溫著。自己坐在餐桌旁，腦袋裡突然回憶起雨橙喝醉的憨態。

他覺得自己從昨晚看到雨橙唱歌就開始極其不正常，肯定是魔怔了。他努力剋制自己，速戰速決解決了一碗粥，小菜都沒怎麼吃，便像逃命般，拎了包就去上班了。

熱烈的陽光從窗戶穿過，猛烈地灑在雨橙的臉上，像是在嘲笑她怎麼這般懶惰。雨橙閉著眼睛坐起來，像挺屍一般。她喝酒喝得這麼多還是第一次，頭暈暈的，像是被人揍了幾拳，口乾舌燥。

她閉著眼想去找她宿舍床頭的保溫杯。她平時每天晚上都倒上一杯熱水，以備早上喝。向旁邊摸索了許久，一無所獲。她猛地睜開眼睛。她這是在哪裡？她難道喝醉酒被人綁架了？

她完全忘了。這就是傳說中的喝斷片。簡直太可怕了。

她四處看了看，想從這間這間屋裡找出點蛛絲馬跡，試圖喚醒昨晚的回憶。她的目光鎖定在了，書桌上的一個相框。是哥哥和她的合照。她那時候還沒有換牙，小時候愛吃糖，蛀牙很厲害，她一咧開嘴笑，牙齒就像望遠鏡一樣，充滿了喜感。照片里的她，扎著兩個麻花辮，拉著哥哥的手，笑得十分燦爛。

爺爺家的老舊相框里也有這張照片，有些泛黃了，是後來整理相冊時塞進去的。她上次回去，還專門用手機拍了一下。沒想到哥哥的這張竟然保存的這麼好，在這照片上找不出任何歲月流逝的痕迹。彷彿過去流逝的光陰都是一場太過真實的夢境，她還是跟在哥哥身後的小橙子，哥哥也還是那個不厭其煩、任她欺負的大狒狒。

有幾滴清淚從她臉上無聲無息地滑落。在這間充滿了哥哥味道的卧室里，她感覺哥哥就還像小時候一樣，牽著她，抱著她，任她騎他大馬。她好想念哥哥，比他遠在國外時還要想念。她覺得她的心臟在呼喚著什麼，是對哥哥的眷戀還是別的，她不敢去想。

雨橙深呼吸了幾下，拭去了臉上的淚水。她想知道幾點了，她想知道昨天究竟發生了什麼。她走出卧室，走進了客廳。她看到她的手機在客廳的茶几上。早晨九點二十。她看了看未讀簡訊。

「小橙子，昨天你喝多了，我把你送回了我的公寓。蒸鍋里有我做的粥和小菜，你吃點吧。涼了的話就去微波爐里加熱一下。還有，還有你以後別喝那麼多酒了。不對，以後還是別去喝酒了，除非我在。」

雨橙莞爾一笑，哥哥看來對她昨天的所作所為一定深惡痛絕，從不干涉她的哥哥竟然給她下了禁酒令。看來等一會兒他下班了要好好問問。她又看見了辛婉瑜發的簡訊。她有些意外，哥哥竟然去看了晚會，肯定看到了她唱歌。她有些激動也有些緊張，她看了一下未接來電的時間。果不其然，差不多是在她演出結束后不久，哥哥打過電話。

她禁不住快樂地原地旋轉了一圈：「大狒狒聽到我唱歌了。啦啦啦！」

她開心得彷彿要上天了。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響起來「為你我用了半年的積蓄漂洋過海地來看你，為了這次相遇，我連見面時的呼吸都曾反覆練習。言語從來沒能將我的情意~」鈴聲在客廳里響了許久，雨橙覺得它響了一個世紀那麼長。雨橙早就看到了那個號碼。此時此刻，她就像被迫上場打仗的士兵，聽到了戰爭號角，充滿了不安和即將要拼殺的恐懼。前一刻的異常興奮都像浮到海上的泡沫，頃刻間全都破碎了。

她接起手機：「媽，是我。」

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從手機聽筒中傳出來：「晴晴，咱們需要進行下一步了，具體的我發到你的郵箱了。」

雨橙拿著手機的左手在顫抖，右手用力地拽著褲子。「嗯。我知道了。媽，最近天氣轉涼了，你多穿點，不要感冒了，別吃生冷的東西，你胃不好。」

「嗯，知道了，你也好好照顧自己」，她停了一會兒，又說「也別忘了你是誰。」

電話掛斷了。

雨橙的心一下子沉下了谷底。她嘲笑了自己一聲，果然，樂極生悲。她一定是這幾天太逍遙了，讓她幾乎差點忘了姓名。一個電話如冷水擊頭、當頭棒喝，把她從幻想中的童話世界拉回了血淋淋的現實之中。

本來想等中午哥哥回來的，可她現在只想逃。她洗了洗臉，給哥哥發了個簡訊，匆匆回了學校。外邊，秋意漸濃，所見之景皆是慘敗，目之所及都是落花枯木。她坐在公交車上，獃獃地看著外邊蕭瑟的秋景，她似乎也融入了其中，和那花草一樣，也快被染上秋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