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墳墓
四四方方,像個牢房。
牢房還有一扇小窗,這座宮殿里就見不到一處亮著天光的地方。
不過整座宮殿,倒是十分明亮,每一座佛像前面,都有一盞亮著慘白火焰的油燈。
這些燈光交織在一起,將這座宮殿照的容不下一處黑暗的地方。
「七星鎮煞,好大的手筆……」作為半吊子的神棍,沈摘星還是有幾分基礎常識。
她越打量這個地方,越是心底發顫,不是說越王是個女兒奴嗎?
哪個女兒奴會給自己女兒修個七星鎮煞的凶墳?
是嫌女兒死的不夠安穩是吧?
再結合沈挽月說的厲鬼暴動——
不是吧不是吧?
越公主距今已經有一千多年了,要是真化作了厲鬼……
沈摘星憂傷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她這小身板,夠越公主啃兩口的嗎?
不過說到啃……沈摘星揉揉肚子,咕咕作響的腸胃,正在向她發出有聲的抗議。
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這墓里連個表都沒有,沈摘星自己本來就是個生物鐘紊亂的傢伙,再加上昏迷了一段,也沒法靠身體狀態判斷具體的時間,她現在唯一知道的是,她很餓,餓的眼前發花,餓的不用等越公主來吃她,她自己就快把自己吃下去了。
「真的是過分!」沈摘星拍拍屁股爬起來,翻身往高台上走,「國家槍斃死刑犯的時候,還要給頓斷頭飯呢?怎麼我做祭品都不配擁有吃一頓好飯嗎?我連早飯都沒吃誒……」
在四周都找不到出路的情況下,哪怕明知越公主所化的厲鬼,很有可能在高台之上,她也不得不往上走了。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反正早晚都是死,與其被餓死,不如被越公主弄死還來得快活些呢。
高台真的很高,石梯更是陡峭,爬到一半,沈摘星就奔潰了,罵罵咧咧地道:「……道理我都懂,但是這樓梯為什麼這麼高?我都要送死了,能不能給我個電梯坐一下?」
通向高台的七處台階,都是沒有扶手的,寬也不過一米左右,左右兩邊都是垂直九十度的石壁。
沈摘星一度考慮過要不要直接跳下去摔死算了,但她探頭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邊緣,又趕忙縮回來,拍著砰砰跳的胸口自我安慰道,「不行,不夠穩妥,萬一跳下去只是殘了沒死怎麼辦?這個高度還不足以保證我百分之百摔成肉泥,而且摔死也太難看了,萬一死了以後變成鬼,死相也太丑了,我接受不了。」
抬頭看了一眼,離最高處,還有不到三分之一的距離,她乾脆拎起裙擺,露出踩著的繡花鞋,提起一口氣,飛快地往上爬。
只要我跑的夠快,腿酸就反應不過來!
踏上最後一階,沈摘星還下意識地抬了一下腳,然後意識到已經上來了,一個踉蹌朝前倒去,直接撲倒在了高台上的青銅棺木上,嘩啦——
棺材蓋朝著相反的方向滑去,跟上了潤滑油似的直接離開棺木,砰的一聲砸在地面上。
沈摘星哪想得到,看著那麼龐大的高台,最頂部的面積竟然這麼小!
除了一具棺材,就幾乎沒什麼落腳的地方。
還有這個棺材蓋,也太絲滑了一點吧?她的力氣有這麼大嗎?
「你德芙吃多了吧……」
心裡吐槽著,沈摘星的臉上卻飛快地浮現出討好近乎卑微的笑,「哈哈真是不好意思,打擾這位大人的安眠了,要不您慢慢睡我再逛——」
沈摘星的聲音在見到墓中人時戛然而止。
墓中人同她一樣,穿著一身紅色的嫁衣,只是她身上的嫁衣更精緻,金絲銀線,配上上好的錦緞,和她身上這件一看就是某寶出品的貨色全然不一般;她頭上的鳳冠,顯然也是下了真功夫,最頂上那隻鳳鳥,頭上的眼珠,是一顆璀璨奪目的黃色寶石,耳環手鐲,更是無一不透著華貴。
但再漂亮的衣服,再華美的首飾,同她的容貌比起來,都顯得不值一提。
沈摘星曾經想過,什麼樣的美人能夠叫游魚沉水,什麼樣的美人能夠讓嬌花自閉,怕不是古人臆想出了這樣一個完美的人,真實的世界里,怎麼會有人美的這麼浮誇呢?
眼前人的存在告訴她,是的,就是可以這麼浮誇。
沈摘星看她的第一眼,首先注意到的是她的眉眼,她似乎有幾分胡人的血統,因此眉眼輪廓比尋常的中原女子,要更深邃幾分,這幾分深邃,增添了她身上的神秘與未知;然後是她的鼻樑,她的皮膚細白,明明沒有化妝,卻仍舊見不到毛孔,鼻樑挺拔,但並不顯得粗獷,只會覺得多了幾分英氣;這幾分英氣,又在她柔軟的朱唇上,被巧妙的化解,那豐潤的殷紅色嘴唇,像是有諸多情話含在裡頭,欲語還休。
砰——砰——
沈摘星被自己心臟聲震得腦袋發昏。
心頭那隻半死不活的老鹿,好似突然被人扎了一隻腎上腺素,橫衝直撞,把東南西北的牆都撞得稀巴爛。
沈摘星一瞬間明悟了為什麼幽王烽火戲諸侯只為了搏褒姒一笑……
「這誰擋得住啊。」色字上心頭,沈摘星肚子不餓了,人也不怕了,兩隻眼睛只差沒冒出火紅的愛心,「這麼漂亮的美人要是能做我的老婆,別說是要江山了,就是把命給她也行啊……」
「你真的願意把命給我?」虛空中好似突然響起了一道女聲。
沈摘星點頭如同小雞啄米,「給給給!」
女子輕笑一聲,似乎是被她的蠢樣逗笑了,略帶涼意的手指輕輕撥過她的面頰和耳朵,冰涼的氣息噴洒在她的脖頸上面,「那你娶我好不好?做我的丈夫,和我永生永世,永遠在一起?」
永生永世……永遠在一起?
沈摘星的眼神好像清醒了一瞬,但這一瞬短的就像是從未出現過,她點頭,堅決的彷彿像是要上戰場的戰士,「好,我娶你,我們成親,我和你永生永世在一起。」
「夫人,你真好……」
一雙手環抱著沈摘星的腰,摟著她跌入棺材里。
身著紅衣的少女跌倒在女人的身旁,她仰著頭,茫然的目光里倒映出女人的模樣。
那張絕美的臉龐,好像微微勾起了唇角。
……
公主墳博物館。
「大家現在看到的就是越公主陪葬墓里的主墓了,也是整個墓群在發掘過程當中,經辨別身份最為高貴的陪葬墓,根據專家的推測研究,裡面陪葬的應該是當時越國最有名的將軍燕南飛,大家對燕將軍應該都很熟悉吧?對,戲曲和電視劇里常出現的燕家軍,就是他們家率領的軍隊,燕南飛是越國覆滅以前燕家最後一代……」
轟隆隆。
突如其來的巨響打斷了導遊的話。
地動山搖,玻璃展櫃里的陳列物,忽然接二連三地摔倒在地上。
不知道是誰大喊一聲:「地震了!」
於是人群如同擁擠的魚兒一般,朝著展館外涌去。
落在最後的是青年導遊,他帶的都是老年團體,攙扶著最後一個七十歲的老大爺離開展館,一抬頭,他就驚愕地瞪大了雙眼。
只見不遠處被認為是公主墳的山包,居然從外向里垮塌,整個山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沉,最終沉到幾乎和地面齊平的位置。
「公主墳……塌了?」
……
「……專家認為,公主墳塌陷的主要原因可能是地下水過度採集,具體情況還要根據考察隊採樣分析……」
東海新聞第一時間追蹤報道了公主墳坍塌的事情,並且聯繫專家對公主墳的突然坍塌,做出了合理猜測。
「我就說嘛,肯定不是地震,地震哪裡有隻響一下的。」一戶普通人家飯桌上,老人對著電視機指點江山,「肯定是地下水採集多了,之前不就一直說東海整個地面都在下沉嗎?」
「公主墳怎麼就突然塌了?哎呀,我還沒去過呢!」一個青年唉聲抱怨。塌的要是別的地方也罷,沒去過就沒去過吧,作為東海市本地人,公主墳都塌了還沒去觀光過,頓時有種錯過幾千萬的遺憾可惜。
大家對公主墳坍塌的新聞反應不一,不過大多數普通人的關注點還是圍繞在環境保護和東海市失去一個景點上面,只有真正知道公主墳里鎮壓著什麼東西的兩家人慌了神。
……
趙家,茶室。
隨著嘩啦啦的水流聲,金蟾茶寵在滾燙的茶水下逐漸變色。
提著茶壺的是一隻蒼老卻有勁的手,說它蒼老,是因為這隻手上的脂肪已經流失,鬆弛的皮膚緊緊地貼著手骨,青紅兩色的血管清晰可見;說它有勁,是因為這隻手提著沉重的紫砂茶壺,向茶寵傾倒茶水的時候,從頭到尾,維持著那個提壺的姿勢,直到將茶寵淋了個通透,茶壺的位置幾乎都沒發生過什麼變化。
「說吧,出什麼事了?」
「家主……公主墳……」
「又怎麼了?」
來人吞了吞口水,「它塌了!」
……
沈家,書房。
沈挽月和沈父一起看著電腦里的新聞。
後者的臉色越來越沉,前者的臉色逐漸慘白。
「不可能的,」沈挽月不敢置信,「不可能的!」
公主墳怎麼會塌?她聽說過圈子裡的傳聞,公主墳可是趙家的命脈之地!
公主墳塌了,豈不是意味著趙家要出大事?
公主墳是在他們把沈摘星送進去以後塌的,如果趙家出了什麼事,肯定不會放過他們。
「先看看趙家的反應如何。」沈父畢竟久經風雨,比沈挽月多了幾分沉穩,「不一定是沈摘星的原因,那個小妮子,真有這麼大的本事,就不會成為你的替代品被送進去。」
「爸爸,我怕,要是趙家人不講理怎麼辦?」沈挽月楚楚可憐地看著男人。
「放心,」沈父寬慰她,「有我在,他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沈挽月依偎在他的懷裡,聲音帶著哽咽,語氣感動,「還好有爸爸保護我。」
她模樣脆弱,垂下的眼眸里,閃爍的卻是另一片精光——
沈旭東是個利益至上的男人,她敢保證,如果趙家人找上門來,向他要一個說法,他絕對會把自己推出去。
不行,她得另外找一個靠山才行,可是找誰呢?
趙家……趙家……
沈挽月對趙家並不熟悉,如果不是因為公主墳的事情,她甚至接觸不到趙家這樣的家族。
她將下唇咬的發白,將趙家人的名字一個個地在腦海中過了一圈,在百般糾結之下,最終鎖定了一個目標。
如果沈旭東靠不住……她就去靠別人。
反正以她的手段,拿捏一個男人,還不是簡簡單單,輕輕鬆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