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邪后
邪后紫露的天街是白蓮城，她與邪皇染玉成親的地方。
八抬玫瑰紅雙面玉紗軟轎，百里石榴紅金綉山河地理紋錦毯，沿途的魏紫姚黃趙粉盛開，梧桐木打造的琴瑟和鳴一曲又一曲，這場華麗麗的婚禮正是染玉精心設計。
沒有繁文縟節，例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她和染玉直接進入洞房花燭夜，一個許下承諾，另一個喜極而泣。
可惜，染玉溫柔無心。上一刻替她洗臉蛋梳髮髻畫眉毛配首飾，附在她的耳畔誇讚人比花嬌；下一刻戴著暗紫色捻金流雲紋斗篷，去了蓮華台，觀賞美人與野獸。
她知道，她不應該奢求一生一世一雙人。染玉原本不屬於她的，是她等到三千不要的時候撿來的。所以，等待成了她的宿命和符號。
天青色的煙雨，她坐在三萬九千瓣狀玉白並蒂蓮舞台上，安安靜靜地綉著金縷佩囊，有虎頭紋、如意紋、蝙蝠紋、壽桃紋、蓮華紋……染玉沒有固定的喜好，她索性多準備一些，讓染玉換著佩戴。
驀然，腳步聲漸近，和著她的心跳，發出共振。
她不敢抬頭，穿針引線，手法嫻熟。
「露露，金縷佩囊夠用了，怎麼不縫一些貼身物？」摘下半邊暗紫蛇紋面具的染玉，伸出冰冰涼涼的指尖，勾住紫露的下巴，溫柔一笑。小山眉舒展著芳心，桃花眼蕩漾起春情，血淚痣凝結相思，尤其一朵暗紫地獄蝴蝶花，匍匐在瘦削肩膀上，張揚又落寞。
可惜，紫露瞧見站在遠處的三千，像只受傷的小白兔般害怕。
「看著孤。」染玉捧起紫露的臉頰，嗓音溫柔得掐出弱水。
語罷，紫露痴痴地仰望染玉，水杏眸子含著淚珠，一顆一顆晶瑩剔透地掉落，猶如玉白耳垂上戴的珍珠墜子，哭得凄美，我見猶憐。
三千見狀，淡然一笑，掐了隱身訣，走得越發疏遠。
接下來數月，染玉不急著離開天街，反而同紫露一起過日子。
早膳時分，染玉親自下廚煮的瑤柱粥，配上三個拿手的冷盤即麻辣牛肉、香油苦瓜、刀拍黃瓜。
紫露腸胃小，若不是染玉執著木勺一口一口地投喂，她連半碗瑤柱粥都吃不下。對比阿千小寡婦，飯量幾乎與他相同。
早膳過後，染玉聽戲，紫露繡花。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他擺擺手，示意名角小濤兒莫唱《牡丹亭》。
紫露聽后，繡花針恰巧刺破指頭，沁出血珠。
「受傷了。」染玉眼尖，掐了瞬息訣，走到紫露跟前，蹲下身子，二話不說地替紫露吮吸手指，眉眼竟然比這朦朧煙雨更加柔軟。
午膳時分，染玉攬著紫露包了蓮霧樓。河豚白子、鱘魚子醬、黃油膏蟹、赤鬆鬆茸、深藍龍蝦、掛綠母樹、夕張甜瓜、菜心至尊、黑豬火腿……一頓美餐，花去三百金，誰也不心疼銀錢。對比阿千小寡婦，大概會省吃儉用，慢慢地補齊空缺。
午膳過後，染玉百無聊賴，照舊聽戲，紫露倒是改為澆花。
姚黃端莊，魏紫高貴，趙粉華麗，更有洛陽紅、御衣黃、白雪塔、二喬色、綠香球、珊瑚台，爭一爭好顏色、新鮮感。
他聽的是《西廂記》，唱腔醇厚流麗。
花落水流紅，閑愁萬種，無語怨東風。雪浪拍長空，天際秋雲卷。東風搖曳垂楊線，遊絲牽惹桃花片，珠簾掩映芙蓉面。嬌羞花解語，溫柔玉有香。投至得雲路鵬程九萬里，先受了雪窗螢火二十年。餓眼望將穿，讒口誕空咽，空著我透骨相思病染，怎當他臨去秋波那一轉。休道是小生，便是鐵石人，也意惹情牽。
晚膳時分，染玉和紫露在青蓮觀下榻。
金邊菜、三色鉤、煎春卷、燙春芽、燒春菇、素什錦、文思豆、烤菜花，皆是紫露喜歡的素食。對比之下，三千並不挑食，反而做的是雲闕偏愛的葷食。
話說三千去哪裡了？若是距離太遠，就會被吸入原有的天街。
「家主，要不要點幾盤葷菜？」紫露重複了三遍，方拉回染玉的注意力，習慣性咬了咬唇瓣，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
撿來的感情始終是撿來的，她應當知足。
「蟹釀橙、獅子頭、佛跳牆、桂花蛋、八寶鴨、開水白菜、清湯燕菜、蘭花熊掌、三絲魚翅、黃燜魚肚、水晶蝦仁、麻皮乳豬、灌湯黃魚、雪花雞淖、爆炒禾花雀舌、禮雲子琵琶蝦、太史五蛇羹、冰糖血燕窩。」染玉隨口笑道，忽然記起阿千小寡婦最擅長烹飪這些膳食，唯恐紫露多憂慮，又不忍直接點破。
他邪皇染玉唯有對待紫露，才願意耗費心思。
奈何紫露是小女人，除了圍繞他忙碌，也不提升修為。
晚膳過後，染玉沒有聽戲，紫露也沒有與花花草草打交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陰，總要做點增進夫妻情分的小事。
那時，三千就站在門外，心底酸澀，卻可以承受得住。
漏夜，依舊是迷濛煙雨，打濕了三千的銀髮。她尋塊石頭，枕著雙臂，靜靜躺下。天街確實是個好地方，隨心所欲，安逸自然，難怪有許多生靈進去之後逐漸喪失了意識，淪為水觀音。
「紫露，你打算如何安排？」三千眯著雙眼，問道。
「平日里叮囑露露抽出閑暇時間去鑽研法術，她偏偏攬下丫鬟的活計兒，將孤的起居打理得妥妥帖帖。孤活得瀟洒，可以不在乎生死，卻必須在意露露，算不得無心吧。」染玉輕笑道，下意識地偷瞄三千的反應，結果無波無瀾，依然不解風情。
「西方極樂凈土可否？」三千問道。
三千很慶幸，嗓音里沒有帶著哭腔。
「吃齋念佛，十分清靜，比較適合她。但願她不會養成你這種毫無生氣的東西。孤寧願她柔柔弱弱，養她一輩子。」染玉調笑道。
語罷，染玉轉身離開，不再與三千閑聊，省得紫露胡思亂想。三千玲瓏心思，繼續合上一對差點滑落淚滴的葡萄眼兒，側著身子安息。
然而，染玉推開房門進入，又掐了瞬息訣而走出，臉色陰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