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觀音
煙雨朦朧,又是多姿的油紙傘緩緩綻放美麗,又是熟悉的紫丁香散發憂鬱氣息。不錯,紫露原有的天街崩塌,三千和染玉又迴轉到最初的天街。
「還能尋到露露的天街嗎?」染玉問道。
「不能,她的天街極有可能已經完備,不需要所謂的等待。」三千搖頭失笑道,銀髮飄揚,語調平淡,眸光透著悲憫又冷凝悲涼,與遵從天意而睥睨萬物的神靈無異。
「她會成為水觀音嗎?」染玉喃喃道。
「這是最壞的結果。貪心是邪靈王茹瑰利用天街培養水觀音的主要手段。而水觀音取自鏡花水月之水系法術,用之鏡花水月之水系法術,十分精妙。看來我們一直都低估了茹瑰的實力。」三千輕聲道,一對清澈透亮的葡萄眼兒倒映出昆崙山的光影。
水觀音,形似蜃龍,實則蛟龍。正月里,野雞入水,與蛇交配,恰逢電閃雷鳴,生出石蛋,沉入海底,吸收月華,三百年裂開后形成水觀音。
其實,水觀音是一個充滿戲謔的稱呼。水觀音可以隨時滿足主子的任何需求,就像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南無觀世音菩薩一樣,化作妙齡女子,站在船頭,用身子普度窮苦眾生。
據大偵查師協會所提供的資料,茹瑰主要培育雄性水觀音。
通過與雄性水觀音進行交配而大幅度提升邪力,這種法子,雖然激進兇猛,但是見效極快。
「神當拋棄七情六慾,方能不偏不倚。否則對於芸芸眾生來說,只是一場浩劫。孤差點忘記了,三千尊者是天意青睞的第八位創世神,怎麼會在乎一個小小生靈的死活。」染玉冷笑道。
「雲闕,你最好一直怨恨我。」三千思忖許久,無奈嘆道。
染玉聽后,冷嗤一聲,表示自己不是雲闕。
接下來的日子,變得沉悶無趣。三千一邊變著花樣給染玉做美味佳肴,另一邊拈起森羅萬象之木系法術而探知天街和水觀音的情況。
第一個百年,三千掐了上古訣術斗轉星移,集中處理水觀音尚未成熟的天街。這樣的天街個數不多,也就意味著成熟的水觀音數量不可估計。
天街說到底就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幻境。
三千知曉染玉挂念著紫露,並也不拈酸吃醋。只見她一口氣吞下玉瓶子里裝滿的九十九顆巨人丹,再拈起見血封喉之金系法術,以簡單粗暴的方式而直接摧毀天街。
從未見過你這麼大方的前妻。染玉暗自吐槽道。
他刻意忽視那股揮之不去的心疼感覺,每次待天街倒塌,掐了瞬息訣,率先尋尋覓覓,將三千拋棄在腦後。隨著尚未成熟的天街越來越少,他逐漸將注意力轉移到尋找紫露這唯一的事情上。好像是忽略三千成了習慣,而且拜為大驅邪師的三千足夠強大。當然,他的疼痛也開始麻木,反正他是三千不要的貨物。
直至最後一個天街的坍塌,染玉尋求不到紫露,本就倍感失望。他轉過身子,發現三千也不見了蹤影,竟是慌張得渾身冒出冷汗。
九十九顆巨人丹的反噬後果,簡直不敢想象。
可是,他忙著彆扭,不樂意表現出對三千的關心。
他認為,他做他的邪皇,摘不摘半邊暗紫蛇紋面具都是染玉,不被六界律條所束縛,不必承擔過分的重任,可以活得瀟洒自由。因此,他娶了紫露為邪后,這是一抹全天下男人歷經滄桑之後所追求的安寧,可以保證與三千各自歡喜。別以為他不知道,三千多麼信任那個寶貝徒弟齊光。
可惜,僅僅是他的認為。
邪靈尚且珍藏著良心,良心難以違背。
第二個百年,染玉不得不拈起森羅萬象之木系法術,去修補天街。他必須找到三千,他承擔不起一顆尋不到三千的如果。這顆如果若是存在,他首先會令邪靈王天街茹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甚至連嘉敏聖姑都不放過;接著他要將怒火、怨恨、悲哀全部發泄到六界之上,毀天滅地在所不惜;最後他會主動選擇魂飛魄散,給三千殉情。
殉情呵?染玉嘴角扯出一絲自嘲笑意,眼眶卻通紅。
森羅萬象的真諦在於象字,具象、意象、抽象。
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瑤光這七顆星光連綴,由黯淡轉為璀璨,是森羅萬象的第一步具象化。
七星連綴,修補了天街的煙雨,染玉比較滿意。
可是,當他瞥見炊煙裊裊升起時,隱隱生出不詳的預感。原本屬於尚未成熟的水觀音的天街,正在轉變為三千的天街。
他著急起來,挪動埋藏在臨安城內胭脂巷裡留芳洲中的邪力。
窺探靈識,甚至植入修改過後的回憶,創造幻境雛形,是森羅萬象的第二步意象化。大概是邪力充足的緣故,進展頗順利。
染玉至少到達了臨安城外的香雛山。
香雛山上有白雀庵,三千曾經下凡歷劫的地方。
如今,染玉不願意動腦子去琢磨三千的玲瓏心思。只要是三千踏過的痕迹,他染玉就會苦苦地追尋,直到撲了一場空失落。
無中生有,有中生無,幻境即真實,真實即幻境,則是森羅萬象的第三步抽象化。染玉嘗試過許多次,以失敗告終。
老實說,三千學習法術的天賦,遠遠不及他雲闕,哦不,是邪皇兼白蓮城主染玉。比起小龍女,三千更像是一條老實厚道的小金魚。然而,三千生性固執又木訥,付出別人無法想象的努力,承受別人不可肩負的痛苦,將森羅萬象之木系法術發揮到極致。
所以,三千拜為大驅邪師,成為六界尊者,日後還要羽化封神。
「三千,你欠我的,必須還清。」染玉忽而溫柔一笑。小山眉舒展著芳心,桃花眼蕩漾起春情,血淚痣凝結相思,尤其一朵暗紫地獄蝴蝶花,匍匐在瘦削肩膀上,張揚又落寞。
語罷,染玉毫不吝惜地動用白蓮城的全部邪力。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家禽、籬笆、荷塘、稻田、果樹、菜園、魚塘、桑林的風景,在染玉眼前清晰。
三千想要樸素,而雲闕偏愛華麗,三千一直在寵溺雲闕。
不過,染玉此刻沒有心情去糾結這個,推開木門,闖入屋舍。
幸好,幸好,三千安安靜靜地躺在破舊的木板床上。
梨花白襦裙,素凈得毫無花紋。光禿禿的百合髻,居然連素心木簪也不肯插上。還有不施粉黛的妝容,將那張毫無血色的小臉襯托地愈發蒼白,凸顯幾分弱柳扶風的氣韻。
「三千,你的夫君活得好好,就想守著貞節牌坊當小寡婦。」染玉咬牙切齒道,爾後略顯兇殘地親吻三千的唇瓣,染上胭脂色方罷休。
「雲闕,你果然記得。」三千輕笑道,嗓音嬌弱無力。
對,染玉就是雲闕,雲闕就是染玉。他不是藉助紫露和嘉敏聖姑所講述的故事,像話本子一樣了解雲闕。而是他早已擁有雲闕的記憶。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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