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近若天涯(二)
張護衛一怔,哪會料到他竟然會問這麼滑稽的問題,不及細想,連忙搖頭。
公孫小刀奇道:「沒有?這麼大一條河竟然會沒有魚?你長腦子沒!」張護衛忙又拚命地搖頭,口中嗚嗚嗚地說不出話來,登時急的滿臉漲紅。公孫小刀怒道:「搖頭那就是有了……喂,到底有還是沒有?再不說清楚我可要把你的舌頭割下來了!」張護衛聞言,更是驚慌,口中嗚嗚之聲更響,兩行眼淚如脫韁的野馬般奪眶而出。
公孫小刀點頭笑道:「哦,我明白了,是時間太短了,沒看清楚。好,這次可要看仔細了!」正說著,猛然起身抓起繩子又將他丟進了河裡。
張護衛還未來得及點頭,人已在半空,這次卻是有了點經驗,忙忙閉住氣息,「噗通」一聲,胸口砸在水面落進了水裡。公孫小刀立在河畔,見水已泛渾,怕有閃失,用力將他拉了上來,隨手割開勒在他嘴巴上的繩子。張護衛嘴巴的了自由,「哇——哇——」地吐出幾口混黃的河水來。
公孫小刀又問道:「這次總該看清楚了吧,到底有沒有魚?」張護衛吐出幾口混水,不待喘過粗氣,急著道:「我,我,我,河水太渾了,我,我沒看清,我……」公孫小刀笑笑,將匕首遞給婉兒,做個「請」的動作便即退在好文身旁,看她究竟想要從這個張護衛身上問出點什麼事來。
婉兒輕聲一笑,從懷裡掏出佛珠拿在手中,問道:「這佛珠可是一個少年身上得來的,他叫什麼?」張護衛哪敢遲疑,答道:「谷小滿,他叫谷小滿。」
好文與公孫小刀都未見過谷小滿的佛珠,直到此時聽了這佛珠的來歷,方才明白婉兒的所作所為,不由得精神大振。婉兒見他答得甚是焦急,知他害怕,不敢說假,便又問道:「那他現在何處?」
張護衛道:「在,在城南監獄里。不過,不過……」
婉兒喝道:「不過什麼?」張護衛道:「今個兒一早,谷公子就被請進柳太傅府上去了。」婉兒道:「去那裡做什麼?」張護衛驚道:「小的不知道,小的真的不知道,英雄饒命,英雄饒命,饒命啊。」
婉兒回頭問公孫小刀道:「柳太傅是什麼人?」公孫小刀道:「他叫柳少華,據說此人生性殘暴,又好像是『笑面虎』,還有人說他學富五車。不過,最重要的卻是他只有一房姨太太,而且早在數年前就已經死了,膝下只有一女,想必是疼愛至極。我是說,我們不如……嘿嘿。」
婉兒狐然一笑,轉頭問張護衛道:「谷公子幾時被抓的?」
張護衛吃了一個機靈,忙道:「到今天二十一天。」婉兒略一皺眉,森然道:「你倒記得清楚!」
張護衛因不願在獄中呆著,是以天天記著。至此二十一天,也就是說,他已經毒打了谷小滿不下二十天。見婉兒如此,知他們關係定然很好,何不把他登時間嚇破了膽,暗道一聲糟糕,怎會想也不想就說了出來?牙關打顫,不知自己將要受到怎樣的折磨,只嚇得再說不出話來。
其實公孫小刀之所以將他兩次丟進河裡,就是想要讓他因為恐懼,本能地急欲將所知道的一切來告訴別人,以此來換自己安全。婉兒又問了片刻,知道谷小滿是被柳少華關進監獄,卻不知是在什麼地方抓住的,再問片刻,見已無甚線索,對張護衛媚然一笑,將他點倒在地,沒他兩三個時辰,怕是醒不了了。
谷小滿在黑暗中不知睡了多久,朦朦朧朧地夢見婉兒在河邊梳洗頭髮,波光粼粼,綠柳輕揚,更顯得她倩影**,不禁看得痴迷,撥柳俯身,從身後拿出一把野花,笑道:「送給你!」
婉兒恬然一笑,不禁雙暈緋紅,低頭接過花來,嗔道:「你採的花兒,難看死啦。」
谷小滿笑道:「那我就去採好看的來給你。就只怕,這兒所有的花兒加起來,也沒你姿色的半分好看呢。」婉兒心中一甜,抬眼看他,笑容卻在瞬間僵住,霎那間驚的花容失色,大叫道:「你——你——鬼啊——」谷小滿大驚,慌道:「婉兒,婉兒,婉兒——」
忽然間「砰」地一聲,卻是腦袋砰在了箱子蓋上,好不生痛,這才知道是夢。
谷小滿苦笑一聲,伸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的疤痕,不由地萬念俱灰,心如燈滅。幽幽一陣冷風從箱子上的小孔中鑽進來,谷小滿渾身一冷,卻原來是剛才驚出了一身冷汗,頭腦頓時清醒了好多,暗道:「谷小滿啊谷小滿,你娘親還在牢獄裡面為你受苦,你卻在這裡自暴自棄,當真是窩囊至極,愧為人子呀!」
如此又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那丫鬟終於匆匆地跑來。谷小滿聽到腳步聲,心神為之一震,聽到那丫鬟叫他,方才起身出來。那丫鬟拿出一件家丁的衣服遞於他道:「快換上!」這內室漆黑如墨,倒也不必避嫌。谷小滿依言換上。
那丫鬟匆匆地幫他整理好衣服,又卷了先前的衣服裝在一個黑色的包袱里,道:「谷公子,我們走吧。」拉了他走出內室。
谷小滿在黑暗中目不辨物,只好跟在那丫鬟身後,只覺得她的手細膩柔滑,略有溫熱,隱隱有一股女兒香氣撲入鼻子,不禁心念一動,想要看清她的面貌。
那丫鬟並未察覺,直走出密室,在壁畫凈瓶處按了幾下,壁門便自合死,伸手拉了書架,急忙轉身,卻見谷小滿正凝神望著自己,好在此時已是深夜,室內又無燭火,看不清楚,卻也已讓她羞得滿面緋紅,道:「公子,我們,還是快走吧。」谷小滿知道失禮,也不禁臉紅,「嗯」了一聲,便由她拉著走出房門。
這書房獨處一院,更兼柳少華嚴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進入,是以路上並未見到一人。那丫鬟帶他到了一處僻遠的假山後面,從一塊石頭後面拿出一個大紙包,打將開來,卻是木炭灰。
那丫鬟雙眸流波一笑,抓一把木炭灰在手中搓了幾下,對谷小滿道:「公子,可要委屈你了。」谷小滿不明所以,那丫鬟卻已伸手在他臉上胡亂地抹了幾下,一張臉登時變得烏黑。那丫鬟見了,不禁莞爾,星夜之下,更顯嬌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