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離開邯鄲，姬子兮和采苓繼續向南走，又來到了魏國。

這個國家曾經也是盛極一時，而現在，與自己的國家一樣，已是風雨飄搖了。

秦軍不斷在魏國邊境發起戰爭，姬子兮和采苓初入魏境，便遇上了秦軍突襲魏國。這個邊境小城如何敵得過秦軍的猛攻，很快就被攻破。

城中的官吏開城投降，秦軍入城，將這裡划入了秦國的版圖。

戰亂不斷，姬子兮與采苓牽著自己的馬，混在眾多難民之中，希望能藉機逃離這個地方。剛走出魏城，幾個秦兵盯上了她們手中的馬，攔住了她們。

「你們兩個，把馬留下。」一個秦兵指著她們身後的兩匹馬，高聲說道。

姬子兮看了看眼前這個不可一世的秦兵，沒有搭理他，準備繞開他繼續往前走。畢竟已經出了魏城，秦軍的勢力大部分都集結在城中，這幾個秦兵並沒有讓她產生畏懼。

「官爺，這是我們唯一謀生的東西了，留條活路吧。」身後的采苓低聲說道，語氣中充滿著商量甚至是祈求。

「別廢話，讓你拿來你就拿來。」說話間就伸手去奪采苓手中的韁繩。姬子兮轉身給了他一腳，將他踹倒在地。「快走。」姬子兮對著采苓說道，然後翻身上馬。

姬子兮抬起手準備往馬背上拍的時候，目光掃過了身後的采苓，發現剛剛那個士兵雖然被踢到，但旁邊的幾個士兵也圍了上來，攔住了采苓。

姬子兮勒住韁繩，將馬掉了個頭，朝著采苓的方向奔了過來。士兵們看到馬撲過來，一下子都散開了，姬子兮策馬回身，伸手將采苓拉上馬背，向著城外方向跑去。

采苓的馬落在秦兵手中，那個被踢到的秦軍心中鬱悶，自上戰場以來，作為大秦國的將士，何時受過此等的侮辱，居然被這等賤民逃脫，也是翻身上馬，追了出去，同時抽出身後的弩箭，朝著姬子兮采苓的方向連射幾箭，直到射中，才解氣地勒住韁繩掉頭回到城中，胸中的鬱悶得以派遣，他快活地招呼幾個胞衣進城喝酒去了。

姬子兮在前面一心只顧著疾馳而去，只見兩隻弩箭從自己身邊呼嘯而過，心中暗自叫險，一口氣跑出三里地，直到道身後完全沒有動靜之後，才終於停了下來。

身後的采苓雖然中箭，但是為了避免姬子兮的分神，她咬著牙忍了下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等姬子兮終於停了下來，這時她才發現身後的采苓，抱著自己腰身的雙手漸漸垂了下去。

「采苓，你怎麼了？」

采苓伏在姬子兮肩頭，緩緩睜開眼睛。

「你中箭了？」扶著采苓的一隻手收回來時，姬子兮看到了自己手上的血跡，一下子明白過來。

她翻身下馬，將采苓扶了下來，靠在自己身上。轉頭看了看采苓身後，看到了采苓身後的箭，箭上沾滿了鮮血，采苓一身素衣也被鮮血染紅，姬子兮不知所措，她想把箭拔出來，又不敢，又不能。

箭幾乎穿透了采苓單薄的身子，姬子兮不知所措，她用力捂住采苓正在流血的傷口，想要止住，卻顯得那樣無力。

奄奄一息的采苓，用盡全力伸出右手，拉著姬子兮的手，有氣無力地說道：「公主……采苓恐怕……不能……不能……隨你去……楚國了。」她猶豫了一會兒，最終像是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公主，我本不該告訴你，但是……如果我現在不說，你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了。」采苓緩了緩，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艱難地說道：「我出宮，是奉大王之命。大王不放心……公主你……一人……在外漂泊，遂遣奴……前來……追隨，以便……了解……了解……公主你的……去處，以安……大王之心。」

聽到采苓的話，姬子兮愣住了。「她聽錯了嗎？采苓剛剛說，是奉大王之命前來追隨的，怎麼會？怎麼會是他？」

姬子兮有些吃驚，她看著眼前氣若遊絲的采苓，回想起一路上采苓的異樣，她才突然明白，這個陪伴了自己兩個月之久的采苓，自己視為朋友的人，居然是自己想要怨恨卻不能怨恨的人，派來跟蹤自己行蹤的人。

此刻的姬子兮，不知道是該憂傷還是該欣慰。她沒有時間思考，她現在最想知道的是，此刻躺在她懷裡奄奄一息的采苓，如何才能保住性命，如何才能活下去。

鮮血已經浸染了她的整個後背。她的呼吸也越來越沉重。

「公……公主，大王……一片……良苦用心，公主……切莫……怪……」話還沒說完，采苓的雙眼已經微閉，氣息漸弱。

「采苓，采苓，你睜開眼看著我，采苓……。」姬子兮抱著采苓，哭喊著說到。

忽然，姬子兮感受到拉住自己手的力量變大了一些，她抬頭看了看采苓，由於失血過多，此時已經面無血色了。「公主，保重！」說完了這些話，采苓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彷彿一下子輕鬆了許多。

「公主保重，采苓永辭了。」用盡全身力氣說完這句話，采苓閉上了雙眼，臉頰上浮現出一絲絲笑顏，像是堅守了自己使命的那種自豪，又好像是脫離了這個亂世得到的解脫。

「采苓，你醒醒，你醒醒……」

姬子兮感受到自己手中采苓的手漸漸的垂落下去，她伸出手想要抓住采苓的手，卻抓了個空。采苓的手癱軟地落了下去，一同沉下去了還有姬子兮的心。

她極力呼喊著，眼淚不停地從臉頰滑落。「你醒醒啊采苓，你不是說要陪我去楚國的嗎？你不是說我走到哪兒你就跟到哪兒的嗎？你為什麼騙我，為什麼先走……」

「采苓，是我害了你，你若是不奉命出宮，現在不是在宮中好好活著嗎。我對不起你啊，采苓，我對不起你……」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姬子兮在路邊挖了個坑，草草埋葬了采苓。她收拾了一下，重新啟程。

她討厭面對這種生死離別，討厭這種被遺留在世上的感覺。幾個月前，她剛剛失去了自己在這世上最親的兩個人，本來想要逃離那個令人傷心的地方，換個環境重新開始新的生活，現在一路上跟隨自己的采苓又因為自己而被奪去了生命。

這一切的根源，都是秦國，秦國的士兵，秦國的王。「秦國，我姬子兮今生誓要與你為仇。」姬子兮在心底里咬牙切齒的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