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離開了王宮的姬子兮回到了太子府，曾經門前車馬絡繹不絕，賓客川流不息的太子府如今已是門可羅雀，門口已經沒有了侍衛，大門也已經被封鎖。

姬子兮拆開後門的封條，走了進去。府內一切完好，僅僅十幾天時間，這裡就從一個熱鬧非凡的府邸變成一個荒無人煙的宅院，此刻這個偌大的太子府里，除了姬子兮，再無他人。

姬子兮回到了自己曾經的房間，裡面的擺設依舊如故，她在床邊坐了下來，腦海里閃現出一幅幅畫面，那時她的父親下朝之後會和母親一起來這裡看她，給她講許許多多外面有趣的故事，母親教她琴棋書畫，父親教她舞劍兵法。

一家三口的日子過得其樂融融，笑聲回蕩在耳旁，這些事情彷彿就發生在昨天，離自己是那麼近卻又那麼遙遠。

現在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曾經庇護他的父親母親都已經不在了。從宮人們口中，姬子兮知道，在燕國城牆外下令將她父親五馬分屍的那個叫囂著的秦軍將領叫李信，派他來取父親生命的那個人是秦國的王嬴政。

姬子兮在心裡默默的記住了這兩個人。雖然她也知道，將她父親綁赴城外送到敵軍陣營中的那個人是燕國的王，但她無論如何也不想記住這個讓她無法接受的事實。

一天的時間，姬子兮在太子府轉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她要與這個見證著她成長的地方訣別，她要離開燕國了，也許再也不會回來，這裡的一草一木對她來說都是那樣的熟悉與親切，現在，她要離開了。

姬子兮不知道自己將要去哪兒，從小到大她從來沒離開過父母超過十日，而現在，她不得不去獨自去面對以後的生活，儘管她僅僅只有十二歲，儘管她是一個養尊處優受盡父母恩寵的小公主。

到了晚上，空曠的太子府在夜色中顯得更加靜謐，姬子兮走回了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屋裡沒有燈光，姬子兮有些害怕，她躺在床上，緊緊地將被子蓋在身上，不敢出聲。她聽到窗外有稀稀疏疏的聲音，可能是風吹動草木，也可能是蟲蟻在活動吧，她不斷這樣安慰著自己，慢慢地她的心情又平復下來。

「我該去哪裡？」她在心裡默默地問著自己，「也許我可以去趙國，那裡是母親的故國。」可是轉念一想才發現原來趙國已經名存實亡了，現在再去趙國，必定是要經歷戰亂。

「現在天下大國僅存齊楚秦了，齊國不能去，燕齊兩國世有大仇。」想到這裡姬子兮彷彿一下子豁然開朗起來，「去楚國，父親曾說過南方楚國鍾靈毓秀，濟世之才不勝枚舉，去楚國拜師學藝，學成之日求仕於楚，必有報秦仇之日。」

做好了去楚國的決定，姬子兮心情澎湃，她開始想象有朝一日，她披甲上陣，與秦軍對峙，她奮勇向前一馬當先，秦軍節節敗退，她手提秦將李信的頭顱率楚軍直搗咸陽，秦王率大臣倉皇出逃，狼狽不堪……在美好的幻想中，姬子兮漸漸地進入了夢鄉。

十幾天里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的姬子兮在這天晚上睡得異常的香甜。她不再是以前那個處處尋求父母保護的小孩子了，似乎就在一夜之間，姬子兮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蛻變。她現在有了清晰的目標，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義無反顧在這條道路上一直走下去。

對於外面世界幾乎一無所知的姬子兮克服了自己內心的恐懼，她現在找到了人生的支撐點，找到了努力活下去的動力。她要去楚國，去實現自己的報復，為自己的至親報仇。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正午時分了。姬子兮被腹部傳來的陣陣因飢餓而產生的聲響鬧醒，已經一天沒吃任何東西的姬子兮扶著床站了起來，她習慣性地走向膳房，打開門的那瞬間她才想起這個府里已經十幾天沒人影了，膳房裡早已空空如也，關上門的那一刻她都能聽到關門聲輕輕地在空氣中回蕩。

回房途中路過了花園，五顏六色的鮮花開得正爛漫，「花瓣可以用來做糕點，那一定也是可以吃的。」想到這裡姬子兮從旁邊的小道走到花叢中，摘了幾瓣放到嘴邊輕咬了一口，霎時間一股沁人心脾的香甜就在自己體內蔓延開來。

「味道真不錯。」姬子兮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像是在誇讚這些絢麗的花朵。

在花園中填飽了肚子的姬子兮又回到了房中，她收拾好了自己的包袱，依依不捨的離開了太子府。

走在薊城的街市上，各種吆喝叫賣聲不絕於耳，小時候母親也經常會著男裝帶她出來玩兒，那個時候的薊城要比現在繁華，那個時候的燕國還有百萬之師，現在卻民生凋敝，百姓流亡。

姬子兮在一家店鋪買了一些乾糧帶在身上，順便向老闆打聽了一下哪裡可以買到馬匹，店鋪老闆告訴她現在良馬均被國家徵用以備戰事，運氣好或許可以在城東馬庄賣到一兩匹劣馬。

姬子兮有些失落地離開了這個鋪子，準備去城東馬庄看看，畢竟燕楚兩地相隔千里，沒有一匹馬不知何時才能走到。她沒有發現，就在她走出店鋪的時候，本來坐在店中吃飯的兩個中年男子就匆匆結了賬尾隨在她的身後走了出來。

從街市到城東最近的路是從幾個巷子中橫穿過去。姬子兮順著路人指的方向走進了一個狹長的巷子，當看到這個巷子里零星的躺著幾個衣衫襤褸面容枯槁的流民時，姬子兮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內心生出一種不安與膽怯。

「還是走大路吧。」她在心裡對自己說。於是她轉身準備往回走。正在這時，她看到一個手掌正迎面向自己劈來。她本能的往後退了一步，及時躲閃開了。定睛看了看面前的兩個人，只見他們賊眉鼠目，臉上露出剛剛失手的驚慌。

「你們是何人？」姬子兮厲聲問道，雖然他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的稚嫩，但依舊可以從她的語氣中感受到一絲絲果敢。

那兩個人相互對視了一番，其中一個人大聲說道：「交出你身上的銀兩，我們就放了你。」說著往前走了兩步漸漸逼近姬子兮。姬子兮只能步步後退，她的大腦正在高速的運轉著，思索脫身的良策。

這時姬子兮從牆上看到了身後也有人在向自己靠近，為了看清身後的人，姬子兮邊推邊從左邊跳到了右邊，她用餘光瞥見身後正再向自己靠近的就是那些本來零星躺在地上的流民。

姬子兮在心中暗暗叫苦，自己才剛剛離開王宮，還是在自己國家的土地上，就遭到了劫財的事故，正在躊躇之間，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

姬子兮停了下來，對那兩個尾隨自己前來劫財的人說道：「既然你們求財，我給你們就是了。」說著解下自己的錢袋，迅速的抓出一把碎銀子，朝著那兩個人扔了過去，轉身對身後的流民大聲叫道：「銀子都在那兒，趕緊去撿吧！」然後從流民走來的方向跑了。

看到銀子四五個流民一擁而上，攔住了那兩個劫財的中年人。等他們終於擠出人群時，姬子兮早已不見了身影。

從剛剛的險境中逃脫的姬子兮一口氣穿過了幾條巷子，在一個拐角處停了下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被人盯上的，現在想起來還真有幾分后怕。

姬子兮拿出錢袋看了看，裡面已經所剩無幾了。再摸摸身上其他的錢袋，幸好還在。姬子兮不禁為自己這個有先見之明的舉動感到歡欣。

早上出門之前，姬子兮將一百兩銀子分了分別裝在五個不同的錢袋裡，身上各處一共藏了四個，包袱里放了一個。第一次單獨外出，她不得不謹慎行事，沒想到第一天出門就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稍作休整之後，姬子兮繼續向前走，剛剛在慌亂之中沒看清楚路，此時的姬子兮已經不知道自己現在在什麼位置了。

她抬頭四下里看了看，這是一條人煙稀少的巷道，兩旁的房屋各式各樣，屋門無一例外的都緊閉著。屋頂的茅草在春風的吹拂下稀疏作響，沒有拉好的門也發出吱吱的聲音。姬子兮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