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燃歌(二十四)

焚香燃歌(二十四)

節日期間長街宵禁取消,夜晚的燈火與此起彼伏的人聲將纓歌的七月襯得甚是熱鬧。

告別了凌天都,易夙游帶著秦阿且一路飛到纓歌主街。一束煙花一瞬從不遠處竄起升上高空,在半空開出一朵炫麗的花之後又敗了下去,留下一點零星的青煙。

落地之前,易夙游從身上拿出來一副面具戴上。夜晚處處是人,還有一些路口處有巡邏的人。除了守城之人,大部分出來遊玩的都戴著面具。面具各具特色,還有自製的,以至於兩人走在熙攘的街上也不會太過顯眼突兀。

從出了凌天都之後,秦阿且一直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也沒講過話,只有緊緊拉著她的手,偶爾看一眼擁擠吵鬧的人群時才有些恍惚。

「夙游,你知道嗎?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我會與你一起走在街上。」秦阿且微低頭,他聲音不輕不重,那絲冷意還未消完。

易夙游自然是聽到了,這時恰好有一手持糖葫蘆架的賣家路過,易夙游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那賣家心領神會停了下來。

易夙游從架子上取下來一串之後便將銀兩放在了賣家手上,糖衣裹著的紅鮮艷欲滴,在周圍的琉璃燈火照映下更是泛出誘人的色澤。

腳步未停,易夙游將糖葫蘆遞給了他道:「阿且,我曾說過,會為你補上節日。」

即使面上戴著礙眼的面具,秦阿且的心境變化也能從手心傳來,掌心中間的冰冷一點一點被消融,他另一手接過糖葫蘆,然後轉向了她緩緩出聲道:「夙游,我其實不愛吃糖。酸和苦都不好下咽,我想換換甜的嘗嘗。」

察覺到他話裡有話,易夙游繼續道:「甜的吃多了對你牙不好。」

她這煞風景技術有一手,秦阿且停了下來,易夙游也被迫沒再前進,而是轉頭有些疑惑。秦阿且盯著她有一會,易夙游不用掀開面具也能想出來對方眼神是停留在她身上,而且大有一種想真的剝了她的錯覺。

他低著頭就輕掀開面具一角,那面上的印痕清晰可見,拿著糖葫蘆放在眼前正欲咬下一口時就不再動了。看著糖葫蘆,他沉默不語。

易夙游見他沒胃口久久不願意下嘴的模樣,疑惑道:「怎麼了?」

秦阿且抿了一下唇,低聲道:「你自己看看這糖葫蘆……」

以為糖葫蘆上有髒東西,他才不願意下嘴,易夙游也掀開面具微微低頭仔細瞧著糖葫蘆道:「這不是好……」

周圍的人來來往往,要麼是結伴成群,也有停留在攤位附近的,並沒有人將注意力放在路邊停下來的他們身上。易夙游俯下身認真看著糖葫蘆檢查的時候,眼中有著琉璃撒下的光,晶亮柔和。

秦阿且收斂起的眉眼輕輕一抬,便窺見她這般模樣。白衣冷麵,斯人如蒙塵玉,等待著被挖掘出來的那一雙慧眼。

易夙游最後的話語還未說出來,就被秦阿且給打斷了。他拉著她的衣襟一口咬在了她的臉上,然後飛速逃離。

摸了摸臉頰,易夙游看見秦阿且又將面具戴好了,然後就站在原地等著她的反應。她的感覺是沒錯的,這果然是個記仇的主。

秦阿且見她戴好了面具之後又貼近她,將下巴擱在她肩上側過頭看著她的脖頸暗暗問道:「我的牙好不好?」

「挺好。」易夙游誠心答道。

聽完她的回答,秦阿且笑了一下,他的聲音壓的很低,帶著一股蠱惑的味道,「夙游,你送的禮我很喜歡……第一段獻禮是凌天都之意,第二段獻禮是懷著目的而來,而你只為我而來,只要一想到這點,我就無法壓抑住心底的聲音……」說著說著他的雙手攀附在她的脖頸,眼中凈是暗色的漣漪,燈火也無法抵達到底,如同沼澤不斷將黑暗吞進懷裡。

易夙游看著他的眼,腦中那根久久壓抑的弦突然迸起,她好像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暈眩的感覺又來了,她一手扶著秦阿且的肩輕輕搖了搖頭,另一手揉了揉太陽穴。

「阿且,抱歉,我的頭有些暈……讓我緩緩……」易夙游放開了她,手中光一閃而過捏緊了那塊月光石。

秦阿且立在原地沒有動搖,他看著易夙游推開了他,她的手中還有翠綠色的光芒從指尖溢了出來。他眯眼拿起她的手腕,將她手指輕輕掰開,手覆了上去,一把拿走了月光石。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霎時間周圍燈火全滅。

「阿且,抓緊我,不要走丟了……」突如其來的黑暗讓易夙游不得不忽略了那異樣的感覺,她一把握住了他正好拿走月光石的手腕。

人群騷動了起來,然而卻不是恐慌的聲音,只聽見人群中有人吆喝道:「各位不要慌!馬上就是我們瞿州名產的登場!不要慌!」

「是煙火啊……」

「虛驚一場!」有不適應的人這才反應過來,是要開始放煙火了。

黑暗中,被秦阿且拿走的月光石不再發出光芒。易夙游強撐起來的意志突然消沉下去,她發現自身的防禦機制被壓了下去,她想調動那顆暖玉珠,然而卻是徒勞。她一頭栽倒在他肩上,秦阿且的呼吸近在她的面前,他緊緊抱住易夙游腰穩住了她,附在她耳畔,言語裡帶著一股子的引誘傾向,他輕聲道:「夙游,我從來都知道你不會背叛,然而看到這東西我還是忍不住想殺了那人。不要掙扎,這東西我現在就能碾碎它。你可能不知道吧,從你踏上這塊土地開始,你永遠就只屬於我。我在深淵之底拼了命將你從天上撈下來,可不就是為了這麼一天……明月為我而舞……我與明月同在……」

他的聲音冷如久不化的冰川,即使身披大氅也能感受到他周身散發的冷意。陰冷像是附在了他的骨子裡,那些甜言蜜語,嬌氣俏皮,彷彿也只是他多種面孔里的一種。而話的內容也更是如同帶著寒冰的利劍。

周圍的人都陷入了等待煙火的激動中,並未注意到在角落的人。

熱鬧的夜市,攢動的人群,都一併淹沒在盛大的節日氛圍里。

易夙游頭埋在他肩上久久沒有聲音,他輕輕側頭伸出舌掃過那耳垂又自言自語道:「你喜歡我什麼樣的面孔?天真無邪而又嬌蠻的少年?卧病不起的如玉貴公子?還是仙人之姿的永寂?還是現在的我?」說完他就古怪地笑了一聲,聲音如細密的蛛絲,蟄伏已久的網慢慢收攏,欲將身前之人困在其中。「你可真是太厲害了,我設了這麼多的突破之力,如今才慢慢奏效。」

他將她脖頸一側的頭髮撩開,整個人變得都不太正常,他輕咬了一口她繼續道:「夙游……你真好……好到讓我那些私心都不願展露出來,而今,我發現,一刻的鬆懈都不該放出來……」

他加重了口中之力,有淡淡的血腥味。他滿意地摸了摸自己留下的傑作道:「我很記仇的。第一是你第一次看見我不搭理我之仇,第二是你想趕走我嫌棄我之仇,第三是你隨意收人禮之仇……雖然知道你並不是故意的,但是我容不下你一點的嫌棄之意。怎麼樣?是不是很好笑?可這就是我啊……可惜你現在看不到……」

他一字一句低聲訴說,若說是說給易夙游聽的,但是她早已昏沉過去,更像是訴說給自己聽的。

「我再也不奢求你的原諒,你向我走來,我怎會放手?」

「……」

「諸位!來咯!瞿州名產煙花!」

隨著一聲吆喝聲起,巨大的煙花被點燃,火花濺射,在空中綻放。眾人歡呼聲與煙花盛開的聲音將他本就低訴的聲音蓋過,他再多的話語也就泯滅在了其中。

他扶著她的腰,在街角看著那天邊的煙花,絢爛多姿,千變萬化,顏色更是迷人眼。而他,也只是冷眼看著那煙花,眼中早就沒了溫度。

在這樣的夜色中,他扶著她走過長街,穿梭過人群。而煙花也慢慢放到尾聲,街邊的燈火逐漸又被眾人點了起來。

「公子啊,漠圖疆域換來的紫柰要不要嘗一口?哎,這你家的妻主吧?怎麼喝成這樣?讓你一個男子扶著……」一個中年女子喊住了正離開的秦阿且,上下掃了眼他的面具又看了看他懷中的易夙游,眼中帶笑。

中年女子的話讓他停下了腳步,他看著紅艷的水果,慢慢點了點頭,伸出了一根手指。

「哎!公子真有眼光!保證汁甜可口!來,這就給你包好了!」中年女子給他裝好一個便繼續嘮叨了一句:「妻在外喝成這樣要不得!聽姐一句,你這麼年輕的公子,越是要趁著這個年紀管住……」她越說越收不住嘴。

而秦阿且也就聽了前面一些,然後丟下了銀子就離開了。

他並沒有帶著易夙游回凌天都,而是去了易夙游暫住的棲霞樓。

將她輕輕放在床上,秦阿且坐在她床邊,一把將簾放了下來。將兩人面具摘開,他一手撐在她腦袋一側,另一手沿著她面上輪廓一點點輕撫。

月已漸沉,暗淡的微光透過窗沿進來,將他的模樣也虛虛實實的映在簾上。他的面具一摘,長發就垂在她兩邊,垂在她臉上。

但見她面容安靜祥和,這麼一段時間過去了她還沒反應,秦阿且反而心底有些慌神。埋在她身上,感受到她的呼吸淺淺起伏,他懸著的心才慢慢放下。他另一手拿著買來的紫柰舉在眼前看著,陷入了思考。

黎明破空之光躍上窗棱,室內溫度也逐漸上升,反而是這個時候,外面一片寂靜,叫賣聲也還未開始。

易夙游醒來的時候,揉了揉腦袋,一抬頭就看見端正坐在桌上的秦阿且。他背著光盯著她,見她睜眼時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一看秦阿且手心把玩之物,竟然是易夙游熟悉的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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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興奮……

(有些事原因,這幾天我會補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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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時逢明月(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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