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燃歌(四十)
在島上消磨的時辰里,已悄然至後半夜。
啟元族的暫時撤退讓許澄澄有了喘息時間,預料之外的攻擊也被化解,讓她鬆了口氣。她本以為對方只是普通的圍追攔截,沒想到卻是祭出了剝離靈體的禁陣。
許澄澄憋了一路,這次走在前面的時候明顯放緩了腳步,有意無意離易夙游更近一些。不過讓她失望了,後方的易夙游和秦阿且一句話也沒提過剛才的事。
一路無話,行程也就更快了些。在接近島心時,幾人這才看見了雲賀在附近不遠處來回踱步。那結界周圍一圈立著一些人,姿態各異,手心不斷地傳遞著各式的靈式,那不正經的模樣與啟元族相差甚大。
島心中央凸出,最頂上不斷冒出深邃的藍光,一波而又接著一波。如同海浪不斷向上翻湧捲起,復又卷了回去,開出了一朵朵藍色浪花。光芒從小丘中央頂尖處向四周以弧形外擴的方式向下流瀉,循環往複。結界周圍還有水紋一樣的波動,這波紋散發的氣息讓人不敢靠近。上方最為奇特的是,插著一支白玫瑰,花瓣飽滿色澤泛瑩光,被這光洗滌地尤為燦爛。
中間這樣花里胡哨的結界,說是簡卿恭弄出來的,易夙游也是信的。他出場的時候還踩碎一朵枯敗的白玫瑰,施結界時還放了一朵,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麼。
不過許澄澄看到了那花之後,還是有些驚訝道:「這大人物還真是大人物,什麼都在掌控中呀。」
「從何說起?」易夙游聽出她話裡有話,便順著問了下去。
經過那一番戰鬥,許澄澄對易夙游好感提升了好幾個度,更何況她還有重要的問題想請教一番。聽到她的提問,也不藏著掖著,便回道:「你從別的地方來,可能不知道其中曲折。若說何處的花開得最為燦爛,那必然是宸州。就連京州的迎花神所用之花也是宸州所產,且經過特殊的靈式加成能保持長久不敗。而簡卿恭常年在海上,又怎麼會有這宸州出名的白玫瑰?這不就明晃晃地告訴來者他早已大搖大擺踏入過纓歌嗎?也別說這刻意施加的結界了,哎,心有不甘啊……」許澄澄說到後面,還真有些懊惱。雖說早與夜羽有過交集,但也沒想到最後還是這個結局,這將計就計說真的有些失敗,終究還是這幕後之人的互相博弈。越想還越是有些憂傷,想想她好歹也算個靈巫歸一唯一單傳,結果還傻兮兮給人白乾活了。
易夙游是不清楚許澄澄具體在懊惱什麼,看她眉頭緊鎖又撓了撓頭,還嘀咕了幾句自己還是太天真和姜還是老的辣等等話語。她腦中靈光一過,不經意問道:「許小姐這麼久的扮豬吃虎也算是有所回報,這麼久的備戰也有了著落,事情的走向不也是跟著你的計劃而進行的嗎?」
易夙游剛問完話,那邊觀戰的雲賀總算是看到了幾人的靠近,朝她們招手,也沒有大聲招呼她們。
許澄澄連忙擺手,還怪異笑了聲道:「以後別喊我許小姐了,就喊我澄澄吧,好歹你也是救了我是不是?再說這計劃中的事,實際是出現了一些紕漏,雖然你表面看著我像是成功勸退了秦隨,又成功抵達島心,實際上那簡卿恭插得花也是明著告訴我就算佔領了鳴海,也不過是他放的。哎,你約摸是不懂這種挫敗感。」她本就已經算是成功了,卻沒想到現在是這副失落的心情,一點也沒有成功的喜悅。易夙游沒想到許澄澄比表面看起來更在乎這場博弈,在乎這場勝負的主導權所屬。
聽完她這番頗為肺腑的發言,易夙游大約是能體會到了一點點她的心情。本以為鬥志滿滿目標都達成了,結果發現還是別人的掌控之中。
雲賀已經走近了,她就看到了許澄澄變化精彩的臉。又看到易夙游還不時回應許澄澄,她是不敢離易夙游更近一些,那小孩還趴在她肩頭也不知道是睡還是沒睡。她一拐,走到了許澄澄身邊問道:「許澄澄,你這結界何時能破開?我這都等了這麼久了。咦,你的臉怎麼了?」
許澄澄摸了把臉,血痕已經凝固了許久,也沒多大在乎是不是破相了,回道:「沒事,遇到了點小麻煩,已經解決了。這結界好歹也是簡卿恭故意下的,想破開還得有一段時間吧?我也去看看……」
雲賀一聽她們遇到了麻煩,突然覺得虧了。本以為跟著這群人看看破結界,結果等了半天,就看這些人擺姿勢沒個所以然,那懶散的模樣像是破結界的嗎?她真是想自戳雙眼,還不如去跟著易夙游混混看看打架。
許澄澄也納悶了,這些人是退步了嗎?一個結界半天打不開?還沒等她過去仔細看,那個黑袍緋衣的一把手就悄無聲息出現在她們旁邊。
許澄澄耳尖微動,她奇怪問道:「你們是在這破結界還是在喝茶?」
一把手看到了她,靜默了一會才回了她道:「少小姐你眼力下降了?」
許澄澄聽她這語氣,也沒管是不是被刺了一下回道:「我有沒有下降我不知道,但是你們下降了我是知道了。」
一把手也沒繼續跟她嘴貧了,才回歸正題嚴肅道:「那結界基本上破開了,只是還差些東西。」
雲賀等了半天聽到她們兩個的對話才明白原來結界差不多被破開了,敢情她看了半天沒啥動靜都是假象,這群人遇到了最後的瓶頸。
「哦,是什麼東西?」都到了最後的關頭,還不能破開,不知道什麼能攔住她們這麼久,許澄澄決定自己去親自看看。
「少小姐請。」一把手心領神會,直接領了她過去。
雲賀眼見許澄澄已經隨著一把手前去查看結界了,又見易夙游抱著的小孩沒什麼動靜,悄然湊到她旁邊道:「夙游,剛剛發生了什麼?」
易夙游看了一眼秦阿且,他出乎意料以外的安靜,趴在她肩頭沒一點動靜,且還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呼吸平緩安定,像是睡著了。易夙游這才小聲回雲賀道:「如許澄澄而言,遇到了些麻煩。觀念不同,所追隨的對象也不同就導致了各種差異。而異族人之間的戰鬥,無非就是打打殺殺的事,沒什麼大不了。」
「我真是虧大了,應該就跟著你同行,錯過了這麼出好戲。」一向愛湊熱鬧的雲賀聽她說完,更覺得自己虧了,滿臉惋惜哀嘆。守著這看似很厲害的破結界然而什麼也沒看到,還不如去看人打打殺殺拼起來有趣些。
「你們說說!要你們幹嘛?又破不了結界!又想搶我的獵物!還要我來搞定這玩意兒,到底你們是少小姐還是我是少小姐?」許澄澄響亮的聲音讓人不得不回頭側目。
雲賀還想聽易夙游多說些,易夙游先止住了她,率先前去結界周邊。
結界周圍的藍光已經弱化了許多,但是高處卷出來的藍光仍然光彩依舊,沒有一點黯淡下去的跡象,那朵孤零零的白玫瑰依舊盛放著。
「夙游,等等我啊……」雲賀趕忙跟了上去。
「少小姐,你在這胡攪蠻纏也沒用,這結界有神巫的風格,還有靈石加持,我等確實儘力破了一點。若想徹底破陣,還需要一點時間。待會要是啟元族的人來了,還勞煩少小姐多多擔當。」相比起一把手的無限反問,二把手直接嗆許澄澄,也不管她是不是自己的頭目。
「她們已經被打跑了,一時半會也來不了,你們趕緊的。」許澄澄把旗插在一邊土裡,雙手叉腰氣呼呼看著二把手,也沒回她。說不過她們,還瞪不過她們?
「少小姐竟然如此輕鬆逃脫,讓我等倒是刮目相看。」許澄澄與她部下的相處模式讓易夙游覺得挺稀奇的,畢竟向來只有許澄澄挖苦諷刺別人的份,絕對不吃嘴上的虧。現在被她族人來回踢球,也不見她嗆回去。
許澄澄也不再跟她們繼續扯些有的沒的,看她們墨跡的動作,許澄澄感嘆道:「早知道當初我就自己好好學陣法了。」
許澄澄真是受夠了,自己不會的到頭來還要求人,眼巴巴地等這麼久。而正在發力破陣的眾人也是聽到了,皆忍不住低笑了起來。
易夙遊錯開了她們,走到了結界下方,果然看到了周邊有散落著的石頭。石頭握在手中剛剛好,且並不起眼,看起來與普通石頭沒多大區別。易夙游單手穩住了秦阿且,半蹲下身子輕撫了一下那石頭。冰冰涼涼的,與簡卿恭所贈送的月光石觸感一樣不錯。
細看之下,散落的石頭上還有道道紅杠,像是特意為其打上了專屬的標記。周圍散著的石頭看起來平淡無奇,更別說是她們口中所指的靈石了。
「有結果嗎?」雲賀也跟牛皮糖一樣跟隨而上,她也早就吃不消這群人破陣的效率,白等了這麼久。
仰頭看了看,易夙游也沒急著回答雲賀的問題。這樣的陣型,對於易夙游而言,確實新穎,且這靈石的效果她也不太清楚。靈石的量很大,簡卿恭應該不會拿這靈石用來當擺陣的基石,頂多是用來穩固。易夙遊離開一段距離,繼續看著她們破陣。
她們破陣確實吃力,各人施展自己的靈式,從這結界的外圈才開始弱化。易夙游粗略算算,以她們這樣的龜速,可能天亮了都不能完成。
這群人不緊不慢地破陣讓許澄澄抓耳撓腮,倒不是怕她們破不開,而是剛剛與啟元族交戰時,僅僅只來了十四人。她想了半天,對方應該不止派遣這麼點人前來,所以還是高度警惕狀態。別的不談,就怕破陣時有人前來襲擊,這群傻蛋被反噬。
許澄澄的擔憂不是多餘的,那群人怎麼會就此善罷甘休?一出手就想徹底斷她後路,慈悲?那是不可能的。一想到這裡,她就更加急切,跟雲賀一樣來回踱步。
易夙游想將秦阿且抱開放一邊先睡著,他卻牢牢掛在她脖子上扭了扭身子道:「我不要下去。」
「夜還長,睡會吧。」易夙游手一頓,原來他一直沉默不語並不是睡著了,只是沒講話而已。
秦阿且看了看天邊,哼了一聲道:「你騙鬼呢?這不是都快亮了嗎?」
雲賀與她距離很近,聽到易夙游僵硬的哄人方式就想笑,但是她不敢,於是輕咳一下轉頭望天。
黎明初現,微光照亮叢林,潛伏已久的殺機也悄然出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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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粗略算一下能在五十章內完結這個副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