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燃歌(五十四)
殿上時辰多一分,許澄澄心底就煎熬幾分。
接近尾聲,許澄澄以為就此結束了,沒想到還是被叫住了,該來的還是跑不了。
許澄澄已經找不到自己的表情了,跟著許大人木然地走進了御書房。
每走進屋裡一段距離,許澄澄就感知到人越來越少,到了最裡面,就只剩下了她們三人。
「許卿,鳴海島一事你怎麼看?」
許澄澄偷偷抬頭看了一眼,就見梁帝提起袖擺在研墨。那副神情寡淡的模樣,還真不似皇帝,倒真像逍遙在外的江湖子女。
如此模樣,許澄澄心下鬆懈了許多。
「陛下,小女雖頑劣,但此行確為一人主意。歸一向來有規定不能隨便插手,故成果也是她應得的。」許大人說的不卑不亢,許澄澄也聽這話是向著她的。
「非朕不放行,簡王給朕留了個難題,只是還需要一段時間罷了。」許澄澄驚訝地聽到了梁帝的服軟。她仔細一想,這閬淵閣主在求她留下一段時間,她還不得答應?
許澄澄一聽機會來了,她也不讓她娘幫著說話了。便上前道:「皇上,身為歸一族少小姐,我也是趕鴨子上架了,其實還有許多地方做的不盡如人意。歸一族世代為守護纓歌,相比起先祖來,我想我所做的真是微不足道。」
「哦?朕聽聞你靈體險些被剝離,如今可還好些了?」梁帝遠在京州,對她了如指掌。
「高人相救,我現在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許澄澄一說起高人,心底就樂開了花。
「也是,永寂先生辦事從未讓朕失望過。」梁帝停止了手中動作。
「永寂?」許澄澄有些疑惑。
「怎麼?你不是與他見過嗎?他還救了你不是嗎?這就忘了?」梁帝將筆開始蘸墨,自顧自地寫了起來。
「這……那位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永寂先生嗎?」許澄澄感覺世界在旋轉,前一秒看到沈雁寧就是梁帝已經夠讓她消化了,后一刻又聽聞救她的是永寂,她合不攏嘴。
「是呀。你也不必如此記恨朕。雖說朕將你靈體屬性透知給了瞿州城主,但也不過是在這場對弈中多獲得一份絕對信任的籌碼而已。歸一族對於纓歌的守護,朕自然不會白白讓你付出,更不會因此犧牲。」梁帝說得泰然自若,然而許澄澄聽著就沒那麼淡定了。
許澄澄看了自個娘親一眼,發現對方已經揣著雙手垂眉斂目。
「好吧……那還需要我做什麼?」許澄澄深知從一開始自己的直覺就是對的。這些個皇帝都精著呢,連著她的後路都算好了,合著最後她還欠個人情。
梁帝放下手中筆,終於抬頭定定地看著她道:「朕知曉你與秦隨有過交手,你繼續跟著你的想法做下去即可。至於你不想坐鎮鳴海這一事,朕自會替你收尾。」
許澄澄愣愣地看著梁帝,心底很是複雜。一面是她仰慕已久的沈雁寧,一面是顧全大局的梁帝。一番對話下來,還發現她不僅沒有賣了自己,還替她安排好了一切。沒有任何多餘干涉,順著她的想法辦完事……
許澄澄腦子裡一天接收了太多衝擊性信息,她乾脆拋棄那些,趁著機會問道:「皇上,我願意。只是我還有幾個小小的問題……」
梁帝好像意料之中,她笑了笑道:「有什麼就問吧。」
許大人瞥了許澄澄一眼。
許澄澄撓了撓頭道:「那位高人,哦不永寂先生他去哪裡了?」
「曾與先生見過面,他透露過此事結束便前往漠圖,具體更多就不知道了。」梁帝如實告知。
「這……也是,他常年在漠圖交易……」許澄澄想了想,梁帝應該不會無故騙她。她又想了想繼續問道:「皇上,那日我見……見你身邊有一個女子……那位女子她你熟悉嗎?」
梁帝愣了下,興許還不知曉還能被問到此人。她站了起來走到了窗邊,隔著雕花木質的窗看著遠處道:「易夙游,滄海永樂郡王,自小因父母居於霄漢河,常年足不出戶。雖不久前滄海帝位更替回宮了一趟,不過看來也只是見識個過場,與其諸多長輩一般是名存實亡的職位罷了。」
「啊……竟然還是個郡王?」許澄澄第一次感覺到自己信息過於單薄。想想面前這位是誰?縱橫纓歌和漠圖的女帝,要是比自己還閉塞。那豈不是完了。她靠自己娘親那性子,指不定問到離開她都不會蹦出一兩句。乾脆直接問更靠譜的梁帝了。
「是我想太多了,那日我以為她是沈閣主的……」許澄澄到底還是學會了及時閉嘴,其實是被自己娘親目光嚇回去的。
「咳。永寂先生與她確實有諸多糾葛。永寂先生於朕有諸多幫助,至於他的私事,朕更不會去過多詢問。」意思就是她也不知道更多了。
雖然最要緊的訊息不知道了,但也差不多了解了個七七八八。許澄澄趕忙行了個禮道謝,「感謝皇上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那這瞿州的後續之事我還要出面嗎?」
梁帝眼光重新落回了她身上,直到許澄澄被盯得起了雞皮疙瘩,她才道:「可能還要委屈你在宮中待幾日了。」
「好吧。」許澄澄不明白待幾日就幾日,這梁帝怎麼目光如此怪異。
此行談話結束,辭別了梁帝,許澄澄在返程的路上人還是飄的。
馬車內,許澄澄還是有些不可置通道:「沈雁寧竟然是梁帝……」
「你已經重複了第十遍了。」許大人提醒道。
「娘,你肯定都知道是不是?我還憧憬了那麼久,敢情你都跟看傻子一樣了是不是?」許澄澄質問道。
許大人看了她一眼道:「你也沒問過啊。」
「……」許澄澄無語。她是沒問過,但正常人哪有這麼看破不點破的,她懷疑她娘就是故意的,但是她也不敢繼續質問。
「娘,夙游雲賀在我們府嗎?」許澄澄想到一醒來就去了宮裡,也沒問高人的蹤跡,正好她現在得空了去拜訪一下。
「她們是分批回來的,也不好送去客棧,已經安排在了府中。」許大人道。
「好好好。」許澄澄迫不及待想見見易夙游她們,真想把自己經歷的一股腦倒出來。
剛到府邸門口,便看到圍滿了人,提了不少禮來的也有。
「回來了回來了。」一群人蜂擁而至她們的馬車前。
好在宮裡來的也不是吃素的,三下五除二就把人群堵在了外邊。許澄澄到了門口借著掩護跳下馬車直奔院落內去。
許府簡單,偏院也沒幾個。她聞了聞。循著有藥味的地方奔去。
許澄澄敲了敲門,湊上去聽了聽。
「請進。」熟悉的聲音,還真是雲賀她們。
許澄澄走了進去將門帶上,躡手躡腳繞過屏風,一眼就看到雲賀坐在桌邊,而易夙游睜著眼睛躺在床上看著床頂,屋內一時安靜不已。
「回來了?」雲賀放下手中書,看了看小心翼翼的許澄澄先一步開口道。
「是呀……這,她怎麼了?」許澄澄小聲問了句。屋內情況有些不妙,床上的易夙游一動也不動。
雲賀捏著書擺了擺,對她拋去一個她也不清楚的表情。
「夙游,你倒是說說話啊。你別這樣,我有些害怕。」雲賀走到了床頭,敲了敲床板。
「她受傷了嗎?」許澄澄一段時間是空白的,自然當時不清楚外面發生了什麼。
「是吧,還不輕。」雲賀聳了聳肩,手在她上空又搖了搖。就見易夙游眼都不眨,看著虛無。
「傷在哪?我去請我娘來!」許澄澄一想這還了得,連忙退出去想請她娘。
「哎,你等等。」雲賀連忙扯住她一本正經道:「她這受的是情傷,懂了嗎?」
許澄澄自從知道了在她身邊的那位是永寂,又結合雲賀所謂的情傷,心底又是一陣翻騰。這幾天可真謂大起大落,這高人竟然還與永寂相愛?難道這就是厲害的人都喜歡一起玩?她亂七八糟想了一通有的沒的,走上前道:「我進宮還在考慮隨口問了問,皇上說他下一個行程是漠圖,希望對你有幫助。」許澄澄慶幸自己多嘴問了幾句,不至於回來什麼也幫不到。
易夙游終於有了反應,她閉上了眼。
雲賀也未曾見過這樣的易夙游,她一把摸了摸易夙游的額頭道:「哎,這孩子,年紀輕輕的咋就吃了情字的苦?嘖嘖嘖……」
許澄澄:「……」
易夙游輕呼出一口氣道:「雲賀,活膩了?」
雲賀連忙收回手道:「姑奶奶,你總算吭聲了,你可是要急死我了。」
易夙游撐著床起身道:「身體原因,不必擔憂。」從出海到現在,易夙游才算得上是好好休息了一下,神識早就開始自由翱翔放鬆了,哪還能管得到外界。
「沒事就好。」許澄澄心底的石頭落了下來。
「此次進宮如何?」易夙游難得地主動開口詢問許澄澄。
許澄澄腦子裡有很多東西,終於可以一股腦說了出來,「我偷偷和你們講,那沈雁寧竟然是當今皇帝!我這輩子就沒遇到過這麼驚嚇的大事件,還虧我憧憬了如此久海外,兜兜轉轉就在身邊。」
「什麼?閬淵閣主沈雁寧?」雲賀驚嚇不亞於許澄澄。若說沈雁寧就是纓歌女帝,那麼她從幫對方友情運貨開始就是一場不單純的交易了。雖說她知道其中並不單純,但也沒考慮到事關滄海。究竟是什麼樣的理由讓纓歌開始插手試探滄海?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什麼關聯,然而種種跡象看下來,可真就讓人細思極恐。
「是啊,我也嚇了一大跳。你說我們的這皇帝就與其他皇帝不同。自小在兩位皇姐的光輝映照下平平無奇,連人也是平平無奇,這一朝事變就登帝了,也算是個傳奇了。」
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易夙游比她們接觸的更多。幾乎是在瞬間想到了簡卿恭這號人物,沈雁寧與他是師兄妹關係,鳴海島嶼一事還與他有關,最有意思的是當著她的面毫不避諱說要去滄海。
那日簡卿恭要帶走她,沈雁寧卻聲稱可以助她一臂之力。而簡卿恭當時直接對沈雁寧說翻臉就翻臉,沈雁寧對於簡卿恭物質方面的需求可謂是掏心掏肺,然而他卻不屑一顧。興許是早就跨越了這方面的需求,故那會他才表現出對長生一事那麼感興趣。
「夙游,你怎麼看?」雲賀看易夙游在沉思,以為她想到了什麼。
「他們是師兄妹。」易夙游看著許澄澄隨口說了句。
「哦對,簡卿恭還與沈雁寧是師兄妹來著……」雲賀發現自己的腦子第一次不夠用。這對師兄妹難不成是自導自演了一出好戲?
「啊?」許澄澄張大了嘴,虧她接觸過簡卿恭,但她也沒想到這兩人還有這層關係啊。
「今天到此為止吧,靜觀其變就好。」易夙游也不再去想多餘的事了。這事情遠遠還沒結束,沈雁寧下一步動作應該也快了,想再多也沒什麼用。想到此處,易夙游又重新躺下閉上了眼。
她倒是睡得乾脆,說了這麼個消息讓其他兩人大眼瞪小眼。
「別吵我。」易夙游落下了一句話,成功地阻止了兩人的繼續討論。
沒有辦法,許澄澄只得跟著雲賀退出了屋內,借她幾個膽子她也不敢吵救命恩人啊。
待兩人都走了,易夙游這才繼續看著床頂。與往常不同,她眼底淌過暗色,虛無又望不到盡頭。
「阿且……」
徒留一室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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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男主的欲擒故縱可以了,女主慢慢轉變,開啟隱藏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