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疑惑
慧豐看著張少雲,恨恨地道:「又是這個壞蛋,看我來教訓他!」
「不可……不可……」鎮侖攔住。
鎮陽站起來,道:「施主,老衲可為方丈師兄擔保,他絕非殺害施主家人的兇手。還請施主大發慈悲,拿出解藥救我師兄性命吧。」
「我沒有解藥。」張少雲聲音很輕,輕得很難聽清。
鎮陽坐到張少雲身邊,道:「施主身負血海深仇,如今未能找到真兇,自己卻已只剩下半條命。而今還要傷及無辜,這麼做豈非太傻了?」
「我再說一遍:我沒有解藥!」張少雲道。
「阿彌陀佛……真金不怕火煉,老衲也敬重施主的決心……」鎮侖突然道,「如今老衲已是垂死掙扎,不如就讓老衲為施主解毒,這樣施主就還有找到真兇的機會……」
他話未說完,便已去解開張少雲左肩部的衣服,替張少雲吮吸傷口上的毒液。
張少雲想反抗,但渾身沒有一點力氣,只得任憑鎮侖替自己吸毒。
「師兄,您早已身中劇毒,毒上加毒,您會……」鎮陽看到鎮侖已開始吮吸毒液,知道勸解已無用。
弟子們都想阻止,此刻都已來不及。
只見鎮侖吸出幾口黑血,最後一次吸得最久,吐出一大灘,發現血已變得微紅,便停了下來。
「師兄,您怎麼樣?」鎮陽問。
鎮侖沒有回答,雙目緊閉,身子忽然抽搐一下,然後便倒在榻上,一動不動。
「師父……師父……」慧空等弟子都在喚著。
鎮陽伸手探了鎮侖鼻息,然後雙手合十道:「南無阿彌陀佛……」
慧豐瞪著張少雲,道:「都是你這個壞蛋,你害死了師父,我殺了你……」
鎮陽立刻攔在張少雲身前,道:「住手!」
慧豐收了手。
「出家人禁止殺生,難道不記得了嗎?」鎮陽道。
「可是他害死了師父。」慧豐道。
「方丈師兄一生以慈悲為懷,終生求仁得仁。」鎮陽道,「你們這般對他,豈非壞了你們師父的名聲?」
慧豐等眾弟子無話可說,都跪在地上,替師父念經超度。
鎮陽再運功替張少雲排出留存於其體內的些許毒液,然後更顯疲憊,仍坐在方丈師兄身邊誦經。
在和尚們的念經聲和啼哭聲中,張少雲緩緩坐了起來。
他的臉色還是那麼白,嘴皮卻已不像之前那樣黑了,中毒之色已有消退。
他看著和尚們,看著躺在身邊的鎮侖,心中一種難過油然而生。
他想到二十年前那個黑夜……
那個時候的他雖然還未到記事的年紀,但那晚發生的事,已深深刻在他腦海里。
那晚的血腥、屠殺、屍體……對他而言皆歷歷在目。
後來他被一個老者救走。
那老者告訴他自己是他父親的朋友,於是教他習武,盼他有朝一日能為他父親報仇雪恨。
就在他學成之日前一年,那老者去世了,臨終前也沒忘記囑咐他報仇……
他想起自己的過往,想起那晚的血殺,想起自己練武經歷的磨難,不由得流下淚……
他又凝視著死去的鎮侖,回想起從得知鎮侖有可能是兇手的線索以來經歷的事,仰天長嘆……
「老天,你告訴我,究竟誰說的是真的?」
次日清晨。
天龍寺鐘聲響起。
今日的鐘聲顯得消極。
在寺里的大院之中,一堆木柴堆積成榻,弟子們將鎮侖放於「榻」上,盡皆盤膝坐在院中誦經。
張少雲遠遠坐在一間禪房門口,他的神色比昨晚已有很好的血色。
「阿彌陀佛……」坐在弟子們最前面的鎮陽站了起來。
張少雲看他拿著一根火把緩緩走到「榻」前,然後一直在「榻」前站立不動……
張少雲不忍再看。他想閉上眼睛,但卻在一瞥眼間,看到一處房頂上伏著兩個黑衣人。
他認得是昨日射傷自己的那兩個,卻不知他們叫謝豺和肖狼,於是心中突然充滿疑惑:「他們莫不是『江府』的人?」
原來江嘯宏得知張少雲和鎮侖見過面以後,知道他們會拼個你死我活,於是便派這二人暗中監視。
那日在洛陽城外的夜晚,張少雲將鎮侖引入倒塌的房屋中,房屋倒塌后,他們以為鎮侖已死,於是便出馬去殺張少雲。當他們一見到鎮侖「死而復生」的時候,迅速便逃走了。
後來他們一路跟隨張少雲來到大理天龍寺,他的行蹤被他們探查得一清二楚,只是等張少雲殺了鎮侖以後才敢露面。
眼下看到鎮陽即將要火葬鎮侖,謝豺便悄悄對肖狼道:「鎮侖已死,你先回洛陽向師父和大公子報信,我留在這兒繼續監視那小子的情況。」
「好。」肖狼便悄悄地離開了。
鎮陽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鎮侖身上,無暇注意身邊的事。
張少雲雖然看到了,卻也沒有提醒鎮陽。只因他對鎮侖之死已心有愧疚,不忍再打擾他們為師父或師兄送行。
肖狼一路趕回河南洛陽,快馬加鞭,兩日便到了。
進入「江府」,便去了正堂,看到江嘯宏、江天華、徐鼎勝正在那裡。
三人看到肖狼,眼中都見了光,均問:「情況怎麼樣?」
肖狼將張少雲和鎮侖如何中毒以及看到天龍寺為鎮侖送葬的事說了,只是忽略了鎮侖為張少雲吸毒療傷一段,因為那晚他們並沒有監視到那裡。
「消息準確嗎?」江嘯宏有些激動地問。
「鎮侖確實死了。」肖狼道,「我們親眼看到天龍寺閉門送葬。」
江嘯宏點點頭,長舒一口氣,道:「那小子呢?」
「想必也已經死了。」肖狼道。
「你沒看到他的屍體?」江嘯宏道。
「當日我們只看到天龍寺僧眾為鎮侖送葬,謝豺師兄便先讓我回來報信,他留在那裡繼續監視那小子的情況。」肖狼道。
「看來得等謝豺回來了才能確定。」江嘯宏皺眉道。
「爹,他可是中了咱們的劇毒。」江天華道,「就算他擁有鎮侖的內力,也熬不過多久的。」
「就算他只剩半條命,也還是有命。」江嘯宏道。
「爹,一個中了毒的人,如果沒有下毒者給解藥,他就是遇到了神仙也沒得救。」江天華道。
「沒有親眼見到屍體,我睡不安穩。」江嘯宏道,「還是等謝豺回來了,看他怎麼說。」
江天華、肖狼、徐鼎勝皆沉默。
就在這時,江天義跑進正堂,看起來有些急切。
「何事驚慌?」江嘯宏道。
「父親,有查到『鬼火』趙魁的下落了。」江天義道。
「在哪兒?」江嘯宏更加急切,比剛才聽說鎮侖死去的消息還要激動。
「原來他就藏在洛陽首富凌江的府上。」江天義道。
「哦?想不到他就在我們眼皮底下。」江天華冷笑道。
「他隱姓埋名,扮作『凌府』大公子的師父,在府上教授武藝,順便賺取錢財。沒想到,『凌府』的主人凌江發現了他的身份,故而悄悄報到了官府,孩兒才有機會打探到他的行蹤。」江天義道。
「這個人武功陰險,心機深沉,在江湖上是有名的高手,著實不好對付。」江嘯宏表情凝重,道,「最重要的是,他曾偷窺到老夫當年暗中籌劃滅了張樹天滿門的情景。此人不除,對我們早晚是個禍害。」
「這個人能在咱們的追捕之下苟活二十年,還敢在咱們眼皮底下如此張揚,他就真的不怕有一天會暴露自己嗎?」江天華道。
「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江天義道,「他敢藏在洛陽城,想必是胸有成竹。」
「他現在一定沒發現自己已經暴露了,咱們就去抓他個措手不及。」江天華道。
「嗯。」江天華道,「你們兩個一起去,帶上府中弟子前往『凌府』,務必將『鬼火』趙魁的頭給我帶回來!」
「是。」江天華、江天義齊道。
江嘯宏走近他們,低言了幾句。江天華、江天義各自應了一聲,便一起出了正堂。
徐鼎勝此刻打開摺扇搖動著,搖了搖頭,暗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