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頸處

雲非在片刻的沉默后，鎮定地說道：「買營養劑。」他說得很認真。

藍希定定地看著他，從他的外表合反應來看，他沒看出雲非有騙人的跡象。

藍希在心裡評價，雲非的心理素質很強。

雲非對藍希點點頭，繼續朝前走了幾步，白色浮空車跟上。

車道分空路、陸路，一般臨近小區車子都會行陸路，藍希所乘坐的車車速緩慢，其他車見狀也沒有催，更改車道前行。

雲非額頭冒出細細密密的冷汗，他眼角餘光注意到白色浮空車一直跟在自己身後，心裡飽受莫大的壓力。

雲非深吸一口氣，轉過身，與白色浮空車呈不同的方向，朝著小區的方向走去。

雙腿和車輛不同，可變性多，不受車道、場地控制，可隨便變更道路，就是行速慢。

浮空車內，藍希唇角彎起的笑容加深，他詢問：「雲非，你去哪裡？」

雲非禮貌地回道：「忽然想起來家裡還有些食材，我認為不應該浪費食材，我決定回家做飯。」

「嗯，很有道理。」藍希用低沉的聲音應和，與此同時車子再次掉頭，跟在了雲非身旁。

浮空車照顧到雲非的速度，以非常緩慢的速度跟在他的身旁前進。

雲非完全不清楚藍希是怎麼想的。

理論上，因為藍希的關係，他與繁瑟學院徹底絕緣。

而且，對身份尊貴的藍希而言，他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小人物而已，他不懂藍希一直糾纏在他身旁的理由是什麼。

雲非仰頭看了看太陽。

秋日的陽光高懸於天際，正是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他卻感到全身發涼。

他思考，他要怎麼避開這種死局？

然而殘酷的現實並沒有給他多少思考的時間，他再次抵達了小區入口。

因為藍希帶有軍方印記的浮空車辨識度太高，小區門口的保安人員目光好奇地朝著雲非看了過來。

藍希微笑詢問：「雲非，還不進去嗎？」

在雲非的感覺中，保安的目光虎視眈眈。

雲非深吸一口氣，他道：「忽然想起來，我的……」

藍希目光似笑非笑地看著雲非，那是洞悉了一切的目光。

雲非：「……」

藍希道：「雲非，我要去你家坐一坐。」他用了命令的語氣。

「……大概不大適合，我的家裡簡陋髒亂，怕您不習慣。」雲非拒絕。

藍希直白地說道：「雲非，我不是在尋求你的意見。」

雲非：「……」

藍希道：「希望你能明白，我是在命令你。」

雲非再次感覺到了權勢帶來的巨大壓力。

有那麼一瞬間，雲非想，給他一個機會，他很想將藍希的頭按在地板上摩擦。

雖然這麼想，雲非嘴上還要說：「大人願意來，我當然歡迎。」

「那就帶路吧。」藍希說。

雲非：「……」

兩人之間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沉默。

小片刻后，雲非說道：「大人，您或許不知道，兩年前我傷壞了腦子，從樓梯摔下，記憶不大清醒。」

藍希輕笑出聲：「不久前你還去了繁瑟學院。」他聲音帶著微嘲。

雲非假裝沒有聽懂藍希的嘲諷，說道：「我記錯了家的地址。」

藍希雙瞳眯起，試圖從雲非眼中看到驚慌失措。

他失望了，雲非心理素質很過關，或者說擅長說謊，他表面上看起來非常坦蕩。

雲非誠懇地說道：「我腦子被摔壞了。」

兩個人彼此對視。

不知過了多久，在諸多走過路過的人頻頻回頭注視下，藍希命令：「上車。」

雲非慢了幾秒鐘，走向浮空車。

這次雲非繞到了街道中間，打算從藍希另一邊的門處上車。

但是，他打不開車門。

藍希讓坐在駕駛座的軍官打開另一邊的車窗，他看向雲非說道：「右側上車。」

雲非：「……」

雲非面無表情地繞到了浮空車的右邊。

這次藍希沒有為難他，雲非稍一用力，就打開了右側車門。

藍希姿勢一如之前，頎長的身軀佔據了大半個後車座。

雲非這次小心翼翼，不過還是不可避免地和藍希有了身體接觸。

和第一次的慌亂不同，經歷三個多小時的同乘，雲非這次很淡定。

雲非坐好，兩邊的車窗玻璃被關上，車內又變成了密閉的空間。

坐在前排的軍官詢問：「雲非先生，請問地址是？」

雲非眼角餘光悄悄瞥了眼藍希，他想到了之前藍希詢問他地址時他的腦補。

——你和別人都不一樣。

——你是第一個敢於欺騙我的人。

——你在我的記憶中形成了鮮明的印象。

早知如此，他還不如從最開始就說大實話。

他說道：「靜夜區。」

「呵。」藍希低笑出聲，聲音低沉性感。

口罩下雲非臉頰緋紅，他繼續說出了詳細的地址。

藍希說道：「希望這回你沒有記錯地址。」

「……非常抱歉，因為我的關係讓您困擾。」雲非表面上誠懇道歉。

藍希微笑：「沒關係，從繁瑟到安陽，三個半小時，從安陽到靜夜，也不過四個多小時。」從表面上看起來，他的態度非常溫和。

駕駛座上的軍官輸入目標地點，說道：「從我們現在所在地抵達目標地，需要4小時38分。」

藍希輕聲「嗯」了聲，他看向雲非：「不過是橫跨了大半座城市，而已。」

而已這兩個字用得就很靈性了。

雲非看向窗外，避開藍希的目光，「真的非常抱歉。」從表面上看起來，他真心實感地道歉。

雖然避開了藍希的目光，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藍希目光的注視。

脖頸處的肌膚一陣灼燒，讓雲非感覺有些難受。

藍希說道：「藍家有醫療團隊，我或許可以帶你入藍家進行治療。」

雲非愣了下，反應過來后立刻拒絕，「藍希大人，我只有非常偶爾的時候會記錯，絕大多數情況記憶不會有任何問題，不需要如此麻煩。」頓了下，他說道，「不過，非常感謝您的關心。」

藍希一隻手捂住唇，隱藏的手下唇角彎了彎。

帶著花香的朝露氣息撲鼻，藍希再次久違地感到了睏倦。

難得的睏倦。

他動作微移，就像之前的三個多小時一樣，他頭枕在了雲非腿上。

雲非瞳孔地震。

兩人目光對視。

雲非雙唇微微開啟，他很想讓藍希起來，但是他不能。

近距離注視，雲非再次深刻感覺到藍希眼下黑眼圈的嚴重。

都已經這麼累了，他為什麼不回去好好睡覺？

雲非無法理解。

可能就是腦子有坑，坑裡還注了水吧。

藍希墨黑的雙瞳眯成一條縫，詢問：「雲非，你用了香水？」

雲非：「……沒有。」有一瞬間他想說他用了，但是藍希如果和他討要香水，他給無可給。

藍希：「洗髮水？沐浴露？」

雲非思考了下，根據記憶說出了牌子，是雲父購買的雜牌，好不好用不重要，重點是量多還便宜。

接下來，是藍希逐漸平穩的呼吸聲。

藍希睡了。

浮空車在空路行駛，雲非只覺疲憊。

只要和藍希同處一個空間，他的精神就不可能鬆懈。

不知過了多久，前排的軍官遞給雲非一個營養劑。

雲非拒絕，他不敢吃陌生人給的東西，尤其是這還是屬於代表著極惡的藍希的東西。

誰都不知道營養劑的外表下，裡面藏著的是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讓雲非鬆一口氣的是，軍官沒有強迫雲非。

時間緩緩流逝。

車內氣氛沉悶冷凝，唯有藍希睡得舒適。

高速空路中，天空染上橘色，太陽已然西下。

度秒如年的四個多小時終於過去了。

浮空車進入破舊的小區，停在了樓下。

藍希仍在睡覺。

雲非道：「藍希大人。」他試圖叫醒藍希。

他感覺藍希應該是睡眠非常多的人，就是因為睡眠很多，一旦睡不好眼下就會青黑。

第一聲，和之前一樣，他沒能叫醒藍希。

雲非叫了第二聲：「藍希大人？」

藍希還是沒有醒。

雲非再接再厲：「藍希大人！」他稍稍加大了音量。

駕駛座上的軍官回頭看向兩人，他雙唇蠕動了下，終是什麼都沒說。

第三次的叫喚，藍希終於睜開了眼睛。

藍希坐起身。

雲非鬆了一口氣。

緊接著……

雲非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等他反應過來時，在這狹窄的後車座中，藍希抱住他躺倒在後車座上。

雲非大腦有瞬間的空白。

下一刻，藍希頭埋入他的脖頸，他的唇抵在了他的脖頸腺體處。

雲非雙瞳瞠大。

藍希一隻手放到了他的唇，堵住了他的嘴。

雲非瞳孔劇烈收縮。

藍希道：「閉嘴，不許吵。」他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睏倦。

雲非感覺到藍希溫熱的呼吸噴洒在了他的脖頸處。

稱得上親密無間的動作讓他感到全身汗毛倒豎脊背發涼頭皮發麻。

雲非道：「藍希大人？」

藍希用手堵住雲非嘴唇的力道不大，雲非不放棄掙扎，他現在想立刻馬上就下車。

說話不行就用行動，艱難地從藍希身下爬出去再說。

藍希道：「閉嘴，別吵。」

話落，他懲戒一般，牙齒在雲非的脖頸處輕輕咬了一下。

那一瞬間，雲非頭皮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