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睡不舒服

駕駛座上的軍官道：「雲非先生，請安靜。」

雲非深吸一口氣。

沒權利，向生活低頭。

從天色漸暗到徹底黑暗，藍希也沒有醒來。

車內一片安靜，顯得藍希平穩的呼吸聲尤為鮮明。

雲非又餓又累。

晚上雲央例行給雲非撥打通訊，因為有藍希在，雲非沒有接。

不知過了多久，藍希帶著一絲慵懶睏倦的聲音在他耳畔響了起來：「父親。」

雲非愣了一下，意識到藍希已經醒了。

他所不知道的時候，藍希已經醒來接了通訊。

通過藍希的稱呼，雲非猜測另一端的人應該是藍上將。

「被我壓在身下的人？」

「父親，不要誤會，是一個……」頓了下，他說道，「挺可愛的小傢伙。」

「好的，有機會的話，我會帶他去見您的。」

「真遺憾，他不是Omega，他是Beta。」

…………

……

藍希掛斷了通訊。

雲非等待藍希從他身上起身，他等了大約五秒，也不見藍希有動作。

睡眠時就算了，為什麼他清醒后的現在也不肯坐正身體？

雲非又等了五秒鐘，說道：「藍希大人，已經很晚了。」

「嗯。」藍希聲音中帶著濃重的鼻音。

雲非想簡單直白地要求藍希從他身上起來，藍希詢問：「我睡了多久？」

駕駛座上的軍官回道：「不算上午的三個小時，下午睡了大約十個小時。」

雲非想，實在是太能睡了。

藍希低笑出聲，胸腔一陣震蕩。

他已經很久沒有睡這麼久了。

雲非感到頭皮發麻。

車內又一次恢復安靜。

雲非道：「……藍希大人，請從我身上……」起來。考慮到藍希惡劣的性格，他將到口的命令句式咽回去，說道：「可以讓我起來嗎？」

藍希胸膛又是一陣震動，他沒再為難雲非，坐正了身體。

雲非跟著坐起身，伸出手就試著開車門，沒能打開。

他頓了下，禮貌性地說道：「感謝大人送我回來。」原本最多一個多小時的事情，足足用了十多個小時。

人間噩夢。

對比雲非糟糕的心情，難得好眠的藍希心情還算不錯，他道：「既然感謝，那就請我上去坐坐吧。」

那一瞬間，雲非再次為藍希的無恥感到無言以對。

無視掉兩年前，自從他醒來后，他一共見了藍希三次。

第一次，在奧斯醫院，他無禮地評價他丑。

第二次，同樣在奧斯醫院。

他將他帶入病室，進行測謊。

第三次，也就是今天。

他害得他絕緣繁瑟，並且害他在狹窄的車內精神繃緊一整天。

遇見就沒好事。

雲非無法理解，藍希哪裡來的臉認為他真的需要感謝他的折磨。

雲非道：「我當然十分願意，只是您應該很忙，我不便打擾您。」

藍希挑起一道眉，停頓了片刻，他說道：「也是，那就下次吧。」

雲非露出一抹牽強的笑容：「是。」

藍希命令道：「打開你的個人終端。」

雲非深深看了藍希一眼，按照他的指令，打開了個人終端。

接下來，藍希一個指令雲非一個動作。

首先，給未知通訊撥通通訊。

通訊沒接通，提示他沒有撥通通訊的許可權。

藍希打開個人終端，一番操作后，道：「重新撥通。」

雲非二次撥通通訊，這次撥通了。

不過，藍希沒有接。

他看著他，說道：「備註吧。」

雲非手上的動作頓了下，在藍希的目光注視下，打算備註為「藍大人」。

藍希說道：「就備註為，」他唇角彎起的笑容惡劣至極，「主人吧。」

這是命令的語氣。

雲非手上動作遲遲沒有動，他看向藍希，與他雙瞳對視。

墨黑色。

帶著深深惡意，是吞噬一切的黑暗色澤。

雲非面無表情地將備註名稱填寫為「主人」。

雲非詢問：「大人，我可以走了嗎？」

藍希輕聲詢問：「你急什麼？」

雲非沉默。

雲非意識到了，惡劣是藍希的天性。

他越著急，藍希越不急。

直到漫長的久久之後，他才讓雲非下車。

左側車門被鎖上了，他必須跨過藍希從右側下車。

只是翻過一個人而已，在雲非看來這無異於翻山越嶺。

藍希就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巍峨巨山。

雲非雙手捏了下拳，用尖銳的指甲劃了下掌心肉，讓自己時刻保持清醒冷靜，兩秒的心理建設后，他行動，越過藍希。

雲非想，他要動作迅速地越過藍希下車。

他失敗了。

藍希雙手向上，輕輕鬆鬆將雲非抱在了懷中。

口罩下雲非的面色十分難看。

「你太瘦了。」藍希說道。

雲非道：「請您放開我。」

藍希捏了下雲非腰間的軟肉。

一股涼氣直竄雲非全身，他強忍住才沒有一拳揮向藍希的臉。

雲非道：「您現在的行為無異於騷擾。」

藍希輕笑：「你不是Beta女性，也不是Omega，哪裡來的騷擾這種說法？」

雲非道：「我認為您的認知有異。」

藍希聲音平緩：「其實我還可以做對你更過分的事情。」

雲非面色難看。

如果不是他臉上紅腫的痘痘幾乎全部消腫，只剩下淺淺的色素沉澱，他現在很想摘下口罩，辣藍希的眼睛。

然而現在，他知道的是，如果他現在摘下口罩，不一定能辣藍希的眼睛，說不定還會讓他感到驚艷。

毫不誇張地說，鮫人有著最美的外貌。

藍希的手在雲非腰間輕輕摩挲了下，那一刻他明確地感覺到雲非身體的僵硬。

可能是忍無可忍，雲非試圖掙開他的懷抱，但是他沒成功。

藍希用行動告訴雲非，傳聞中超3S級體質的可怕。

哪怕是初步覺醒了鮫人血脈的雲非也毫無抵抗能力，這是體質上的完全碾壓。

藍希輕聲說道：「D級體質？」他的聲音帶著一抹疑惑。

雲非立刻停止了掙扎，任由藍希抱著自己。

雲非自己都不知道，他現在的體質達到了什麼級別。

思考了下，雲非猶是不死心，他現在無法摘下口罩讓藍希看到自己的臉，但是人的聯想與腦補能力是無限的。

他說道：「大人，您還記得您第一次見我時說的話嗎？」

藍希思考，「第一次嗎？」他沉吟片刻，詢問：「你說的是，繁瑟學院幼等部時，還是小學部時？」

雲非睜大雙眼，黑暗中那一雙湛藍色的雙瞳滿是錯愕。

他記得？

他記得他？

藍希說道：「很遺憾，我不記得與你的第一次相遇，但是，十二年前的事我記得，印象倒是很深刻。」

雲非仍舊處於震驚中。

藍希的聲音顯得非常溫和，「或者說，那時我們都對你擁有深刻的印象。」

雲非注意到，他用的是「我們」，代表著不僅僅是他一個人。

「那時的你追在亞爾維斯殿下身後，你大聲對亞爾維斯殿下說，殿下，我要為您成為魂器製造師。」

「殿下，我要為您建立兵團。」

「殿下，我會為您無所不能。」

雲非自己喊出來倒是沒感覺有什麼，當藍希一字一句將他過往的宣誓說出來時，他就感到非常羞恥了。

藍希低沉的笑聲回蕩在車箱中，但是……

不一樣了。

雲非明顯地感覺到不一樣了。

之前藍希微笑時他感覺到的只有冰冷、嘲風，但是他現在的笑聲卻令人感覺到了真心。

藍希說道：「也是那次，我們都對你有了深刻的印象。」頓了下，他說道，「第二天，你就二次分化為了Beta。」

藍希沒有對他說的是，那時他們的年齡尚小。

十歲左右的年齡，他們嘲笑當時年幼的雲非不自量力，同時……

又認可亞爾維斯殿下對他們說的話。

少年人真誠的宣誓不應該被嘲諷，也不應該是他們能夠嘲諷的理由。

藍希不知道，當時其他的玩伴是怎麼想的，但是，他第一次意識到了現實。

當一個人擁有足夠的人格魅力，不需要權、不需要勢，也無需金錢誘惑、生存逼迫，將這一切看在眼中的一些人會同樣會勇往無前，將滿腔忠誠賦予對方。

當時，亞爾維斯和雲非給藍希上了生動的一課。

雲非全身全臉通紅，他萬萬沒想到，藍希會記得十二年前發生過的事情。

他尷尬地將話題回歸到了原點，「大人，您記得在奧斯醫院見我時，您說的話嗎？」

「丑？」他輕聲詢問。

雲非緩緩點頭，他很想各種意義上提醒藍希，他長得丑，他就這樣和他擁有親密接觸，不覺得難受嗎？

藍希道：「比起你的外表，我倒是更不喜歡你瘦弱的身材。」

雲非：「……啊？」

「抱著睡真的不舒服。」藍希真心實感道。

「……那真是，抱歉了啊。」頓了下，雲非言不由衷地道歉。

藍希：「既然知道錯了，下次就多吃點。」

雲非想，不會有下次的。

直到手上擁有對藍希說「不」的權利之前，聽到藍希的名字，他會聞風而逃。

有藍希，沒他。

有他，沒藍希。

藍希鬆開了抱著雲非的手。

雲非幾乎是落荒下車。

就在雲非想要跑進樓道時，藍希下車，握住了雲非的手腕。

雲非感覺，全星際藍希最難纏。

藍希道：「你要落荒而跑嗎？」

雲非否認：「我沒有。」

藍希鬆開雲非的手腕，「好好走路。」

雲非：「……是。」

雲非緩慢邁步，朝著樓道走去。

雲非身後，藍希重新坐回了浮空車，雖然看不到，雲非卻能感覺得到藍希的目光注視。

駕駛座上的軍官說道：「藍希中校，您一直在逗他？」

藍希道：「……他的反應很有趣。」

駕駛座上的軍官疑惑詢問：「藍希中校，您之前稱他丑？」

「嗯，有些丑。」

但是，比起鮮明艷麗的外表，Alpha更注重的是感官上的絕對享受。

直抵靈魂深處的牽引，更確切的說法是，味道。

藍希道：「我喜歡他的味道。」

藍希道：「黑色短髮也不錯，很適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