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砍柴人的菩提樹
大日懸挂，汗如雨下。
林清揮舞著斧頭，使出全身的力氣將整整齊齊擺放在樹樁上的短木劈開，以作燒柴時用。
劈完這最後一根柴，林清放好斧頭，以沾滿贓物塵土的布衣擦去額頭汗水，精緻的臉龐登時化作泥臉，像是一個叫花子。
張開雙手，看著手上布滿的老繭，林清一時語塞。
他回過頭目光落在遠處那一座宏偉的高山上，雖然雲遮霧繞，卻仍能看到仙鶴盤旋，靈猿攀枝。
好似遠在天邊，卻近在眼前。
按道理說常人不可能以肉眼看到這般景色，那麼秘密就在於高山之上。
這高山並非尋常山頭，而是多寶洲赫赫有名的靜清觀。自幼年被收養時，林清就常聽高山上的靜清觀有真正的仙人居住。手持拂塵，童顏鶴髮，駕鶴遊走天地，甚至還能降妖除魔。
林清在那時，便憧憬著若山上真的有仙人，自己也能去靜清觀，不說求那傳說中的長生之術，起碼多知道一些，原來這世上不單單是他這種貧苦村莊中的鄉野村夫，最關鍵的，還是因為靜清觀外的妖族！
「林清，又想著去靜清觀當神仙？」一陣低沉的聲音傳來，只見是一位憨厚的中年男子，身著粗布麻衣，縫縫補補的衣衫，黝黑粗糙的皮膚。
此人名叫張大山，早些年林清便是被他收養。
少年漸漸懂事起來之後，便幫忙張大山幹些尋常的農務活，開始只能打打下手，到現在身體越發強壯，也能幫張哥劈劈柴。
林清撓撓頭：「張哥，靜清觀上真的有神仙嗎？」
張大山憨厚的笑笑，按著林清的腦袋道：「當然有神仙了，不然我們這個村莊早就不復存在了。」
林清詫異的問道：「那靜清觀外的森林中也真有妖族？」
張哥拉著林清正對著靜清觀的方向席地而坐，在大山外面，是一片密林。
雖然沒有親眼見識過，但村中老人經常提起，傳聞那座森林面積極大，比靜清觀的大山還要多上好幾倍。
張大山說道：「靜清觀外的那座森林中，確實有無數的妖族，長著四隻眼睛的狐狸，有一千隻利足的蜈蚣，還有數不勝數的古怪妖怪，可怕的緊。」
林清吞了口氣。
張大山繼續說道：「妖族啊，一直以來都是以吞食人族為生，很早很早以前，早到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
不知連續說了幾個爺爺，張大山吞了口氣繼續說道：「那時還沒有靜清觀，森林和我們村莊之間，只隔著一條小河。沒有仙人保護，每天都有無數的妖族湧向村子，生吃人類。」
「那時這裡有很多村莊的，但現在只剩我們一個了。」
「而妖族吃人，就在人族快要滅絕的時候，突然出現了一位手眼通天，道法高深的仙人，以一己之力將所有妖族擊退，一拳劃分出人族和妖族共生的地盤，好像是叫北方禍。那一場戰鬥將妖族囚禁在森林當中，多寶洲的人族得以享受多年的和平。但許多年後那位仙人離開，妖族捲土重來再次蠶食人族。」
「好在無數修士奮勇而起，護佑蒼生，其中有位仙人建造起靜清觀，找各路有天賦的弟子入觀學習仙法，抵禦妖族。」
「自那之後，靜清觀和無數名門正派豎在森林四周，抵抗妖族，我們這才得以生活。若是高山上沒有仙人，沒有靜清觀，我們早早就被妖族給吃乾淨了。」
林清哦了一聲，聽的有些失神。
從小到大聽到過這些東西很多，但林清不太敢相信。能駕鶴而行的仙人，真的存在嗎？
林清愣了一下，突然說道：「張哥，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印象中張大山只是一個尋常的樵夫，收留自己那會兒，他孤零零的一個人。
直到現在仍然沒有家室，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在村莊外的小山上砍柴，每天每天都未曾接觸過靜清觀，更別提遠處森林了。
他是如何知道妖族、仙人諸如此類的東西？
張大山聽后哈哈大笑，湊到林清耳邊小聲說道：「其實早些年我去過靜清觀。」
林清雙眼放光，驚訝道：「有這種事情？張哥，快和我說說。」
張大山雙臂抱胸，一臉得意洋洋的樣子。
故意吊了林清的胃口后，說道：「其實在我很小的時候，靜清觀有仙人下來村子，要找些有天賦能夠修鍊的村民去靜清觀修鍊。那時整個村子，就我一人最有天賦，便被仙人帶走，成了一位記名弟子。」
「在靜清觀的那段時間，聽說了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妖族就是其中之一。」
林清一臉羨慕，崇拜的看著張大山：「張哥，你是怎麼被仙人選中的？」
「嘿嘿。」張大山笑笑，站起身來，學那學堂里的教書先生將雙手背後，在林清面前走來走去道：「靜清觀里的仙人，其實和我們一樣都是人族，只不過是有沒有修鍊天賦而已。靜清觀上的仙人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下來村子找有天賦的村民，去靜清觀上做仙人。」
「最多選的是像你這樣的孩童，畢竟修行這種事情，年紀越小越好。」
「而仙師每次下山挑選弟子，看的都是所謂的悟性、根骨、天賦。說的更簡單一些，便是看你有沒有修行的能力。」
林清屏息靜氣，靜靜等待張大山說出更細緻的東西。
只聽張大山繼續說道：「我們人族啊，修行天賦如何其實全靠一股氣。」
張大山將右手放在胸膛上，有模有樣的柳葉掌端平，隨著吐納一口，手掌便上下浮動一次：「胸腔中的這口氣，在仙人眼中便是修鍊的根本，仙人的境界最基本的便是御氣，要領便是能將氣化形。」
說罷，張大山將另外一隻手也拿出，同樣端平柳葉掌放在胸膛。
兩隻手掌凌空往上一托，一口氣便吸入肺中。
將那口氣吐出的同時，雙掌翻轉往下沉去，緊接著手掌微微彎曲，呈現出均勻的弧度。
張大山突然睜開眼睛，死死盯著雙手手掌。
令人吃驚的一幕出現了，空無一物的掌心在金色日光照耀下，空間微微扭曲，慢慢凝聚成型，最後變成一塊指甲蓋大小的小石頭。
呼。
張大山鬆氣，啪嗒一聲小石頭便掉落在地。
林清大吃一驚，快步上前將石頭撿起，傻愣愣的放在嘴裡咬了一口，硌的牙齒生生作痛。
嘶的倒吸一口涼氣，急忙將小石頭扔出，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斷吸氣。
「哈哈哈。」張大山笑著擦去額頭汗水道：「這便是御氣了，真正的仙人都能將胸膛的一口氣凝聚成形，當年我經過仙師的指點，很快便凝聚出這塊小石頭，因此被看做有天賦，收入靜清觀做弟子。」
張大山突然黯然神傷，道：「誰知道沒有幾個月的時間，我的修行寸步不前，即便有仙師執手相教，然資質愚鈍，最終無奈下了山來，重新做農民。」
林清上下顎咬合兩下，發現不疼后便將手放下：「張大哥很厲害了。」
張大山撓撓頭：「你也想去靜清觀做仙人嗎？」
聞言，林清回頭望向雲遮霧繞，玄之又玄的高山，看不到一處道觀，但那裡真有仙人居住？
林清點了點頭：「如果真的有仙人的話……想，不過不知道我有沒有資質。」
張大山道：「你沒有接觸過修行之法，自然不知道自己資質如何。等明天仙師來了，恐怕就知道了。」
林清恍神，腦子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是輕輕點頭。
突然他回過神來，吃驚的看向張大山：「張大哥，你是說明天會有靜清觀的仙師來我們村子？」
張大山點點頭：「每隔十八年便會有仙師下山挑選弟子，算來算去，就是明天了。到時候若你有資質，就能去靜清觀做仙人。正好明天沒什麼事情，你去一趟試試吧。」
林清兩眼放光，重重點頭。
……
深夜，更闌人靜。
林清睡不著覺，摸黑去到村子旁的小溪處。
明月清輝，撒在小溪上如魚鱗閃爍，水光瀲灧熠熠生輝，雖是微弱的光芒，卻讓人心頭一喜。
林清抬起頭來看著如圓盤的明月，學著大人燒香拜佛的樣子雙手合十，微閉雙目，低聲輕念：「月亮啊月亮，保佑我今天晚上不會再出事吧。」
說罷，林清盤腿坐在小溪旁，聽著潺潺流水聲，和張大山一樣雙手擺出柳葉掌放在胸膛。
上舉，吸氣。
下沉，吐氣。
雙手微微彎曲，形成一塊較小的空隙。林清熟稔的吐納，月光照耀下，少年寶相莊嚴，似有華光流轉。
可是仔細看他手掌之間，什麼東西都沒有。
不過在林清背後，卻生長出一棵有十丈高的菩提樹！
龐大，莊嚴。月光照耀下無盡的華光流轉，藉助夜色可清楚微風吹動的每一片葉子，耳畔有沙沙作響的聲音！
張大山天賦異稟，能御氣化形，造出一顆小石頭。
而林清能以氣化形，造出一棵比石塊大上無數倍的菩提樹。
噗。
突然林清氣血翻湧，胸膛倒流一口濁氣，剎那間喉頭一甜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吐在潺潺流水之間。
血色很快被沖刷乾淨，毫無跡象。
面色蒼白擦去嘴角鮮血，林清失望的說道：「又失敗了嗎？」